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划(1 / 1)

第27章谋划

邵满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谢盛谨的伤势。子弹穿过了她的胸膛,幸运的是,没有击中心脏,也没有造成气胸,只有看上去较为恐怖的贯穿伤。身体的其余部分有轻伤,但都不严重。邵满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将谢盛谨的衣物整理了一番,抱起她轻轻放进治疗仓中。他盖上治疗仓的盖子,打开电源,然后带着何饭悄悄离开。谢盛谨消耗很大。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邵满回到修理铺一楼,认真地趴在地上研究带回来的武器。大部分都已经报废,精贵如电子脉冲干扰器和能量炮弓箭,早在阳台塌陷的那一刻就被砸得完全失灵。

邵满戴上了面罩和手套,仔细拨弄着每一块稀碎的零件。这些武器,抛开基础枪支刀具外,都造技非凡,相当昂贵和先进。他从未在贫民窟见过这其中的任何一件,甚至没在几年前的卢兰学院的研究院见过类似的样品。这意味着它们非常新,新到也许是最近阶段的发明。邵满趴在地上观察着这些武器,脑子急速转动着。自从遇到第一次袭击后,谢盛谨每天都要跟着他去接送何饭,并且每一天走的路都是不一样的。

今天的路线也是谢盛谨临时起意,除了她自己没人能提前知道她会走哪条路。何况今天经过的那条路住户很少,右侧的筒子楼因为闹过鬼故事更是无人居住,左侧有一些小型工艺或手艺的商店,因此也有监控。邵满想到这里,朝何饭招了招手,“把无人机画面给我投过来。”何饭很听话。没过几秒,墙壁像涟漪一样波动开,碎片晶体如同从水底浮上来一般,淡淡的幽绿色光芒如潮水般迅速蔓延至整个屏幕。接着猛然一跳转,五个人的尸体出现在视野中央。

他们躺得七零八碎。

不愿惹事的老板们纷纷紧闭房门,远处的行人一看这架势立刻逃窜得比兔子还快,于是这么长时间事发现场毫无变化。邵满正准备关闭屏幕,将注意力转移到地上不省人事的狙击手时,小路尽头出现了一伙人。

他们的目标明确、来势汹汹,并不像路过的样子。邵满目光一凝,停住了将要呼喊的动作。

随着人影走近,他认出那是公平教的人。他们没有穿显著的白袍,但佩戴了明显的公平教标识。

来人迅速接管了五具尸体,接着迅速打扫现场,继而迅速离开。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邵满看着无人机里空无一人的画面,陷入了沉思。已知谢盛谨与程家有仇,程家与公平教有一腿,那么谢盛谨应该也与公平教处于敌对关系。

但这么迅速地来处理现场怎么看都像后勤一样,这幅不敢声张的样子有种生怕被人发现的偷情感。

而往深一思索就看得出来,谢盛谨也不像是毫无预料的样子。松动的霓虹灯牌和垮掉的阳台不是瞬间能完成的,除非她早有布局。狙击手的存在也是谢盛谨之前与他推测过的,至于两人转身毫不犹豫离开的行动更是她早已向邵满提过的要求。

这是一场非常有默契的刺杀与反击。

公平教在东区的势力很大,有数不尽的教徒与任职的白袍修士,既拥有民心还拥有武力,只要它一声令下抓捕或杀死谢盛谨,就会有数不尽的人蜂拥而到完成它的指令,完全没有另辟蹊径悄无声息隐藏行动的必要。邵满没什么表情地靠在沙发上。

他一向知道自己与谢盛谨只是相互隐瞒的盟友、各有保留的交易对象。平日里欢快的相处方式不过是两个人的默契选择,他们在不紧要的事情上亲密,在关键时刻警惕,像两株含羞草,稍稍有触碰的意向就立马缩了回去。邵满不知道谢盛谨怎么想的,但他的确在极力避免触碰到谢盛谨的隐私与秘密。但经此一战后,他内心的天平稍稍往另一边倾斜了一些。邵满想更了解谢盛谨一点,无论是人生经历还是利益企图,或者她与程家的纠缠,与谢家本身的状况。

如今他一头雾水,仿佛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让他很憋屈,也很难受。

邵满靠在沙发上,愣了愣神。

几秒后他仰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谢盛谨在第二天准时出现在餐桌上。

她的脸色因为失血有些苍白,握着一大杯红枣花生牛奶,慢吞吞地喝着。桌上还有邵满精心准备的红豆薏仁米糊和桂圆燕麦粥。“邵哥。“她突然喊了声,“我想和公平教教父见一面。”邵满愣了下,拧着眉:“为什么?”

“事情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谢盛谨垂着眼,注视着眼前奶白色的杯子,说道,“公平教的作风很矛盾。”

“第一次袭击,只是一个试探,或者一个对方需要与我交流的信号。”邵满虽然不理解这种用刺杀为媒介的交流方式,但见识到谢盛谨的恐怖战力后他莫名其妙地懂了一点点公平教背后人的意思。“但第二次,“谢盛谨平静地陈述道,“是抱着必杀的决心来的。”邵满没有意外。他盯着谢盛谨,有些发愣。好奇怪,昨天他刚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询问谢盛谨更多的消息,今天立马便得到了回应。

邵满突然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对她的印象。谢盛谨不会真会读心吧?

