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萧燕回叫了一声,待在门外的青蚨就捧了一个檀香木盒进来,捧到老太太面前打开。
看着明显比自己吩咐的还要多出不少的经书的,老太太看了一眼桂嬷嬷没说话,只取了最上头那本翻了开来。
桂嬷嬷垂着头站着一言不发,倒是萧鹊仙巧笑着探手在那叠经书的中间和底层位置各抽出一本来:“我也看看三妹妹的字是不是又进步了,唉,看来我这字也是要多练练了,不然老太太你找人抄佛经都看不上我。”
萧鹊仙脸上露出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炫耀。
随意的翻了一下,老太太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是诚心抄了。”
其实萧燕回真挑剔起来和原主只有八\九成像,这还得益于萧燕回自己本就有毛笔基础,还有原主留下的肌肉记忆。但此时那一两分不同老太太却根本看不出来,显然她虽然嘴上说着要看看字有没有进步之类的话,可其实本身的素养根本没达到这种程度。
和老太太一样在装相的还有萧鹊仙,她看一眼自己手里的经书,又看一眼老太太手里的,发现字体是一样的,这就是萧燕回的字。
“看来萧燕回虽然嘴上硬气了一些,但心里对老太太依然是不敢违逆的。”发现了这点后,萧鹊仙心里倒是对二太太有些佩服起来。
别看她娘亲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也不是多聪明精明的角色,和大房斗起来也是互有输赢的样子,但真正关键的点她却是能死死捏住,真正的大事上也一向不吃亏。
就算以她此时重活一辈子的眼光看,娘亲做的几桩事,无论是当年收买拉拢了桂嬷嬷,还是在老太太处给萧燕回暗自埋下的那个心结,都极是目光深远。
“看吧看吧,我重金请来的抢手,这么些经书整整花了我二十两银子呢,我自己看着都能以假乱真,看你们也不像是能辨别的出来的样子。”萧燕回一边喝茶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的感慨那银子花的值。
老太太大致的翻了一下就放下了手里的经书,接着又慈爱的看着两个孙女:“这场法会既是为了家里祈福,也是为了求菩萨保佑你们的姻缘顺利。”
“静安堂的师太们淡泊名利并未宣扬,但我们这些虔诚居士都知道,后殿天井里的那棵姻缘树是极灵验的。仙儿你已经定下了人家,便把你和秦家大郎的生辰八字一起写上,燕回只写自己的,在菩萨面前供过后在再去挂到姻缘树上,求菩萨以后多看顾些你们。”
“是”待老太太说完两人一同应下了。
......
“铛!”浑厚而悠远的钟声在山间响起,惊起飞鸟阵阵。
“该死,鸟群乱了。”
山林里,随着打头的人握紧拳头在空中虚挥动了几下,他身后跟着的近十个身着灰蓝劲装的男子全都挺下了脚步。
他们就本是循着泥土的痕迹,林木倒伏的方向还有鸟群的动静在勉强的追踪,可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地面痕迹留的越来越少,只偶尔被惊起的鸟雀还能依稀指引方向,可如今......
抬头看着空中被钟声大范围惊起,正扑簌簌扇动着翅膀乱成一团盘旋着的飞鸟群,这行追踪的人知道今日自己等人大概是要一无所获了。
“晨钟的时间不是已经过了吗?这是哪里传来的。”卫巡略带烦躁的握紧了腰间挎着的短刀。
听到远远的又传来几声钟响,卫巡身后走出一人:“听着是哪座寺庙在做法会,老大,要不我们散出去再看看周边地上能不能发现什么痕迹。”
“对面掩盖踪迹的能力不弱,不用白费时间,我们已经跟丟了,先下山把回过主上后再从长计议。”卫巡想了一下就做出了决断。
“这附近有几座庙宇?”卫巡忽然又问。
“伏虎山里离我们这儿比较近的几座山峰,大些的庙宇共有四座,两座寺庙,一座道观还有一座庵堂。但是一些小的诸如山神庙,娘娘庙和野庙加起来起码有十来处,若再算上那些山里人家,猎户小屋,这山里可落临时落脚的地方实在不少,我们很难全部探查”。
那手下明显对周边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可正是因为了解,才更加清楚在这么一座大山里要找个有心躲藏的人有多艰难,况且如今是盛夏时节,他们未必也一定非要找个什么落脚处,自要寻个宽敞些的高地,或者直接往粗壮一些的树上一跃,过一晚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他们里有人受了不轻的刀伤,不想让他死的话必然是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整的。”卫巡说出一个手下之前不知道的信息。
