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迹(1 / 1)

盼芙蓉 七什令 3457 字 3天前

第37章墨迹

裴晏礼摇摇头,他现在更加理解芙蓉的感受,例如此时,他不知如何同苏昭解释。

“我有分寸,你今夜只管将消息放出去。”大不了多受些皮肉之苦。

苏昭欲言又止,虽觉得危险,却也知道裴晏礼所做一切皆有考量,不然他也不会赌上仕途和性命同他站在一起。

“罢了,你今夜小心,我会想法子叫人让庞春奕知道你和他们关在了一处。”“今夜你全然当作不知情,待着家中不要外出,更别来刑部。”苏昭知道有多凶险,背过身竞有些红了眼眶。转身之际,没忍住放下狠话:“你若是死了,我便将柳芙蓉日后改嫁的消息编成话本子烧给你。”

裴晏礼轻笑:“素弦你进来,还有一事需交代你去做。”门口那个熟悉的狱卒走进来,他面色严肃,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狠戾,倒是同这个风雅的名字不太贴。

“我观芙蓉手上有墨迹,见时且还有些湿润,你去查查,应该是进刑狱之时弄上的。”

他没有别的表情,只是认真接下任务:“是。”担心不过一秒,苏昭收回怜悯之意:“你有病吧?人家手上墨迹你也要管?”

裴晏礼移开眼神:“直觉不对,且当帮我一查。”苏昭当真无言以对,同时更加心虚。

犹豫片刻,还是吐言:“今日我在旁边看审之时,你们家那位让人传信来过。”

“我知道,你已经同我说过了。”

他轻咳一声:“她传信之物递了香包。”

裴晏礼愣住一瞬,也是芙蓉聪慧,能想到如此绝妙的法子,灯下黑灯下黑啊。

苏昭见他这表情松了口气:“你不生气就好。”他不解:“我有何生气?”

素弦一本正经接话:“柳小姐派来的人言友妻所赠。”他蹙眉一瞬,苏昭瞪了一眼素弦,他最怕此,可不想因为个女人搞得兄弟阅墙。

“若是东窗事发,你且顺水推舟说下去,芙蓉也应当是这个意思,我们矛盾越深,庞春奕才越放心。”

苏昭没想到裴晏礼压根没想到那层面去,倒是自亏龌蹉了些。“你们两人还真是。”

裴晏礼故意没说,他当然知道苏昭在介意什么,可于他而言,只要芙蓉心悦于他,便万事足矣。

苏昭临时将“臭味相投"改掉:“天造地设。”管他真话假话,裴晏礼听着开心:“到时候请苏大人来喝杯喜酒。”苏昭丢去个嫌弃地眼神,没回,甩甩衣袍大步离开。再等上半个时辰后,素弦便折返回来将裴晏礼拖去前方不远的大牢房中。正是放晚饭的时候,本来大家都吃着,等看清来者何人之时牢房中瞬间静谧下来。

别说裴晏礼如何想,素弦都觉得气氛尴尬,摸摸鼻子,毫不客气地将人丢进去,便重新上好锁离开。

他环视一圈,全是些熟悉的面孔。

前刑部尚书、前户部侍郎、前户部主事、前礼部、工部侍郎,还有京城周围县城几位县令。

无一例外,全是被裴晏礼尚为考功司郎中之时亲手抓进来的。所幸都是些被喂胖了的老鼠,没什么身手的怂包,不然可有得他受了。大部分人还是忌惮,昨日见他被抓进来之时,原本心中舒坦了一瞬。昨夜来了两个黑衣人路过,待离开之时,他们看清其中一人正是庞春奕。也正是他来过之后,裴晏礼看似又高枕无忧起来,而今日他又被苏昭的狱卒换到这间牢房来。

大家都在心中记下一笔,看来事情曲曲折折,他们也还不敢站边。但大部分还是猜测裴晏礼应是归顺了庞春奕,毕竟他如今已经是刑部尚书,比他们这些小兵小卒的利用价值更大。可唯独前刑部尚书吕元玮心心中打鼓,虽然在狱中多日,但他其实心心中并无慌乱,他在这些人中官职最高,且还掌握了不少庞春奕的秘密,他定会先将自己救出去。

后来在狱中得知裴晏礼升至刑部尚书中之时,他心中更是肯定庞春奕定会尽快周旋,敌人越强大,他们就越重要。

毕竞案子一日未结,便一日有转机,他笃定庞春奕舍不得这么多为他卖命的人。

但在裴晏礼进来的一刻起,他心中原本牢固的信任之墙便是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离开的狱卒此时正带着一家丁打扮的人折返而归,他似乎是没想到裴晏礼被换在这间牢房了。

素弦叫他一声:“裴晏礼,你的饭。”

吕元玮低着头透过杂乱的头发瞟过去一眼,顿时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那是庞府的膳盒!那是庞府的管家!

管家同时也看到吕元玮了,他并未过多表示,而是移开了眼神。裴晏礼准备接过之时,管家将手收回一些,故意压低声音。“庞大人交代的事你可认真想了?”

