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义庄计划

赵旭是个狱警。

就职十年，这十年来的任务一成不变，每天六点、十二点、十八点和二十四点准时下到地下监狱里巡视一遍。

总体来说，这是一份算得上清闲的工作。

原本是两个人一起搭档干活,杨旭身边还应该有个同事。但同事是一根老油条，每天只负责摸鱼睡觉，巡视工作大部分压在杨旭肩膀上。

问就是要多给年轻人制造锻炼机会。

可能是怕杨旭心里有情绪，某一次,同事神神秘秘的偷偷告诉杨旭，说年轻人也不要心理不平衡,像我这样的老同志要负责更重要的工作。杨旭表面不动声色，私底下暗自观察了三个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更重要的工作。

三个月之后，他得出结论,这老油条就是在忽悠他，天天除了吃饭睡觉摸鱼没点其他正事儿。

但是杨旭不说话，只是认真的干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可能是因为他足够敏锐，虽然一切都没有丝毫异样，但他就是直觉的认为，这个监狱内部，存在一些他无法理解的秘密。如果被卷进去，会出现大麻烦。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闻不问不听不看。

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然后多睡觉少说话。同事偶尔会神秘失踪一段时间，杨旭也从来不问这老油条去干什么了。直到今天，上级发来了一份优先等级拉满的密函。所谓密函，内里记载的都是保密任务，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毕竞杨旭任职的这座监狱地位很特殊。

内里关押的全都是境外偷渡回来的犯人，个个都不是良善之辈。毕竟在这个时代，良善之辈根本没可能从境外一路千里迢迢穿越无人区回到大夏。

之前杨旭只以为这些人泯灭人性，刀口舔血，毫无底线，直到解密纪元到来，他才明白，高层还有更深刻的考虑，或许是怕这些人身上携带有未知的污梁所以要把他们关押在深深的地下。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座监狱的涉密等级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杨旭记得不久之前他也接到过一封密函。

如果洪杰克在这里，就能认出来，杨旭就是当时负责提审他的那名狱警，那两个穿黑色制服的调查局年轻人来接他出去时，杨旭拿着钥匙负责开门。所以密函在这里并不稀奇，但是稀奇的是，今天这封密函，杨旭发现自己打不开。

这是什么情况？

杨旭一瞬间感到混乱。

老刘哼着歌走进了值班室，兴冲冲的，脸上带着油腻浮夸的笑脸。杨旭转头看他。

电光火石之间，杨旭发誓自己在老刘眼睛里看到了寒光，这个只会偷懒摸鱼的老油条此刻眼神竟然锋利如剃刀。

他越过杨旭，径自去摸鼠标一-是的，值班室里是有电脑的，很早之前就有，在解密纪元到来之前，杨旭是这个国度内部极少数能接触电脑的人之一。但那时候可没有互联网这种东西，所谓的电脑只有一个作用，就是用来接受上级的指令。

老刘输入一串密钥，屏幕从上到下刷新，跳转到新的界面，一行简短的文字在屏幕上展开。

杨旭：…

很无语，而且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因为杨旭发现这行文字自己同样也看不懂！怪不得老刘不避讳在他面前打开密函。

老刘拍了拍杨旭的肩，“走吧。”

杨旭没反应过来，“去哪？”

老刘深深的出了一口气，这是杨旭第一次在他那张油腻的老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就好像这一口气吐出了这么多年积攒的沉郁。“带你去下面看看。"老刘说，“上头有吩咐，今天这事用不着再避讳你了。杨旭没有说话。

老刘走在他前面，手里举着新配发下来的手电筒，两个人沿着铸铁的楼梯，层层深入。

越往下走，空气就变得越阴冷沉重，手电筒照到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画着暗红色的符文，暗处像是藏着无数双眼睛，不怀好意的窥伺两人。老刘满是唏嘘道，“现在这是过上好日子了，从前哪有手电筒啊，每次只能拎着那个老破汽灯下来，路都看不清，我这老胳膊老腿还差点摔过一跤。”杨旭不搭理他，他现在浑身警惕拉到了最高，肌肉绷紧，像个应激的猫一样，恨不得远远的跳开。

