第132章她现在已经不适合做皇后
“你关心我。”
很轻的握着她的手,没用力,完全没有以前那种强行占有的姿态,她肌肤娇嫩,几乎吹弹可破,很容易留下淤痕,而他对她,想怎样就怎样,即便收着力道,也依旧不经意间会把她弄伤。
从前他嫌弃她娇气,在她不断呼痛时,扫了兴致很是不爽,即便事后并未责备她,还给她揉捏腰腿,却也冷着脸,让崔湄心中惴惴不安。此时他覆在她手腕上,动作很轻,手心贴着她的肌肤,却仿佛花瓣贴着她的触感,除了那过热的温度,微有些粗粝的掌心,能显示出这是人的手掌。这是萧昶?
床上狂放肆意,亲热时总有些混不吝的萧昶?他甚至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仿佛只要崔湄说一个拒绝的字,他就会拿开,碰着她时候,像触碰什么名贵的瓷器。
他对待乾宁宫那个天青色水仙盆的时候,拿在手里观赏就是如此小心翼翼。崔湄记得,自己曾问他,瓷器而已,为什么这么轻手轻脚,若是寻常富户也就罢了,皇室可是有官窑的,每日都要烧无数瓷器,最好的自然是供着皇室使用。
当时萧昶是怎么答的,他说这是宋徽宗的水仙盆,雨过天青色的烧制方法已经失传了,目前大周官窑想要复刻破解,却一直没能成功,而即便是完美的瓷器,底部也会露出未上色的一圈痕迹,这只水仙盆不仅是古董,还是唯一一只底部也有釉色,浑然天成一体的完美品,宋朝掌握烧出雨过天青色的配方和手艺,烧了几十年,也只烧出这么一只。
而现在,他覆着她的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比他触摸那只水仙盆,要柔和更多。
虽然把自己和瓷器比较不太相符,若崔湄没有皇后的身份,价值也比不过那只瓷器,人命有贵贱,这是她早就知道的道理。崔湄一瞬间想到很多事,想到曾经他待自己还不如待那只水仙盆来的柔和,就蹙了眉。
这倒并不是那只水仙盆比她更重要,
“弄疼你了吗?“萧昶顿时缩回手,却更加小心翼翼,看到她手腕并无痕迹,松了一口气。
“不疼,你擦擦水吧,只是别在随意动手,我不喜欢这样。”萧昶抿唇,神色依旧温和,说了一声好,拿起那方粗布帕子,擦起了脸,布料太粗糙了,他用过后,脸上有些红痕。擦完后,那方帕子并未还给她,崔湄心里有些乱,并未注意到,萧昶双手空空,帕子已经不见了。
雨势小了一些,她背起竹篓,继续上山,萧昶依旧跟在她身后。从被陆子期找上门的那天起,她就预备着萧昶也会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逃跑将近四年,已很不容易了。
既然被找到,他就不可能轻易放过她,无论是纠缠她让她接受那些浓烈的爱,还是要报复她,处置她,封后当日自戕跃江,当众打他这个皇帝的脸,萧永的性子,能忍得下这口气?
上辈子,无论是伤害她还是伤害他的,全都被他报复了遍,郑如环都成了人彘,还跟江淮关在一处,彼此互相折磨呢。只是没想到,萧昶既不是那副爱的要死要活,也不是暴跳如雷要惩治她。他只是沉默的跟着她,她完全不能发脾气,因为没有缘由。“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上山的路很不好走。”这种静默让崔湄心焦,而他刚才那两句捏疼你了,你关心我后,又恢复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一直盯着她,一眨不眨。他垂下眼睫,站在那,沉默不语却执拗的不肯离开。这让崔湄感觉,自己在无理由的发火,仗着受宠有旧情就蹬鼻子上脸,变成自己不太喜欢的那种人,她这些年很少生气,哪怕被下了圈套,被自己曾救过的人背刺,她也没愤怒到失态。
而重逢后,此刻的萧昶,让她感觉到烦躁。他到底想做什么,打着什么目的?要报复她就赶紧来,要杀她也尽快,抑或是又把她带回宫里,绑着她在身边,名为宠爱实为囚禁?这让她带着质问的话,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声响没有动静,只有无力。算了他爱跟着就跟着吧,崔湄赌气一样拼命在前面走。一声闷哼,好似压抑着痛苦的喘息,崔湄告诉自己,她没看见,萧昶是皇帝,李公义他们在后面跟着呢,还有那些明处的金吾卫,暗处的玄衣卫,他怎公可能有事。
莫要沾惹。
她快步往前走,没了痛苦喘息之声,下意识回头,十步之外,已然没了萧昶的身影。
紧了紧身后的背篓,站在原地半柱香的时间,他依旧,没跟上来。崔湄咬着下唇,还是原路折返回去。
萧昶坐在青石上,捂着右侧手臂,被雨打湿,还没来得及干透的头发已经有些乱,脸色苍白,眼神居然有些茫然无措。“你的侍卫们呢?怎么没来照顾你,你出来没有太医随行?至少也得带个军医吧。”
“你不喜欢他们,我让他们在半里之外跟着,来的没有那么快。”“你伤到了哪里?我瞧瞧。”
萧昶的面色温柔的不可思议:“摔了一跤,哪里都疼,但最疼的,是这里。”
他握着她的手,捂在心口。
崔湄一个激灵,推开他:“你肉麻不肉麻,我看你是故意的整苦肉计吧,我真是多余回来看你,你能有什么事!”
