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尺寸
先是主动要和她成婚,现下又在她睡着后默默给她依靠。这般亲近纵容,倒像是真的把她当做了未来妻子一般。可是先前的事情……
偏生贺庭州还问:“怎么了?”
“……没事。"雁翎声音极低,“有一点点腿麻。”她尽量稳住心神,说句“多谢”,在他对面坐下后,便双目微阖。贺庭州垂下眼帘,也不打扰,只将自己衣襟上残留的两根青丝拂去。雁翎面容平静,看似养神,可心里早掀起了惊涛骇浪。手背、后腰等处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感觉。让她莫名地慌乱。马车原本很宽敞,可此刻不知怎么,竞显得逼仄许多,她稍稍一伸腿,就能碰到他的腿。
她一抬眸,正对上贺庭州的黝黑的眼睛。
雁翎微微一怔,下意识避开视线,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腿。随后保持这一姿势,一动不动。
好不容易马车驶到定国公府门口。
刚一停稳,雁翎就从马车上跳下,说一句:“我先回房了。“便匆匆回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贺庭州没有说话,只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领。往日整洁干净的衣领,这会儿多出了一些明显的褶皱。回房之后,雁翎沐浴更衣,好一会儿才彻底平静下来。不管贺庭州是不是真的想同她成亲,但她肯定是不能留在这里的。而且时间紧迫,不宜拖延,必须得尽快找到那幅真正的《松鹤图》。自从对画斋里的机关起疑后,雁翎就略微调整了一下目标。先拿到打开机关的“钥匙”一一贺庭州腰间的那枚玉佩。只是这玉佩他坠在腰间,被他随身带着,要想拿到手,可不大容易。正自发愁,贺庭州竞派人送过来一条腰带。“腰带?“雁翎有些意外,“不是说我不要吗?怎么还送?”“是世子吩咐的。”
“哦。"雁翎低头看去,只见这腰带玉质皮革,与他那天腰间系着的那条极为相似,又略有不同。
她心中一动,收下了腰带。
或许可以以此为由,试探一下。
当天傍晚,得知贺庭州回府后,雁翎就带了一些糕点,前往西院。贺庭州正在书房处理事情,无法脱身,让她先稍等片刻。“我去画斋等,可以吧?"雁翎莞尔一笑。长顺忙道:“当然可以。”
他接下糕点,又将秦姑娘引至画斋。
一一毕竞再过不久,这位秦姑娘就要成少夫人了,丝毫怠慢不得。雁翎道一声谢,缓步来到画斋,随后点亮了灯。她视线逡巡,将画斋布局尽收眼底,目光最终落在了几案的木雕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很快,她阖了阖眼睛,暂时收起心中杂念。画斋内静悄悄的,雁翎在几案前坐下,找出合适的纸笔,认真勾勾画画,思索着等会儿该如何行动。
贺庭州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少女端坐在几案前,伏案绘画,连他的脚步声都未曾听见。他刻意放轻脚步,缓缓踱至她身后。
少女乌发如云,露出一小段纤细雪白的后颈。雁翎正在画画,察觉到贺庭州近前,头也不抬,脆声道:“等一下,我剩最后一笔。”
“嗯?"贺庭州好奇,垂眸看去。
宣纸上展现的是个长条状物。
“这是……腰带?"贺庭州猜测。
“嗯。“雁翎搁下笔,向后摆了摆手,“你后退一点,让我起来。”贺庭州依言后退。
雁翎则站起身,指着墨迹未干的画问道:“怎样?”入目是平平无奇的一幅腰带图,贺庭州思忖片刻,勉强夸道:“还行,很…。…华丽。”
雁翎回过身,眼中流露出明显的笑意:“既然你喜欢,那我送你一条怎样?”
“嗯?”
“你不是夸它华丽吗?那我原模原样送你一条,好不好?我自己做。“雁翎含笑解释,“你送了我一条玉做的,我也不能白收。但是我女红不是很好,你可不能嫌弃。”
一一她跟着义父长大,女红平平。但她自十三岁起,每年义父生辰,都会做一些衣衫鞋袜,以表孝心。
她自觉还是勉强能拿得出手的。
贺庭州眉梢微挑,很是意外:“你要为我做腰带?”“对。“雁翎点一点头,“不过先说好,肯定比不上你给我的那条珍贵。”贺庭州静默一瞬,缓缓道:“重在心心意。”他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有此想法,但并未拒绝。“那,我量一下你的腰身可以吧?"雁翎声音渐低,眼睛亮晶晶的,脸上也有些跃跃欲试。
贺庭州心里突然飘过一丝异样,低声提醒:“这里没有软尺。”“谁说一定要用软尺的?“雁翎伸出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瞧,这不就是天生的尺子吗?我,我奶娘就是这么教我的。”少女手指修长纤细,在灯下似是会发光一样。说着,她近前一步,以手为揸,虚虚量他腰间尺寸,视线却落在玉佩上。若是她悄悄拽走,他会不会发觉呢?
