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十年已过
“为什么?“崔湄很冷静,并没有第一时间跟萧昶发脾气:“我虽然早年用了过量的红花,但身子早已调养过来了,我能生下泣奴,就也能生下囡囡。”她算了日子,承平七年过年的冬日后,萧昶临幸了她,她怀上的囡囡。为了能让囡囡再次投胎到她腹中,她掐准了时辰,一刻都不差,甚至连衣裳,说的话,都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这辈子不一样了,囡囡出生就是尊贵的小公主,她会爱他,萧昶也会爱她,她的哥哥也会爱她保护她。
“你做了什么?“她察觉到,这是萧昶做的,他会这么说就不是无的放矢。“我一直吃着避子药,所以你不会怀孕?”崔湄有点糊涂:"避子药?你吃?”
学过三年药理,崔湄明白,时下男女不平等,平民人家有孩子就得生,一个男孩顶一个壮劳力,而大户人家,也讲究多子多福,只有特别讲究的勋贵,自家儿子娶妻前要知人事,房里得放一两个不妖媚的通房,但庶子庶女是不能弄出来的,就得给通房丫鬟们熬避子汤。
这就没把这些通房丫鬟们当人,因为所谓的避孕药,就是大量寒凉的红花麝香,便宜些的则是朱砂铅粉,喝的人都中毒了,还怎么有孕呢。她活到这么大,就没听说过,男子也有避孕的汤药。“刘院判,这药是你开的,你说说。”
刘院判直冒冷汗:“回娘娘,的确是微臣给开的,男子避孕药也有,只是太过金贵,而且杀精抑气,时下男子身体精贵,都是让女子避孕,男子素来不用,”
崔湄睁大眼睛,满脸愕然。
别说普通权贵家的男子,就连平民男子都不会主动服用这种杀精抑气的药,生怕吃用的时间长了,回没了男性雄风,陛下的身子,便是金子铸成的也不为过,怎能吃这种药呢。
崔湄似乎没反应过来:“避子汤药也不是全然会有用吧,我没有身孕吗?”刘院判盯着崔湄审视的眼神,压力更大了:“娘娘脉象平和,并非是喜肠脉的样子,也,也有可能是微臣医术不精,把不出来,在寻其他名医来给娘娘把脱也可。”
崔湄已经明白了一切,点点头,说了一声知道了。砰的一声,她手边的茶杯就被丢出去,碎裂在萧昶脚边。刘院判愕然,皇后娘娘这是跟陛下发脾气,还摔东西?整个天下,谁敢这么做?他头压的越发低,只盼着陛下想起来的时候,不要觉得被自己看到了丢脸样子,会灭他的口。
茶杯是崔湄丢的,用了很大力气,摔碎的瓷茬飞扬起来,划破他的脸颊,鲜红的血迹顺着那张白瓷般的脸,流了下来。崔湄满是愤怒。
萧昶面无表情。
“出气了吗?”
他依旧淡淡的,好似愤怒的情绪,根本就不会在他身上出现。“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崔湄咬着牙,泪珠从脸上滑落:“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子,我想要让囡囡回来,为了要这个孩子,我甚至主动引诱你,你明明知道我对那孩子有多上心。”
她甚至故意在他面前烧纸,就是为了勾起他的愧疚心,让他能心甘情愿的配合。
然而现在他说自己一直在喝着避子汤药,让她之前苦心筹谋的自己,变成了个大笑话。
“你怎么能这样,你知道那孩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对不起那孩子,你为什么要让我的梦想破灭,我想把那孩子重新带到这世上,她还那么小,那么小就死去了,一点也没能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她的爹娘,萧昶,你怎能如此残忍!”
崔湄气急了,浑身都在发抖,只是摔个茶杯,根本就不能让她泄愤,她扑过去,甚至给了他一记耳光。
宫内服侍的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喘。
耳光声音清脆响亮,萧昶却抱住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另一边脸上:“没出气,可以打边。”
“萧昶,你有病吗,你有病你吃药行吗,为什么我想做的所有事,你都不同意,都要破坏!”
