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初到家时,周滢从次卧迎了出来,她执意地等着好朋友回来。
洛初放下包,第一件事就是冲向洗手间脱丝袜,破洞的丝袜没有一点安全感,而且粘着皮肤也难受。
出来后去厨房倒了一杯水,一股脑喝下去。
周滢靠在厨房门口八卦地问:“怎么样怎么样?这么晚回来好像很顺利的样子,是看电影去了吗?”
“没有,吃饭遇到他高中同学,和他们一起去酒吧了。”
恒温壶里的水差不多,洛初索性把自己和周滢的杯子加满水,重新接了一壶烧。
她的朋友不知道这一晚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怕打扰到你们,所以一直没给你发消息。感觉怎么样,觉得会进一步吗?”
“感觉还行,但可能性不高,应该会聊一段吧。”洛初如实回答,相亲次数多了,相出了经验,彼此有没感觉,能聊多久,心里有数。
她和赵嘉言大概就是还可以处处,聊一段,之后慢慢就断了的关系,这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微信交流也是需要付出时间和精力的,很多时候甚至懒得应付,像纪南京那样的连微信都没加一个的,反而最好,虽然有点伤自尊。
当然也有那种加完好友一句话不说的,统一和媒人说不合适,不合适是万金油。
洛初端着两个水杯出来,两人各执一个杯子,在餐桌两边坐下,洛初给周滢讲了讲去酒吧的经过。她十二万分的不愿意,问周滢:“是我太作了吗?”
她自动略去了纪南京,因为就算没有纪南京,她仍旧不愿意第一次见面,就去面对他的朋友,面对一群陌生人。
他们尚且是陌生的关系。
“不啊,不作。我在想他是不懂拒绝,还是不肯拒绝?”
“不肯拒绝吧。那群同学有两个是我们兄弟公司的领导,有权有势的,多好的关系。他倒也坦诚,不藏着掖着,直接和我表明了态度。”
洛初分析着利害关系。
“倒不是书呆子。”周滢从另一个面看问题。
“你这么说也对,但是我今晚上就是很堵啊。明明很好的开局,一开始我真的挺开心的,和他聊天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最后搞成这样。”
“这不是坏事,总比日后才发现他功利,崩人设的强。反正只是一顿饭,又不损失什么。就算浅浅交往也没什么的,人总是从相互了解开始的。”
周滢是个暖心的小姐姐,很会安抚人心。
“你说得对,我今天还赚了一顿饭和一杯鸡尾酒。”
阿Q疗法总是能很好地治愈内心。
“可是你是不能接受他功利吗?”
洛初思索了一下说:“好像是,好像又不是,大概老师在我心里就该是两袖清风的人设,而他表现得太过赤\裸。”
功利、算计这样的标签属于纪南京,和大学老师赵嘉言无关。
但她忽略了人性的多面和复杂。
大学老师也会勾心斗角,站在权利之巅也可能刚正不阿。
“你太理想化了。”周滢提醒她。
“是,我知道。其实我最不能接受的还是他不顾我的感受。”
周滢知道了,她的好朋友压根没看上这个博士。
但是徐洛初不同意这个说法,因为一开始她对赵嘉言是有好感的,只是后来的局扰乱了这一切。
还有纪南京这个Bug。
怎么就又和他搅合在一起了。
她不想再记起这一夜,也不想再遇到纪南京。
这一夜给徐洛初留下了太深的阴影。
她做梦了,梦见和纪南京私会,两人赤身裸|体被捉奸、示众,惊醒过来一身冷汗。
和赵嘉言还是聊着,不咸不淡。他约过徐洛初一次,徐洛初婉拒了。
原本以为他们就这样结束了,但520这一天,徐洛初收到了一束花,署名为:花开的种子。
毫无疑问是赵嘉言。
一束漂亮的大丽花搭配淡紫的荷花,温柔粉嫩,脱俗出尘。办公室引起不小骚动,就连傅总经过她工位时也不免驻足,赞美一番。
这是洛初第一回收到花,心情不错。她发微信感谢赵嘉言。
赵嘉言回她说:【在花店看到这束花,觉得特别像你,淡雅温柔,就买了】
他很会说话,洛初再次表示感谢,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此刻不合适。
她都以为两人发展不出其他关系了,也没必要刻意说什么,关系自然有一天就会断了。
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也只是说花适合她,并没有说喜欢她才送的花。