少女动作很轻,隔着一层衣衫,并未真正碰触到他的身体,但那只柔软的手,偶尔地轻碰那么一两下,仿佛在他身上点燃了火星一般。贺庭州身体僵硬,只觉得有痒意一点一点自腰间蔓延至他的心脏。全身的血液似乎汇集到了某一处,鼻端萦绕着似有若无的幽香。贺庭州无意识地喉结滚动,眸色渐深:“泱泱”“嗯?“雁翎有些心不在焉,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块玉佩上,手慢慢移向玉佩,“我先把它……
才刚说得几个字,手突然被捉住。
雁翎一惊,下意识抬眸。
此时,贺庭州正垂眼看着她,目光幽深,眸中翻涌着她看不清的东西。雁翎愣怔了一瞬,压下心底的慌乱,轻声解释:“二郎,我不做什么,我就量一量尺寸。”
她刚碰到玉佩呢,他就起疑了吗?唔,或许做腰带不量尺寸也行?她可能做的太明显了一些。
怎么办?
贺庭州不语,只是突然手上用力,将她扯向自己。雁翎毫无防备,被他这么一拽,竞直接扑进了他怀里。鼻尖碰上他坚硬的胸膛,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深吸一口气,只觉到处充盈着他的气息。莫名的惊惶笼罩着她,原本白嫩的脸颊腾的一下就红了,随即又慢慢转白。
“二郎,你别闹。“雁翎定一定神,用另一只手轻抵他胸膛,后退两步,试图离他稍远一些,很好说话的样子,“你要是不让我量,那我就不量了,你别生气。”
然而她身后就是几案。
竞是退无可退。
“我没生气。“贺庭州眸色深深,声音极低,“泱泱,你是在……他阖了阖眼睛,另换了个措辞:“你是想同我亲近吗?”“什么?"雁翎诧异。她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举动过于亲近暧昧,倒有点像是在勾引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若真的主动勾引,同他亲近,然后趁他不备,盗走玉佩,那会怎样?但这念头只是在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为了一个还不能确定真假的事情,她不至于这般搭上自己。可是这样一天天拖下去,总不能真拖到和他成亲吧?
雁翎用拇指的指甲轻轻掐了一下食指,迫使自己迅速恢复冷静。低垂眼眸:“我才没有,你不让量就算了,那我不做了。”她使劲甩开被他捉住的手,作势要走。
然而刚一抬脚,就被贺庭州拦住。
他神色平静,语速也缓慢:“没说不让量。”雁翎眼珠一转:“那先说好,你不能乱动。”“好。”
贺庭州言而有信,果真没再乱动。
有这么一个插曲后,雁翎也不敢再去摘他玉佩,快速量了尺寸,轻咳一声:“好了,我记下了。你先等着吧。”
说完,她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后,又想起来什么,回来把画的腰带图一并带走。贺庭州轻笑着摇一摇头。
华丽的腰带吗?
好像有那么一点期待。
是夜,雁翎在灯下对着腰带图发愁。
要做腰带原也不难,难的是怎么利用此事,拿到他的玉佩。趁他换腰带时,藏起来,换个假的?
或者模仿他的玉佩,不拘什么材质,仿作个一模一样的?外形完全一样的,应该也能打开那个机关吧?可是她人在定国公府,又该如何仿作呢?只怕还没做出来,就被察觉了。“姑娘,时候不早了。“锦书在门外低声催促,“快些安置了吧。”“嗯,知道了。"雁翎答应一声,吹熄了灯。躺在床上,她仍在默默思索。不知不觉间,渐渐睡沉。似梦似醒中,雁翎依稀看到一大团水汽,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走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很大的浴桶。
贺庭州的面容隐在浴桶里,而不远处的漩上搭着衣裳。那块玉佩就放在衣裳旁边……
雁翎猛地惊醒过来。
她睁着一双眼睛,额上细汗涔涔,心脏也嘭嘭直跳。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雁翎长长叹一口气,将脑袋埋到枕头里。
不行,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