老刘如此的轻描淡写，杨旭却不能不在意。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地下监狱竟然这么深。

之前关押洪杰克的那个位置，在地下三十米，已经深得宛如地狱。但走到那个深度的时候老刘没有停留，顺应他的脚步，铸铁的楼梯也没有停留，而是一路继续往下蜿蜒，一直蜿蜒到杨旭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这一层已经远远超出了地下三十米的范畴，在往地下四十米延伸，监狱的底下竞然还有一层。

就像末世降临之前某些盗墓团伙的伪装，他们假装挖出来一个地窖，但其实地窖底下还埋藏着一个古墓！

“到了。"老刘说。

他把手电筒举高。

杨旭倒吸了一口冷气。

居然真的是古墓。

入目是一座空旷的大厅，没有任何隔断，像古代停尸的义庄，摆设也像是义庄，密密麻麻摆的全是棺材。

这么说有点太奇怪了，老刘也不可能变态到在自己脚底下放一堆棺材。但杨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东西，横躺着的一人高一人宽一人厚的柜.……?

老刘走进棺材群。

杨旭一瞬间以为老刘中邪了，或者是被污染了。他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转而开始观察这些棺材。凑近了才发现这些棺材有不同的材质，上面的痕迹也深浅不一，明显是在不同时间段运输进来的东西。

离杨旭最近的一个是石头的材质，上面有些深深浅浅的痕迹，像那封密函上的文字一样，杨旭看得出来这是一种文字，但是他看不懂。就像是不想被人读懂的墓……?

杨旭脑子里突然跳出来这样的念头。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又被吓了更狠的一跳，“你是老刘吗？你在干什么？你还清醒吗？”

杨旭一连用了三个问句。

老刘气喘吁吁，“别废话了，快来帮把手，帮我撬开这玩意儿。”杨旭：…

老刘正在“嗨呦嗨呦"的撬最中间的一具棺材，这里所有棺材上都密密麻麻画满与墙壁上相连的符文。

但现在老刘毫不在意的把棺材盖上的纹路全都抹掉。让人感觉不太好，不，是很不好。

杨旭刚想提醒他，棺材盖子忽然发出咯吱一声响动。阴冷的气流往四肢百骸里钻，杨旭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老刘：…愣愣的说，“这玩意儿这么不结实？”下一刻，整个棺材盖子无比丝滑的滑了出去，老刘撬了半天，可见这玩意儿重量可观，但现在这盖子像纸糊的一样，轻飘飘的滑远了，掉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杨旭清晰的看见老刘抖了一下。

他很能理解老刘，因为他自己现在也在发抖，盖子滑开之后，棺材里面先是伸出来一只苍白的手，还沾着湿漉漉的水，皮肤像是透明的，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杨旭觉得自己最近短视频刷太多了，是的，他要忏悔，每天巡逻完之后回到宿舍就是刷短视频。

所以接受了很多末世降临之前的新奇概念，譬如吸血鬼。现在这只手就让他想到吸血鬼。

以及，虽然杨旭一直棺材，棺材的叫着，但这怎么还真是棺材啊？里面的东西甚至还能爬出来的？

是的，棺材里面的人爬了出来。

他跟杨旭想象出来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湿漉漉的黑色长头发，一直蜿蜒到地上，湿漉漉的脸，眼睛漆黑到让人不适，脸上的皮肤又像手上一样苍白宛如透明。

他抬头挽起湿漉漉的长发，用嘶哑的嗓音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问……我吗？杨旭迟疑的想。

“是报仇的时候。"老刘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复。棺材里爬出来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后他说，“我知道了，麻烦你们了。”然后，他开始跟着老刘和杨旭一起撬棺材。杨旭：…

一切都变得非常魔幻。

期间他还很友好的告诉杨旭，他叫方不起，叫他小方或者不起都可以。杨旭当时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嘴皮子都快哆嗦成b-box了，他毕恭毕敬的叫“哥”，感觉还是不够，于是再加了两个字，变成"不起哥”。不起哥看着很瘦，但竞然很有劲，杨旭和老刘俩人吭哧八度半天才能撬开的棺材，他一只手就能掰开。