“你,你,你......”他快速的点出来八个人:“你们分头去那四座庙宇蹲守,庵堂里都是女人好控制,道观向来存有好药,如果他们要寻药疗伤这两处是最有可能的,你们要特别注意,有什么不对立刻飞鸽传书过来。”
“是!”一众手下全都抱拳听令,然后各自寻了目标方向几个腾挪就在林子里消失不见。
......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跪在蒲团之上,萧燕回双目无声,耳中灌入一阵连绵不绝抑扬顿挫的诵经声,而她自己嘴巴不停开合,看似也在背诵经文,但其实却是滥竽充数。
此时观音座下的供桌之上已经摆满了鲜花果品,明灯和各色供品,静安堂的静法师太跪在最前方敲着木鱼,老太太后她一步,萧鹊仙和萧燕回又后一些,两人面前各有一个火盆,随着众位师太诵经过一轮,她们就要把手边的经书焚烧一本。
浓重的烟火气和檀香气缭绕在四周,听着耳边大部分时候都听不太清楚词句,只有到关键几句才变得尤为清晰的诵经声,萧燕回强烈怀疑在滥竽充数的不止是她一人。
而她出了滥竽充数外,还是个焚烧经书的工具人。日头渐高,就算是在山里,也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要渐渐上来了 。
加之此处人员密集烟熏火燎,而且她还离火盆那么近,近的头发都要被这火给燎焦了,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滋味,可惜她能跪在这里还是老太太的恩德,熬也要熬到仪式结束。
“一二三......”扔下一本书,正要开始新一轮的诵念。
“嘭”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在后方响起,紧接着的是一声惊呼。
“啊,血,血泪......”
这声惊呼划破了诵经的嗡嗡声,也划破了室内略显昏沉的气氛,几乎所有诵念着经文的师太们全都停下了嘴巴,睁开了半阖着的眼睛。
紧接着便又是齐齐的抽气声和惊呼声响起。
供桌之上面目慈悲的观音像竟然在此时一滴一滴的流下血泪,泪水沿着白玉面容滴落而下,正好在滴落下方一张折叠整齐的黄纸之上,在它表面滴溅出一朵凄艳而不详的血花。
供桌之上,一共摆着两座一模一样的观音像。正是老太太求师太在这次法会上开光,让萧燕回和萧鹊仙两人请回去供奉的。
此时滴落血泪的正是属于萧鹊仙的那一尊,至于血泪低落处的那黄纸,正是写了萧鹊仙和秦家大郎君的生辰八字的那张。
面对如此惊悚而诡异的一幕场内诸人几乎已经乱成了一团。呆若木鸡的,有满脸惊惧后退的,也有朝着观音像砰砰砰磕头的。
“菩萨,菩萨这是怎么了?”离的最近的静法师太眼里全是惊惧,脸上惨白一片,拨弄佛珠的手更是抖如筛糠。
“哇”萧鹊仙猛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哭声,然后整个人都埋入了老太太的怀里:“老太太,老太太救我,这菩萨血泪滴上我的姻缘签,这是大凶之兆啊,孙女如何敢嫁?呜呜呜呜......”
“还以为你想玩什么阴谋诡计?原来是这一套。”从刚才就完全没有被吓到的萧燕回施施然起身,看着虽然在哭,但吐字却尤为清晰的萧鹊仙,眼里闪着跃跃欲试。
不就是血泪嘛,这事儿她懂啊,她看过《宫心计》。
“萧燕回你要干什么?住手,你这是对菩萨大不敬。”一边在哭,一边在小心观察周边各人反映的萧鹊仙本还自得于自己的筹谋所带来的效果,但没想到一转眼却见萧燕回已经走到了那滴泪观音前面,而且她竟然正向着那尊观音像伸出了手......
萧鹊仙再也稳不住伤心惊慌哭泣模样,不由的就向着萧燕回厉声斥责。
“三丫头,你干什么?拉住她,桂嬷嬷你快拉住她。”本就被吓得心脏急跳的老太太,又忽见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更是牙呲欲裂。
不止殿外的桂嬷嬷疾步进来,就连身边站着的几个惊魂未定的师太也急忙忙起身,就要伸手来阻止萧燕回的不敬之举。
“如此不敬,难怪......”静法师太终于开口,听话音就是要把这菩萨滴落血泪的事情往萧燕回身上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