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一起出发

“你们好。”

瓦尔玛说。她略显紧张地擦了擦手，看向三人，眼中有些藏不住的惊讶。狠戾打斗和熟稔的攻击，手上甚至还有枪！瓦尔玛以为三人的外表应当是极其凶戾的，甚至有可能在末日前就是亡命徒，真要说实话，把三人拉上车前她还在犹豫，霍特汉斯背后握着的棍子就是证明出乎意料的，三人很年轻，甚至可能不到二十。她们的双眸经历了血和火的淬炼，警惕得像初长成的豹子，又疲惫冷硬，下颚锋利，脸上和冲锋衣上都是未干涸的血迹,裸露的皮肤上满是鲜红斑驳的擦伤。三人却像习以为常似的，只随手抹了抹。

让瓦尔玛和霍特汉斯想起了自己在达博的孩子，那孩子是否也在经历着末日的残酷试炼呢？

这让瓦尔玛神态自然了一些，甚至带了些怜悯：“我叫瓦尔玛瑞迪，他是霍特汉斯瑞迪，我们是从达博来的。”

中间的女孩皱了皱眉，从怀里抽出漆黑冰冷的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指着瓦尔玛。

“你们想干什么？“她警惕地说，“你们一直都待在这里？”瓦尔玛此生都是个合法的好公民，末日前。末日后她和霍特汉斯为了生存不得不捡路边尸体背包里的物资，但显然她不会因为这个而触犯任何澳洲法律了在枪的威胁下，她举起双手，霍特汉斯也是，二人对视一眼，瓦尔玛结巴着开口：“我们没有恶意，真的，如果需要，我们包里还有点吃的，我们可以分享。”车外，来自感染者的咆哮隐约到达耳边，杂乱的脚步声围着桥洞打转。程水没有把枪收回去，黄雅乐也摸上了怀里的刀，朴敏希露出手臂的锥形尖端。

两个老人，一个白人老头一个印度人，看着六十多岁。程水丝毫没有因为年龄而放下任何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样的道理没人会不懂，也没有人会在脸上刻下"坏人'二字，一切都要靠自己去辨认。“不需要。“程水说，她刻意压低嗓音，妄图让自己显得更凶：“告诉我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就够了。”

“噢，噢。“瓦尔玛说，“打斗的声音太大，外面很快要充满怪物了，对不起，我只是想着把你们拉到安全的地方来，并不想做什么别的。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按照程水她们的速度，哪怕瓦尔玛和霍特汉斯什么也不做，她们也大概率不会被感染者们堵到。如果瓦尔玛说的是真的，那她似乎确实出自善意。她要相信他们吗？

程水凑近黄雅乐耳边，用中文低声道：“看准时机，车外危险不高的时候直接开车门走。我用枪威胁他们断后，朴敏希应该能明白过来。”朴敏希不讲中文，这让战术交流变得比较困难。她和程水她们相处这几日目前只听懂了“好饿“冷死我了”“走不动了"的发音，以及程水每次都会说的“好了好了”。

“我们真的，真的没有恶意。“瓦尔玛不知道这几个孩子经历了什么，为何警惕心理丝毫没有任何放松，她示意旁边的霍特汉斯，他开始低头在背包里翻找程水马上让枪口指向他：“你在干什么？！”霍特汉斯从包里摸索出一个老旧的，手掌大小的磁带录音机。他宝贝地摸了摸银色的金属外壳，嘟囔道：“索尼M-560V，真不敢相信…”“霍特汉斯瑞迪！”

咔哒一声，磁带滋滋转动起来，细微的声音从那个金属小方块里发出，程水不由自主地靠近：

…这里是紧急广播系统，南部指挥部频道，频道27.137兆赫。澳大利亚主城市：悉尼，墨尔本，布里斯班，堪培拉等爆发生物恐怖袭击，感染传播速度远超预警系统。各州政府失联，部分区域已陷入全面失控。如果你还能听到这条广播，说明你是目前已知区域内的幸存平民。请注意以下紧急通告：

1.临时民众安置点已在以下区域设立：

A点：达博农业展览场

B点：因特威市政厅

C点：金皮……

重复一遍……

澳大利亚现进入红色紧急状态，请所有澳洲公民于日照时段移动，避开主干道与繁忙区域，避开任何生化危机受害者。所有幸存者注意：

一旦身体的开放性伤口接触到攻击者唾液，极有可能在14小时内导致感染，根据接触量的多少，时限会有所调整。感染后症状包括但不限于：皮肤红肿，溃烂，伤口严重感染，瞳孔扩散，呕吐，晕倒，拉稀，情绪高昂，身体痉挛等。完全感染后，感染者将丧失理性思考，没有任何人性，不惜一切代价攻击未感染者。请不要心存侥幸，如若周遭有亲人，朋友，爱人不幸感染，立即隔离或处决。

