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嫁(1 / 1)

“皇上,太子妃已册立,可算了结了您心中一桩大事,您可安心休息一阵子。”

鸳鸯帐内,皇帝躺在贵妃盘着的腿弯里,贵妃指腹轻轻按着皇帝的穴位。

贵妃生得肥润,软玉温香,柔荑轻抚。

一生为圣明之君的盛宇帝,忘了自己究竟为太子的婚事操了多少心。

当真以为自己如贵妃所说,为长子操碎了心。

“贵妃体恤朕。”儿子却还年幼,轻狂得很。

贵妃柔柔一笑,皇帝又问:“贵妃用的什么香,好香啊。”

说着,他翻身起来,将贵妃压在臂弯里,牢牢禁锢住,贵妃假作挣扎嗔怒,他将唇含了上去。

他弄着贵妃的腰身,贵妃唇边溢出轻哼,摁住他的头,他头埋进一片“衾暖褥柔”,失了神魂,贵妃道:“皇上,按祖制,太子侧妃也不可马虎,不如就让臣妾来替皇上挑,皇上也好,啊~多歇息歇息。”

太子府内连日议事,府上众门客、幕僚各有看法。

太子詹事掌东宫三寺十率府之政令,忆起往昔,皇后娘娘音容仍在眼前。

徐詹事叹道:“也算不负娘娘所愿。”

太傅道:“娘娘已逝多年,当今要事,应是以扶太子上位为重。”

想起太子独自向皇帝请旨封了太子妃一事,太傅心中颇为生气。

太子府诸事,皆要众人商议后再决定。

“孤只要无错,他们便轻易废不了孤,太傅不必太过忧心。”

赵清坐至主位,众人围坐在一硕大冰鉴旁,中间镇着切好的瓜果。

“大家先消消暑吧,要至端午了。”

说着,太子率先吃了一口西瓜。

不一会儿,唐洪辉来了,他与太子府这一众文人处不到一块儿去,但他是先皇后的亲哥哥,太子的亲舅舅。

“太子要娶妻了,今日诸位都是来恭贺太子的吗?”

“哼。”太傅胡子飘起来了一下。

唐洪辉瞅了太傅几眼:“我妹妹挑的女子,能差到哪儿去,太傅这是何意?”

“崔家是好,但薛家不行,要臣说现在薛家众子侄已经排着队等太子安排职务了,你信不信?”太傅斜眼看将军。

太子默默往太傅跟前递了杯晾好的清茶。

唐洪辉没生气,反过来笑着问太子:“太子不是说无心娶妻,怎的圣旨下得这么快?”

赵清答:“她甚好,可带去拜见母后。”

对赵清而言,太子妃再不好,终有这一层意义在,何况她挺好。

无论如何,太子妃已定,太傅并无长久气恼之意,表达了几句不满以后,众人还是回归到对大业的讨论之中。

当日申时,从太子府送出一方端砚、一支湖笔、一块徽墨,连同一封信至薛侯府。

这些东西在到尹采绿手上之前,先是在薛兴昌、崔婉清那儿过了一圈。

待他们查看过书信,留下了东西,才把信又递往了静竹苑。

原是太子说,上回将她留在宫中不告而别之事,来道歉的。

另附了三样礼物,知她于笔墨一事上喜爱。

崔婉清亲自到静竹苑把信给她,不忘耳提面命一番。

“太子重视你,皆是因为我崔家和薛家的缘故,你须知。”

尹采绿手里捏着信,那叫一个忐忑,到底写什么了呀。

她点头:“我知道的,母亲。”

“礼部定的婚期在四月初十,就在端午过后不久,大约到婚期前半月,宫里会派嬷嬷来教你规矩。”

崔婉清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嘱咐自己的女儿,眼中多了几分柔情。

尹采绿只点头。

崔婉清回过神来,面目严厉了些:“你记住,做太子妃,不必取得太子宠爱。”

尹采绿愣着,不懂为何。

“你身为太子妃,肩负着家族的重担,万不可丢了家族的脸面,务必时时恪守仪度,丝毫不容有失。”

尹采绿心里想着,装薛静蕴真是个大活儿,要时时维持这样的姿态,她会很累很累的。

但是,谁说她不会偷懒呢。

等到了太子府,大约就没人管着她了。

面上仍“嗯嗯”应付着:“是,母亲。”

晚上,尹采绿缩在被子里,偷偷打开那封信查看起来。

借着床头微弱的烛光,她一个字一个字数着读。

可还是摸不着头脑。

她觉得自己当务之急该先认字。

可是叫谁教自己呢?若是说出来,定会引人怀疑的。

她听说,学认字要到私塾里去,如今在薛府出行皆由人跟着,她不好去私塾。

等嫁去了太子府……或许能找到机会。

可眼前这信上,太子究竟说了什么?