后续棺材里的人倒没有像不起哥这样，分分钟就能站起来，大多数是缓慢的开始恢复呼吸，眼珠在眼皮底下转动，但要很慢很慢才能张开眼睛。杨旭也没多关注这些人，他现在已经麻木了，一心只忙着撬棺材，这地方实在太大了，摆着的棺材也太多了，有的忙活。只是在干活过程中，杨旭也会发散思维，想，不起哥到底是何方神圣？得益于近期热点，烫到爆炸的那个，杨旭自然而然的想到，应该是异能力者吧？

据说他们内部的称呼是，超凡能力持有人？但是怎么会躺在棺材里？在棺材里躺了多久？难道是从末世降临之前一直活到现在？

还是更久远、更久远的古代?

想着想着，杨旭忍不住打了个哆嗉。

“小心。“不起哥说。

“对不起，对不起。“杨旭赶紧道歉。

他有点走神了，方才险些一不留神撞到不起哥，幸好不起哥伸手拦了一下。杨旭不好意思了，“我去干活，不起哥。”“不用了。“不起哥说。

他神色很淡，但是说话的语气，并不叫人觉得拒人千里之外，甚至还有点随和，“都已经做完了，你们回去吧。”

杨旭这才看到，满地棺材都已经撬开了，棺材里的人，有的已经从棺材里坐了起来，还有的依然躺着。

他跟老刘根本没来得及撬几个，也就是说，全是不起哥做的。老刘说，“那您……？留在这里吗？”

“不。“不起哥说，“我要出去了。”

杨旭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这句话里他像是听到了岁月流淌的痕迹，静静的，并不引人注目，但是等到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流逝过了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于无声处，沧海桑田。

老刘没有说话。

杨旭也没有说话，他只觉得自己的嗓子被堵住了。俩人眼睁睁看着方不起面前凭空撑开一道光线组成的门户，他一步迈出去，从这里失去了踪迹。

只剩下地面上的水珠，那是从他头发上滴下来的，证明了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老刘默默的转过身，往回走，一路穿过所有的棺材，和棺材里或躺或坐的人。

昏暗的光线下，他像是真的变成了看守义庄的老人，一路走，一路念，“时代变了，都出去吧，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杨旭一无所知，满脑子问号，稀里糊涂的跟着走了出去。一直到坐到值班室里，老刘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抓住水杯叽里咕噜的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好了，今天没啥事了，我先回去睡觉了。”杨旭一把抓住他。

老刘无奈的坐了回去，“这个事吧，说来话长。”杨旭盯着他。

“我慢慢跟你讲。"老王悻悻的。

他沉吟片刻，慢慢说，“那会儿我还年轻，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低序列超凡能力持有人，哦，用现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低阶异能力者。”“后来有一天，队长找到我，要求我去执行一项绝密计划，代号【义庄】。【这是哪儿啊？】系统稀里糊涂的从虚界通道里滚出来，刚一出来就打了个哆嗦。

冷风裹着细碎的冰屑往它身上吹，黑白熊猫汤圆表面不一会儿就挂上了一层冰霜。

【义庄】计划的起始点。】柳纯说。

系统好奇的伸出舌头，舔了舔站在熊掌上的冰屑，对着远处一层低矮毛茸茸的冰墙露出更好奇的眼神，【义庄？是什么意思？】【是古代一种用来停灵的地方，后来出现了一种名字叫做殡仪馆的地方取代了它的存在。】

柳纯呵出一口气，出口的一瞬间就在空气中凝成白雾。系统乖乖坐在地上，两只毛茸茸的熊腿盘起来，竭力向柳纯推销自己，【好冷啊这里，你要坐在我腿上吗？我的毛毛很软的哦。】【你还可以靠在我的胸口，我胸口上的毛毛也很软哦。】【不要，都说了我不会把你当椅子看待的，你是我的同伴啊。）柳纯轻声说。

【我想帮你嘛。那我们为啥会来这里啊？】【来找一个东西。】柳纯说。

改变世界的法则，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东西。她搓了搓手，往前走。

系统跟在她腿边，举着熊掌，帮她遮挡吹来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