虽然这样的日子有点特殊。
也不知道哪个缺德平台,造出了一个这样的节日,让人尴尬。
希望也仅仅是一束花而已,没有什么吃饭之类的事情。
但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
下班时分,她接到了晚饭的邀约电话,她本想拒绝,但赵嘉言说人已经在停车场了。
想想也对,都送花了,假设她是个男人,绝对不会止步于此,会约吃饭,或许还会有下一步的试探。
偶尔送个花,日常吃个饭,洛初觉得问题都不大,但绝不能是今天。
徐洛初没有再回避,收拾东西带着那束花下楼。
电梯里,同事都看着她,也看着她手上的花,赞美着。
花确实好看,她很中意,就是带着一丝尴尬的傻气。
她随人流鱼贯而出,纪南京逆着人群,迎面走来,违和得和她手里的花一样,压迫感顺着十几米的距离传递过来。
躲不过去,徐洛初礼貌地叫他:“纪总。”
纪南京看了看她手里的花,又抬手看了看表,点了个头和她擦肩而过。
踩着点下班,够准时。
刚刚在停车场,旁边停着一辆帕萨特,莫名有点眼熟,但也没细看。现在恍然想起来,是赵嘉言的车,自己坐过。
赵嘉言还挺会,送花又接人,追得倒是很紧,也不知道田念真是干什么吃的,一个男人到现在还没搞定。
在电梯里,他拿出手机给田念真打电话,“晚上吃饭吗?约一下赵嘉言和张明磊,朋友有个项目想和嘉言合作。”
田念真笑着,“你自己怎么不联系赵嘉言。”
“我没他电话,也没加微信。如果你觉得麻烦,我就把这事推了。”
“别别别,我正愁没机会呢。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我昨天就约他了,他说没时间,我猜着应该和上回那女孩约会去了吧。今天要是约出来,记你头功。”
田念真乱哄哄说了一堆,纪南京没太在意,他的关注点在“今天什么日子”上,他反问:“那今天到底什么日子?”
“520啊,新的情人节。”田念真笑起来,“说你老了你不服,连这都不知道。”
扎心言论。
“说得你好像比我年轻似得,赶紧给赵嘉言打电话,问问他想不想要项目。”纪南京没什么耐心。
“但是姐姐我比你懂。”
田念真扎完心,又加了一把盐,纪南京收了线,去了傅庭办公室。
今天他也不是真的有事要来,不过是找个借口,上楼看一眼罢了。
倒是看到了,看到她捧着别人送的花,心情很好的去赴约。
难怪今天公司有不少女同事收到花,他也没在意,因为这是常有的事,不过今天特别集中罢了。
他在想如果一早知道今天是个特殊日子,是不是也会像赵嘉言一样,给徐洛初送一束花,两人吃个饭?
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不会送花也不会约吃饭,他的微信还静静躺在她的黑名单里呢。
但是他见不得她和别人吃饭,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阻止?
他们什么关系也不是,所以只能这样暗戳戳地利用田念真。
当然,项目的事也是真的,他不过是顺水人情罢了,能不能谈成,那要看赵嘉言的本事。
不知道赵嘉言晚上是会带着徐洛初来吃饭,还是鸽了徐洛初,独自前来。
在他这里,没有第三种可能,不赴约的可能。他了解赵嘉言,项目对他来说一定比徐洛初来得重要,哪怕是这个项目还只是一块饼。
赵嘉言在接到田念真电话时,确实是动摇了,那时候他和徐洛初正坐在车里聊着天气。
手机放在支架上,“田念真”三个字十分醒目,手机铃声也格外扰人,赵嘉言按下静音键。
“不打算接电话吗?”
赵嘉言给的理由是:“不想让不相关的人打扰我们。”
“没关系,接吧。”
赵嘉言没有接,田念真却是个有耐心的,响完一遍再来一遍。
赵嘉言在洛初的眼神示意下,不得已接起电话。
可是徐洛初却知道,田念真今天打电话目的绝对不单纯,甚至从他们第一次见开始就是这样,田念真对自己看似亲近,但是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说她多绿茶好像也谈不上,抛开赵嘉言不说,徐洛初甚至觉得她有点率真,有什么说什么。
现在倒是明白过来,那是敌意,来自女性天然的敌意,只是当时她以为他们只是同学关系。
赵嘉言接起电话,田念真说得真切,“南京说给你介绍个项目,我叫上张明磊他们,组了个局,你有时间吗?”