萧昶倒下了,瑟缩在山壁旁,满脸痛苦,疼得脸色骤白,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滑,细细的抽这气,说不出话。
崔湄还在狐疑,却见他衣袖那里有血迹渗出,脸色一变,凑过去把人扶起来,探他的手臂。
萧昶是真的伤了,也是真的疼,疼得都没了力气,只能靠在她肩膀上。比起从前娇养在宫里,她身上只有自带的淡淡兰桂香,和在他身上蹭的一些苏合香,现在她身上多了几许草药香,还有雨水的清新气息。脖颈处毛茸茸的,有些许热息打在上面,崔湄垂头,就看到他靠在自己肩膀的地方,精致跌丽的肌肤白的有些吓人,那些热息就是他呼出来的气体。凑的有些太近了吧。
而且萧昶的肌肤有这么白吗,她记得上辈子和这辈子在陆家第一次见的时候,他的肌肤还是微微的麦色。
“你是不是故意的?要占我便宜?”
萧昶睁开眼,水雾弥漫,疼得瞳孔都在缩动,他先是茫然,后来有点委屈:“我不是故意的,是疼的没了力气。”“这可说不定,某人性格癫狂的很,还曾自己插自己一刀,你那时要是死了,我就是罪魁祸首,怕不是要给你殉葬。"崔湄瞧他这幅样子,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火气。
“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再那么做了。"他挣扎着起身,却因为疼根本爬不起来,摇摇晃晃,险些又摔了一跤。
崔湄叹气:“行了,别再乱动,你右手臂骨折了知道吗?到底怎么能摔成这样,若是再乱动,这条手臂怕是长不好,李公义他们什么时候来?让他们给你抬下去,寻个医馆接骨,这伤不能耽误。”“怕是短时间来不了,我说,谁若是跟的太紧,坏了我跟湄湄的好事,就砍了谁的头。”
崔湄气结,这人是故意的,而且堂而皇之一点也不加掩饰。萧昶苦笑:“我知道你不愿见我,要不你就把我放在这,等两个时辰,公义他们就到了。”
两个时辰,黄花菜都凉了,骨伤最忌拖延,必须要立刻接骨,用夹板固定上,方能顺利长好,越拖越容易造成永久损伤。他到底是皇帝,怎能眼睁睁看他受伤不管。崔湄咬牙,将他扶了起来:“还能走吗,坚持一下。”而这一路,即便她搀着他走,他也非常规矩,没有往她身边蹭,更没有趁机搂抱她,比起从前的萧昶,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成了正人君子。崔湄也就信了,他受伤大约真的不是故意的,毕竞这条青石路,即便是山上的道士们,已经如此熟络,雨天行走时也时常有摔倒跌一跤的。苦肉计在她这行不通,他用过一回,该知道不好用。萧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被纱巾蒙起的侧脸,目光深邃幽暗,而只要她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又会恢复成那副纯良到甚至怯生生的神情,他并非不想发疯,内心到处泛滥着粘稠的黑泥,如果暴露出来,会立刻把她吓得跑掉吧。发疯没有用,还会把她逼上绝路,人都没了一次,他还要再把人逼的没一次?
已经快忍耐不下去了,他也必须要忍耐,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回心心转意。两辈子,她都被他逼得没有退路,甚至跃江也要离开他,他不敢,再把她直接捉回宫中,半囚禁着她。
曾经他拼了命的要她的人,也要心,现在,只要人能留在他身边,其他都不重要。
“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还想把我带回去吗,你有什么打算?”再给他处理了手臂的伤后,她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看到萧昶默不作声,似乎是要完全的沉默下去,崔湄顿了顿,下定决心,摘下面纱:“我现在的样子,再去做皇后,很不合适。”面纱后,就是她布满狰狞伤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