提醒：感染者弱点为颈部，受伤后攻击力将大幅度下降。重复：达博，因特威，金皮……等地现仍具备收容能力与医疗支持，请所有澳洲公民听到广播，尽快前往。

此广播每6小时重复一次，频率27.137兆赫。一一愿希望与勇气与你同在。南部指挥部通告结束。】黄雅乐睁大了眼睛，嘴巴几乎张成o形。朴敏希眼睛微怔，讶异地看向收音机，随后二人的视线集中到程水身上，她懵懵地转头：“讲了什么？”程水当然不是完全听不懂了，她的英语倒也没这么差。听力一向是中国留子困难的地方，加上澳洲口音更是灾难，通常来说，中国留子最擅长的英文依次递减为阅读，写作，听力，口语。

程水认识一位在国内考了N次雅思的奇人，此人的阅读和写作接近满分，听力和口语却永远在及格标准以下徘徊，在程水雅思挣扎过后买机票出国时，奇人还在苦背xx学姐听力答案套路集。

黄雅乐解释了一遍录音机里的内容，程水加入了“惊讶′大军。“这是我们从无线电台里听到的内容，大概有三天了，那老古董实在太沉重了，我和汉斯没办法带着它走…好了汉斯！活命最重要，别丧着个脸了……录音机稍微有点不清晰，我和汉斯手写下来了内容。"瓦尔玛从背包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递给程水，她一手握枪一手接过，细细研读起来。读英语果然简单多了，程水了然地把纸还回去，回道：“谢谢。”她顿了顿，语调放软了些：“好吧，我知道了，你们是打算去临时居民安置点吗？”

“是的。”瓦尔玛点点头，“我和汉斯都是达博人，达博有临时安置点，说明还算安全。"她停顿片刻，为难道：“这也是我们拉你们上车的原因，在你们和外面的怪物的打斗过程里，我们确实一直待在车里，真的很抱歉，我和汉斯实在无能为力，我们这两把老骨头，一直被困在这里，都要彻底绝望了，能走到这里已经是拼尽全力。”

“我们看到了你们的战斗，实在是太精彩了，和那样的怪物对抗也能反杀成功……”瓦尔玛希冀地说：“我们想问，如果你们也有打算往临时安置点走的话，能带上我和汉斯吗？”

经历过这么多磨难，没有水电，无时无刻不在流浪，无时无刻不在警惕感染者的威胁，瓦尔玛想不到是否有人能拒绝来自“安全基地"的吸引。她有至少百分之八十的自信。

电台广播里有感染者的弱点，传播方式，感染症状，更别提那些临时安置点的名字。这些对于程水她们来说都是极为宝贵的信息，在关键时刻能帮助她们活命！

程水皱着眉，为难地思考着。

如果这两人想要以食物来交换，程水愿意给一些罐头，武器，或者别的什么。但是，要带上两个老人，踏上末日的旅途？虽然看着身体健朗，但毕竞年龄也到那了……这很残忍，也很现实，带上行动速度不如她们的人一定会拖慢她们的进度，万一赶到车士活，已经人去楼空了怎么办？

“我们商量一下吧。“程水最后说。

瓦尔玛和霍特汉斯礼貌地转过身去，虽然在狭小的车内，这样的举动并没有什么意义，但也是一种友好的态度。

程水缓了口气，看向两位同伴。

“怎么说？"她低声问道，“我觉得可以给些罐头和武器什么的，最多同路一段时间，但我们的目的地不一样啊，达博到底在哪？离车士活远吗？”“达博不在悉尼啊，就快要到中心沙漠那一块了我记得。“黄雅乐说，“那是个城市，车士活是个区。”

内陆城市？

程水刚燃起的善心瞬间熄灭了，跑到内陆城市去？这对她回国的目的有任何的帮助吗？偏僻的内陆城市，说是城市就是小镇而已，最繁华的街还没国内村里热闹。

越往内陆走，干草原，沙漠，没有食物没有人，安全是安全了，但她这辈子都回不了国了。

“大概路程要多久？“程水问。

“差不多，一两周？"黄雅乐说，“从普通出城口的话是这样，但我们的情况，实在不好说啊。”

程水沉默了半响，她说：“我不去。”

话语之坚决，让黄雅乐和朴敏希同时看来。“为什么？澳洲官方的临时安置点，肯定比在悉尼安全多了吧？“黄雅乐不解地说：“那里有医疗还有军队，比我们在悉尼城区挨饿受冻，胆战心惊不是好多了吗？”

朴敏希沉默着看向她们，没有任何表示。

程水低低叹了口气：“走过去要至少两周时间，对吧？即使我们到那里了，有安全区，没有感染者的威胁了，但谁知道那里是怎样管理的？还会有我回国的可能性吗？不确定性实在太多了，我不想去，我宁愿去车士活。”黄雅乐胸口起伏两下，低声道：“顺儿，我知道你想回国，但是，但是现在有个地方明确的告诉你是安全的，我们为什么不先保全性命再想这些？”程水摇摇头。