“晚上吗?晚上恐怕不行,改天行不行,改天我请你们吃饭。”赵嘉言推托着。
“南京明天开始去出差,没那么快回来,怕项目被人抢走了,才让我约的你。”
赵嘉言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徐洛初,与她相视一笑,他对电话里的田念真说:“我一会儿给你回复吧。”
赵嘉言挂掉电话,徐洛初对他说:“是有事吗?有事的话你就去忙吧,不用顾忌我,我没关系的。”
“就是上回见过的那几个同学,说给我介绍项目,但我觉得没关系,去谈也未必谈得拢,而且项目以后还会有。”
徐洛初不这么认为,在他说一会儿回复的那一刻,他心中就有了决断。
这倒是好,都不需要拒绝,直接就有了理由,哪能耽误人家工作呢,于是顺水推舟,“现在大环境多难啊,所以应该抓住每一次的机会。我们吃饭哪天都行的,正事要紧。”
“那我们一起去吧,反正你也是见过的,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吃个饭。”
“不不,你们去就好,真的,不用顾忌我。”
洛初十分恳切,让赵嘉言产生了错觉,以为这是她的真心话。
他此刻既希望她说的是真心话,体谅他;又希望她是违心话,这样至少对自己会有一点点的在意。
但是不管是什么,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真的吗,不生气?”
“真不生气,我刚好也还有两篇材料没写,回去拿电脑加个班。”
工作从来都是绝佳的借口,赵嘉言不再勉强,“那我等你,送你回去。”
“不不,你忙你的,我打车回家也方便的。”
说完徐洛初打开车门,把花放在了副驾驶上,和他说:“今天谢谢你,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赵嘉言看着副驾驶的花笑起来,眼里有落寞,他没有喊她说花忘记了,因为知道他们结束了。
有些事无需宣之于口,有些事也无需勉强。
这是他的选择。
看着徐洛初往回走的从容背影,觉得有点可惜,可是和纪南京给的项目比起来,似乎又算不得什么。
一段没有开始的感情而已。
他看着徐洛初走进大楼才启动车子离开,也许是真的要加班,也许是不过是话说出口了,要把戏演到底。
看戏的人看得真,演戏的人演得也真。
徐洛初真的回去拿了笔记本,因为是真的还有材料要写,都进大楼了,索性回办公室拿电脑。
一路想着赵嘉言这事,进电梯按下楼层才记起,纪南京上楼了。
应该是在傅总办公室,刚上去还在谈事,所以不一定会碰到。
办公区域空空荡荡,傅总办公室百叶窗拉起,她不可避免地往里看了一眼,看到纪南京起身要走的样子。
徐洛初低头快速收拾东西,走人。
电梯又下去了,一部停在中间不动,一部去了地下室,徐洛初听闻着傅总送客的声音,有点着急,手不受控制地按向电梯。
其实按电梯也没用,只会增加焦灼的心理,现在唯一期待的就是傅总或者主任和他一起下楼。
她是怕纪南京的,怕到见他一次就要躲开,更不愿意和他在狭小的空间里独处。
走楼梯这个念头突然就冒出来。
于是她闪进了一旁的楼道,倒也没傻到踩着高跟鞋走完整栋楼,下了两层,从项目部出去了。
电梯里果然没有纪南京,心情开阔不少。
这样的躲避有点幼稚,可是真的不愿意和他有过多的牵扯,太危险。
怕纠缠不清,怕贪恋上这样的关系,不可自拔。
她不确定纪南京有没有见到自己,但这不重要,径直去了公交站搭公交车。
下班高峰期,公交站人多,倒是没有遇到相熟的人。她低头看查看掌上公交,看车还有多久到达,顺道刷手机。
直到喇叭声响起,才发现有辆车停在了她跟前。
是纪南京,车窗开着,看向她,也不说话。
徐洛初踌躇着,前后公交车夹击,有不少目光聚在了他们身上。
有些事是躲不开的,徐洛初索性拉开车门,上了车。
纪南京打方向盘,踩下油门,车进入车道。
徐洛初拉安全带,插入卡扣,调整坐姿。
两人一句话没有,空气好像结了一层冰。
支架上的手机有微信进来,行至下一个路口等红绿灯时,纪南京才打开看了一眼,是田念真的语音,他把界面划拉上去,没有理会。
信号灯显示还有40秒,纪南京终于是问了,“要一起吃个饭吗?”
徐洛初拢了拢电脑包,声音柔柔低低,“送我回家吧,好吗?”
这回答毫不意外,但纪南京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温声说,“以后就算再不想见到我,也不必踩着高跟鞋下楼梯。和我说,我坐下一趟电梯就是了。”
洛初沉默着,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纪南京此刻有点后悔去搅合她和赵嘉言,假如她真的喜欢,为什么就不能成人之美。
女人那么多,非要把她搞到手不可吗?
是心有不甘,是食髓未知。
吃饭强迫不了,做\爱同样也强迫不了。
所以最终他送她回家,不知道她和赵嘉言会怎样,但他们的关系应该就止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