她最初想跟陆子期私奔,只要他不追究,这辈子就没那么多后续的爱恨痴缠,陆子期对她有愧,她做陆夫人也会幸福一生,可他不让,非要把她寻回来。她恢复记忆,接受不了过往的他,想要离开,他不允许,非要把她推上皇后那个位子。
现在她想通了,只要囡囡回来,能重新投胎在她腹中,她就认命了,跟他好好过日子。
“你把一切都毁了,为什么不让我怀孕,我要囡囡,萧昶,我真的有想过,只要囡囡能重新投胎出声,我就当做过去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前尘往事尽者都忘记,好好地跟你在一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残忍,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我恨你,我恨你,我再也不会跟你回宫了,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她很痛苦,怔愣的,绝望的,流着眼泪。
“对不起,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湄湄,我不能冒任何风险,让你再承受生育之苦,你生泣奴的时候就难产,难保第二个孩子不会重蹈覆辙,哪怕只是一丁点,我也不能让它发生。”
萧昶任由她疯狂的锤着自己的胸口,承受她的一切痛苦与绝望的发泄。“孩子很重要,但你,更重要,如果为了要孩子,要承担失去你的风险,我拒绝。”
他原本也觉得,女人成婚后,传宗接代本是天经地义,哪怕因为生产而死去,但她生泣奴的时候,是真的把他吓到了,所以他才遗憾泣奴不是女儿,泣奴生下来后他就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让她有孕,哪怕只有一个孩儿,在崇尚多子多福的皇家,实在太过单薄。
但他已经明白,只有她是最重要的。
“所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对你献媚,你分明知道我怀不上,却还戏弄我?”
戏弄她?那场情事,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折磨,她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懊悔,让他脸上热辣辣的,提醒着他对她的曾经。“………对不起。”
“你是个混蛋,你就算装成什么样,也改不了你骨子里的控制欲!”“嗯,我是混蛋,可是湄湄,你有没有想过,这辈子,一切都变了在囡囡之前,我们有了泣奴,你真的能确定,即便再怀孕,还会是我们的囡囡吗?”崔湄愣住。
“你爱那个孩子,我也爱,但这辈子不是上辈子,我不想生下一个孩子,让她做囡囡的替身,这对囡囡,对我们另一个孩子,都是不公平的。”崔湄无声落泪,在她怀中,锤着他的胸口。过了很久,她累的躺在床榻上,萧昶还没放开她。“我恨你。”
“嗯。”
“你说给我找面首,绝对不是真心话。”
“是真心地,他们伺候完你就弄死他们。”“你这个昏君。”
“嗯。”
“我不要跟你回宫,我讨厌你。”
“这个不行。”
“你好讨厌。”
“嗯。”
崔湄絮叨的累了,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她不回宫也是不行的,萧昶不允许,就算她哭闹打他骂他,他也是那副永远不会生气,包容她的样子,让崔湄觉得,自己的愤怒,完全就是个独角戏。而且还有孩子呢,泣奴哭着求她,说不要离开她,她对孩子永远都是心软的,只能再回那个牢笼。
但萧昶并未将她困在乾宁宫,夏日带她去塞外操场,牧马放羊,冬日带她巡行江南,甚至在暖和的江南建了一座行宫。他没有困住她,困住她的是她自己。
崔湄不信,一个皇帝的爱,能有多深情,又能坚持多长时间,但直到泣奴十五岁,他作为太上皇退位,泣奴登基,他都没有再纳旁人,一直就守着她和孩子过日子。
至少这十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专宠,他做到了。他刚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就要退位,说要带她常居江南,带她看遍大周的美景。
泣奴已经是个大小伙子,十五岁的年纪,却跟他的父皇生的一般高壮,英俊的出奇,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天生一副风流样子。都当了皇帝,却还抱着崔湄的腰不撒手:“阿娘,你跟父皇别去江南那么远的地方好不好,想避暑去骊山行宫啊,走的那么远,我想见阿娘都见不到。”“你已经十五了,都是大孩子,过两年也要大婚,还缠歪着你娘作甚?快快松手,我跟你娘要去看看行李收拾的怎么样了,小厨房刚炖好了汤,我们还得去喝。”
“父皇总是这样,成天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想要霸占母后,让小厨房的人把汤送过来好了,阿娘真的跟您去了江南,我想见都见不成了,还不得好好跟阿娘亲近,多待一待。”
崔湄揉揉额角,端起那碗汤,却忽的胸口一阵翻涌。她完全怔住,很熟悉的感觉,难道时隔十五年,她又再度有孕了,说起来,最近两个月确实没来癸水。
萧昶一直吃着那杀精抑气的避子汤,真的还行吗?崔湄产生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