过了几日,宫里的教习嬷嬷来了。

一应的宫廷礼节、日常礼仪倒是不用教了。

头几日,嬷嬷主要讲了宫内各项制度,皇室各成员的关系,宫廷内各位贵人分别忌讳的话题、行为。

“务必牢记,忌在宫中议论是非。”

贵妃本来安排的是方嬷嬷过来,但太子往宫中请示,要从前在母后身边侍奉过的汤嬷嬷过来,来的便是汤嬷嬷。

“宫门是卯时开,酉时闭,东宫位于皇宫东侧,另外,宫外也建有太子府邸,太子妃婚后可随太子任意居住,不过太子妃可主持太子府大小事务,却不能主持东宫事务。”

“太子妃上次到的乾清宫是皇上寝宫和处理日常政务的地方,皇上在此居住、召见大臣、批阅奏章,寻常不得擅入。”

“太和殿乃皇帝朝会文武百官、举行重大典礼仪式的宫殿,太子妃到时候与太子大婚,便在此殿,寻常不得擅入。”

“另有中和殿、保和殿……”

尹采绿听得头昏昏的,但还是努力记住。

汤嬷嬷说了一大堆冗长的宫内制度以后,先是叹了声气,才缓缓说起来。

“太子为先皇后所出,先皇后五年前因病崩逝。”

“先皇后所出还有二公主,二公主幼年便夭折。”

“然后是张贵妃所出三皇子,已经娶了三皇子妃,比太子小三岁。”

“张贵妃膝下还有位五公主,今年五岁。”

“四皇子是宫中郦嫔所出,今年七岁,不过与郦嫔一样,都不受宠,寻常不会怎么见到。”

“皇上只有五公主一位公主,难免要宠着贵妃些,不过太子妃今后不必太忌惮贵妃,先皇后与太子的地位,不是光凭皇上喜好便能动摇的。”

汤嬷嬷难得说了些不该说的真心话出来。

尹采绿听着,倒觉得,与先皇后比起来,贵妃命真好。

她想起在长长宫道上见到的太子,身形看起来难免萧索,但太子面容生得温和,脸皮看上去很软和,唇角要么不挂笑,要么挂着极浅极温柔的笑。

说到最后,汤嬷嬷才开始向她讲述,平日里该如何侍奉太子。

尹采绿倒是不担心这个。

汤嬷嬷说了一些饮食起居上的照料方式,最后才说到床笫之事。

见她垂着头,汤嬷嬷知道她是害羞,便说得比较委婉。

“要遵循作息规定,在特定的时间做好准备,以温柔、体贴的态度迎接太子。

记住要以太子的意愿为主,保证太子身心上的愉悦和放松,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一定的礼仪和分寸,不可有失体统。”

尹采绿点头,她明白了,她一定叫他身心愉悦且放松,悠悠闲闲的,一点不叫他动都可以的,都让她来吧,她练过腰的。

汤嬷嬷见她乖巧,便知她有分寸,定不会在那事上冲撞了太子。

“待明日进宫赴过端午宫宴,太子妃与太子便婚期将近,老奴也没什么可教太子妃的了。”

尹采绿颇有些不舍地送走汤嬷嬷,汤嬷嬷人很好,待她很亲切,比薛家任何一个人待她都要亲切。

端午宫宴前一日,薛家送走了舅老爷。

崔景生走之前,看着崔婉清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目光又在尹采绿脸上扫过几遍,最后狠叹了声气,就这么由着妹妹胡闹,回去后还得瞒着崔家老爷子这事儿。

崔婉清小声嘱咐哥哥:“路过的时候,别忘了替我上柱香,你把这个带着。”

她往哥哥怀里塞了个包袱,崔景生上了马车,打开包袱一看,是些崔婉清亲手叠的纸钱和香烛。

崔景生透过车窗看到逐渐远去的薛家人,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端午宫宴办在中午,上午首先是冗长的祭祀典礼,只有官员到场。

尹采绿中午过来见到太子时,他浑身裹着厚厚的直裾深衣,明明在太阳下站了一上午,额上却不见一滴汗。

太子端身朝她点头,二人不在一处席,隔得稍远。

尹采绿今日见到了三皇子,四皇子和五公主。

太子始终站在殿前侧方,全程无一处失仪,面上也无表情。

倒是三皇子在殿上笑得爽朗,席间喝到什么酒吃到什么菜,都不免高声对高堂上那位说道:“父皇,今日这酒美得很。”

贵妃嗔他一眼,道:“是今春的桃花酿的,今年花开得美,酒也美,皇上,咱们盛朝今年定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母子俩一唱一和的,将本是威颜肃目的盛宇帝,都哄得喜笑颜开了。

“近日宫里喜事多,朕心里高兴,来人,赏。”

内侍过来小声问道:“皇上要赏谁?”

贵妃挺了挺胸脯,皇上目光从太子身上扫视而过,道:“赏太子妃。”

端午过后,尹采绿在府中安心待嫁。

宫里尚衣局的奉御官亲自来了薛府好几回,替薛小姐做了一套最合身的嫁衣。

尹采绿享受着一切,抚摸着嫁衣上的金线和珍珠,心中喜意极盛,发誓定要侍奉好太子。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她眼中光芒流转,溢出几分风情来,一抹淡笑挂在唇角,说不尽的温柔与妩媚。

婚前一夜,崔婉清来了。

崔婉清又从头到尾细细打量她。

脸如银盆,眼若水杏,有时会平白透出几分风流来。

平时罕言寡语,倒是乖顺。

捡到她时,她浑身都灰扑扑的,若不是那双眼生得实在熟悉,崔婉清绝对注意不到她的。

带她洗净了脸,才发现是这么水灵的一个人儿。

崔婉清没问过其他的,当初见到她便被让她代替自己女儿做太子妃的想法冲昏了头,对方倒也是配合得很。

无论她是生来就流浪的乞丐,还是谁家流落出来的女儿,还是有些别的什么境遇,她都没问过。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实在是有些莽撞了。

但,薛家和崔家出了个太子妃,难道不比什么都重要吗。

事已至此,索性什么也不问了,问出来也无路可退,她只能嫁。

“你是个机灵的,我不问你从前,但你应当知道,遇到事情该怎么解决。”

尹采绿眼珠子盯在地上转了转,点头。

薛夫人蹙着眉想了一会儿,终是迟疑问道:“可需要我提前替你备上血包一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