车外适时响起了咆哮和刺耳的刮擦声，车窗外，感染者非人的，血肉模糊的面容映入眼帘。

“我们得先活下来啊！"黄雅乐急了：“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只要被唾液接触到伤口就会感染，我们身上多少的伤啊？要是又遇到了感染者，不小心唾液沾上了伤口，那你回国的坚持不就化为乌有了吗？”程水看向她，目光低落。

黄雅乐拉过朴敏希，问道：“你呢？你怎么想？去安置点还是围着悉尼瞎转？”

朴敏希左右看了看，轻声道：“我没关系，你们决定吧。”没有点主见！

黄雅乐晕了简直，她又对程水道：“你想想，万一车士活根本没有中国人聚集呢？就算有好了，万一他们也没办法回国呢？我们去一个安全的临时安置点不是更好吗？”

程水目光动摇些许，又沉寂下去：“我知道，但是……万一这两个人是在骗她们呢？达博根本没有安全点呢?万一澳洲官方设立的安全点没有她们华人的一席之地呢?那毕竞是一个在末日极端环境下完全由另一个种族控制的安置点，种族平等这样属于和平时代的产物，安置点里会有吗？程水打心眼里不信任…万一她们去了，结果却经历比在悉尼流浪还要更惨的事情呢？人聚集在一起等于大染缸，极端环境下的混乱中，很多人聚在一起等于超级黑色大染缸。

车士活毕竟是悉尼最繁华的一个区之一，程水就住在北悉尼，经常前往，她很了解那里，至少比对达博了解。就算车士活真的没有办法，悉尼的机会也比荒芜的内陆小镇要大得多，港口停靠的私人游艇，或者私人飞机。安置点具体是什么情况，此时没人知道。但程水只知道，如果被困在内陆，她们逃出来回到海岸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理由实在太多，程水不知该怎么对黄雅乐开口，她真的不擅长沟通，只能沉默地看着黄雅乐。

黄雅乐也很无奈。她知道程水想回国，特别特别想，她当然想帮程水，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不是特别想回国，也不抗拒回国，只要最后能安全就好。可是，回国这个目标实在太艰巨了，她们到底要怎么做到啊？就盲目的去寻找吗？

黄雅乐不喜欢挑战，她一直被动承受着命运，只有在她不得已的时候她才会主动迈出一步。她想要安全，在安置点里有军队的庇佑对她来说吸引力太大了，她不想一个人去，程水永远都是那个主动往前冲的人，要做什么就直接做，理性又务实，她待在程水身边很有安全感。所以，她想说服程水，要不回国的事情，就算了吧？一起安全的待在安置点到底有什么不好？

她心心里有点难受，也有点不舒服，她知道自己打着为程水好的名义各种找借口说服她放弃回国寻找自己的父母是一件多么令人可耻的举动，但是，但是她也没办法，她也真的不想的。

看着程水的目光，黄雅乐心里抖了抖，一瞬间，她甚至都想放弃自己那些自私的想法了，她就要跟着程水干！

嘴张了张，又瘪了回去。黄雅乐垂着头，丧了片刻，眼神突然亮起：“哎！程水，你说，如果国内派救援机来澳大利亚，肯定会优先和官方联系吧？”程水思考片刻，点点头。

“那如果国内得知澳洲设立了临时安置点，时不时会去临时安置点接人？这个可能性高不高？"黄雅乐激动地说。

程水的眼神也越来越亮：“嗯。”

“要不就这样，我们和他们商量好，先去车士活再往北出城去达博，这样两个地方就都能去了。行不行？"黄雅乐道，喜悦之情重回言表，“如果车士活真的有办法带我们回国，我们就再和他们分开。”程水点点头，接受了黄雅乐的意见。黄雅乐松了口气，心里总算高兴了。“但是朴敏希呢？她怎么办？“程水说，“她肯定不想回中国吧？”朴敏希听到自己的名字，转头看向她们：“我吗？”“我是韩国留学生。"朴敏希说，“我…你们要回中国吗？”“目前的计划是这样的。“程水有点懊恼，和朴敏希同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和人家交流过这一点，她暗自唾弃自己，实在太自私了。朴敏希犹豫地说：“韩国和中国很近，对吧？”“嗯。"两人点头。

“那我愿意和你们先回中国，再从中国回韩国。"朴敏希说，“我跟着你们。短暂的商量后，三人终于决定好了方针，转头和瓦尔玛说：“你们可以回头了，我们商量完了……我们愿意去达博，但是在去之前，我们要先去一趟车士活。”

瓦尔玛和霍特汉斯都没有意见，达博在悉尼往北，车士活离他们现在在的这个区也很近，这没有什么不可商量的，最关键的一点，有更强力的战斗力在身边结伴而行，实在比两个人要好太多了。

“我们都要回中国，如果车士活那边的中国人有办法带我们一起离开，我们就不能再去达博。"程水定音。

瓦尔玛和霍特汉斯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不耽误时间了，出发吧。“程水握紧了枪，示意两边的人握住门把手。

她们紧紧盯着外界的动静，在恰好时机后，悄无声息开门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