裴晏礼胸有成竹:“叫庞大人放心便好。“他指了指身上的伤,语气不善,“此事也麻烦您给大人说说,苏昭擅用私刑,庞大人也不管吗?”那人语气平缓,似乎此事在他意料之中,但还是敷衍道:“裴大人放心,我定会如实向庞大人禀报。”

管家交代完就离开,素弦跟在他身后送他。“苏大人为何将裴晏礼换到这一间了?”

素弦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大理寺按例移交了一批死因过来,苏大人不愿看到裴晏礼独享一间囚房。”

管家了然,心中有数,估计是苏昭害怕裴晏礼威胁他在家主跟前的地位罢了,故意将他丢进狼窝,那里面的人可都是受了他的迫害才进去的。待目送管家心情尚可地踏出狱门后,素弦走到无人处,将一包药粉投入酒罐,再次折返。

“喏,还有他留给你的酒。”

裴晏礼道谢接过,转过头便对上十几双齐刷刷转过头来的眼睛。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和杂草,将食盒和酒提到众人中间:“各位大人一起用吧。”

角落里不知是谁先冷哼了一声。

“显威风之时,我等还以为裴大人是何等清高之人,现下这饭我可用不下。”

前户部主事尴尬一笑:“何兄,如今裴大人也算是和我们一条船上的人了,俗话说得好,一杯酒抿恩仇嘛。”

有了先低头的人,再附和就不是什么难事。除了吕元玮,余下的人自愿亦或者被拉着都靠近了些中间。裴晏礼主动做小,将酒坛打开给各位大人的碗里添满,又将食盒提过去。“各位大人们吃好喝好,以后裴某还要承蒙各位多多照顾了。”说完,他提着剩下的走到吕元玮身旁。

那些人也并不在意,毕竞裴晏礼威胁的从来不是他们的地位。“吕大人不来一碗?狱中饭菜清淡,难得的烈酒可是不常见。”裴晏礼不顾他的无视,自顾自地坐下来。

“裴大人看起来甚是得意?"他语气轻蔑,微微睁开眼看着平日里风光无限的同僚们现下竟围坐在一壶劣质的酒跟前就大快朵颐地妥协。他们坐在门边,交谈声被吵闹声掩盖。

“吕大人此言差矣。“裴晏礼语气间尽是无奈,“不瞒吕大人,国舅爷确实许给了裴某日后平步青云的好处。”

“可裴某心中惶恐万分。”

他转过身,看向吕元玮,狱中短短几月,他的鬓间已经有了白发,哪里还有昔日那风光模样。

“谁知吕大人的现在不是裴某的将来?”

吕元玮听出他话中有话:“你此言何意?”“托吕大人的福,我才能一跃成为刑部尚书不是吗?”他眉头紧锁,似乎想从裴晏礼的眼中辨出他所言有几分真几分假。“吕大人不妨猜猜看,是谁助我坐上这刑部尚书的位置?”吕元玮看着他身上的伤,虽难以置信,可还是从牙关挤出来两个字。“苏昭。”

“说是苏昭。"他拱手对着空气行礼,“不如说是国舅爷。”当他亲口承认之时,吕元玮心中凉意更甚。苏昭和他们不同,他是庞春奕一步一步扶持上来的,对于他,他们更多的是敬畏,毕竞见他如见上位。

所以他才敢“阳奉阴违”地对裴晏礼用刑,显然也是得了庞春奕首肯,不过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罢了。

“你如今说这些又是何意?”

吕元玮依旧谨慎,他能看出来裴晏礼并不只是为了冷嘲热讽。“裴某虽惜命,却也不是无良心之人,我心中明了是用吕大人做了梯。”他言语诚恳,“吕大人如今还有什么牵挂不妨告诉裴某,待出去后,我定会帮你照料好家人。”

吕元玮闭上眼深呼吸一口:“需要我的时候他庞春奕可不是如此说的,现在出了事,倒是第一个拿老子开刀!”

此时这话,他看上去是给裴晏礼说的,实则是说给庞春奕听的。“他就不怕老子告上御状,既然他庞春奕不让我活,那我就拉着大家一起下地狱!″

他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引得大家回头看过来,倒也不怕他说的这些被外人听到了。

自从苏昭接手刑部后,这里就全部都是自己的人了,话也传不出去。裴晏礼主动将他的碗中添了酒,将声音压低了些:“吕大人,必死之局,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不如。”

“置之死地而后生。”

“外人只知我深陷贪墨,可此罪名不过是国舅爷伙同我二叔捏造而成。“裴晏礼眼神坚定,“吕大人刚刚也听到了,他不过是需要我帮他寻一件东西,而此物只有我知。”

“吕大人当真想带着他的秘密永远闭嘴,长眠于此吗?”吕元玮疑问,生死面前,容不得他再嘴硬:“你要帮我?”“与其说帮,不如是赌一把在裴某被弃之前能否为各位大人翻案。”裴晏礼轻笑:“各位大人虽糊涂一时,可早些年如何为朝廷鞠躬尽瘁,陛下都看在眼里,若是罪名都被庞春奕担下,陛下未免不会对各位从轻发落,也好过替别人背着罪名不明不白死在这里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