对面人恍若未觉地朝他一笑:“就算不是必杀,至少也想着来个重伤。清一色的最新型武器,小有名气的雇佣兵小队,费了大心思的贫民窟越墙。的确是抱着见到我的残肢碎块的决心来的。”

“短短两天。除非程沉精神分裂,或是有突发情况,是不可能这么快转变的。除非一一"谢盛谨顿了顿,“两次袭击的指使人不是同一个。”邵满思索着,问道:“你有这个人选吗?”“有的。“谢盛谨点头,“我表哥。”

“表哥?”

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毕竟产业是我舅舅的。“谢盛谨弯了弯嘴角,“他算得上真正的太子,而我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乱臣贼子。”

邵满注视着她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的嘴唇,胸口绑的纱布,突然感到了一阵难言的心疼。

这还是个孩子啊。他想。

抛开利益、身份、背景、性格,谢盛谨这个年纪,的确是个应该泡在温室里无忧无虑的花朵,而不是流落异乡过着躲躲藏藏刀尖舔血的生活。邵满叹口气,由衷说道:“…唉,豪门贵族也难做啊。”谢盛谨不置可否。

她的表情淡漠:“但权力必须在我手上,我愿意为其付出代价。”邵满没有惊异。谢盛谨在他面前从未遮掩过野心,他也没觉得她这番说辞有何不对,只是安静地侧过头看着她。

“邵哥。“谢盛谨盯着他的眼睛问,“你会帮我吗?”“这不废话吗?"邵满一挑眉,理所当然,“我不是一直在帮你?”谢盛谨笑起来。

“我知道呀。"她眉眼舒展开,看着邵满,“但我需要反复确认才能获得安全感。邵哥不会嫌我烦吧?”

“怎么会!别污蔑我啊。"邵满赶紧撇清嫌疑表明忠心,“你放心,你一日在贫民窟,邵哥就一日是你哥,你尽管把我当亲哥一样使唤!”“我记住了。“谢盛谨朝邵满灿烂地一笑,“能遇到你真好啊,邵哥。”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

但邵满没想那么多。

他不禁夸,一被夸就不好意思,赶忙转移话题:“那接下来你准备?”“刚刚说了呀,我要去公平教。”

“哦哦,我差点忘了。“犹豫了很久,邵满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阳台,是你临时爆破的吗?”

“不是。“谢盛谨直截了当地承认了,“之前预备的后手。”“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去那里?”

“我不知道。"谢盛谨平静地说,“其实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会来,因为事先我对于′我表哥也直接参与了公平教的事宜'这事并不知情。”邵满一愣,“那你怎么准备的?”

“我在从何饭学校回家的每一条路上都设了埋伏。“谢盛谨若无其事地说,“我不知道哪条街上会迎来敌人,甚至不知道敌人会不会来,于是我做了万全的准备。”

邵满感受到了心脏一瞬间的收缩和落空。他的瞳孔微微缩小,倒映着谢盛谨苍白完美如同雕塑、轮廓眉眼还带着青涩的脸。“幸好,"她朝着邵满微笑道,“我赌赢了。”邵满窝在沙发上,费劲地伸手拿了纸和笔过来,然后伸脚一勾凳子,歪歪斜斜地坐上去,非常潦草地勾勒了几笔。

“这这里是公平教。"邵满打了红圈,“在东区33街。这是公平教名下的福利院,在53街。教父通常会住在33街,也就是公平教圣堂内部,偶尔会去福利院。但他必定有别处的房产,光我知道的,91街就有一个。无涯帮总部在65街,管辖范围13到90街,它刚好在无涯帮的管辖范围之外,百分百是故意的。”“见到教父不是什么难事。"他在纸上随手画了几笔,将公平教的大致地形画出来,然后在公平教门口的街道上画了一条长长的线,“这是他们传教审查的地方。在这里排队,按批次进去。每次进去100人,不能超过这个数目。”“进去听他们宣讲?”

“对。“天主之下人人平等,劳动所得事事公平。“邵满讥诮地念了一遍,“因为他们改造的共生型意识网络,也就是奴役控制版本,一次性最高只能影响00个人。而且只能浅层次影响,在当时会有愉悦情绪,离开公平教后到家,没多久强烈神经刺激就会消失,剩下的只是美好回忆和一种潜在的归属感而已。”“听教时离教父的最近距离是多少?“谢盛谨垂着眼思考,“拥有什么资格的人才能去听?”

“宣讲地点不定,可能在布教室,也可能在别的地方。"邵满想了想,“我去过一次,最近距离大概在三米左右,教父坐在台上,下面的人盘腿坐在一个面积大约为一两百平方米的空地,还比较宽阔。宣讲完毕可以举手申请面对面交流。任何东区的居民都可以去听他们传教,只要能证明自己是东区居民就行。”两人对视一眼。

谢盛谨意识到什么,轻声问道:“怎么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