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梦中的吻

从东京到京都大约有460公里，乘坐新干线约需要两个半小时。乘坐在深夜寂静无声的新干线车厢，穿越这足以称得上是遥远的地界，他们透过窗户看到摇曳的模糊疏影。一路未有交谈。

狗卷棘盯着对窗，看见身旁的学妹仍旧顶着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指尖攥着方才整理过的裙角。

…到底是多讨厌他，才会三番五次拒绝被他送回学校呢？就连在新干线的路上，她也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有在步行的道路中，才会问他一些紧要的事宜。她只是想知道那些事情的真相，而不是真的想和他讲话。她只是出于好奇而已。

可她对旁人是不一样的。江见月会主动找五条老师讲话，会对不熟的东堂葵说些天南地北的话，也会和刚认识的三轮霞推推操操说着私密的话语。所以他才存了几分故意，告诉她五条悟说的那些意义不明的话。“我们以后会成为情侣“梦境预示着未来”。如果这样告诉她，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叭如果是三轮霞或者东堂葵,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笑出来吧？眼睛勾出月牙弯，一只手捂着唇浅笑，一只手去戳她的手肘，说些"你开什么玩笑呀”“好好笑哦的话。

如果对象变了他，对方却摆出那样难以置信的样子。一言不发地瞪着他的眼睛，甚至会惊愕到踩到鞋边的石子摔倒在地，瘫软着身体也不愿意让他帮扶一从这天开始，狗卷棘就知道了。

江见同学唯独对他是不一样的。

唯独对他是那副不理不睬的模样。

大大大

好激动哦。

狗卷学长竟然说他们以后会是情侣关系……江见月满脑子反复循环着他打的这段话，说不上心里是激动还是欣喜，又或者两者都是。因为太过兴奋了，她还踩到小石子差点要滑倒，还好被狗卷学长扶起来了！狗卷学长反应好快哦…他绝对是因为太在乎她才会反应这么快的！狗卷学长一定喜欢她！

现在已经是深夜，江见月和金枪鱼饭团打玩游戏以后已经困了不少。只是一想到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就有些害羞地睡不着觉。今天快要摔倒的时候身体好像软成装了水的气球,夜半的冷风也吹得她皮肤冷涩。可他的体温却比她的温度要高上不少，少年温热的指尖触及她的腰间，温度相融的体感让她的身体好像要化开，更是软得几乎要瘫在地上。她抬起眼眸，狗卷学长的掌心心托着她的后脑勺，天然带着几分冷冽的烟紫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说不上眼底的思绪是冷漠还是关怀。…看不透。

但是……既然会和她说这些话，还愿意在她摔倒的时候扶她，肯定不讨厌她吧！

这么想着，她裹紧了被子，害羞地进入了睡眠。今天也会梦见ta吗?

一一狗卷想。

江见月不知道的是，梦境中发生的事他是完全可以操控的。是他先开口说话，是他告诉江见学妹反转术式的事，也是他主动邀请她打游戏。他喜欢这样的梦境。

喜欢在梦里肆意说话不用担心咒言攻击的感觉，喜欢晚上和她一起开麦打游戏，也喜欢听她那些碎碎念然后用大家都听得懂的话安慰她。但他不喜欢梦境和现实扯上关系的时候。

尤其不喜欢现在。

不喜欢梦境开始和现实接轨，梦到的一切开始和京都校那条昏暗的小径重合。他的指腹恰巧停留在她冰冷的腰际，只是微微抬眼就和她瞪大的双眸对上初线。不喜欢她的眼神好像并不喜欢他。

只不过……

狗卷想，她的身体比她的眼神要有温度。

上帝在创造人类时分化了两种性别。咒术师的世界相对普通人类弱化了性别差异，只依照实力分为特级、一级、准一级、二级及以下等级。作为鲜少与人类世界沟通的人，狗卷棘平常也只会以咒术师与非咒术师的标准看待人类。…可他在那一瞬间，第一次意识到人类除了咒术师与非咒术师间的差距外，还有男女之间的差异。

她的身体要更冷也更软些，落在他指尖只剩下轻柔的触感。即便是整个身体都压在他的身上，也不如他平常训练的力道要来得重。她眨了眨眼，不太好意思地看着他，想要挣脱力道又整个人都软在地上，表情呆呆的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搂过她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江见月又一次笑了，只不过是腼腆地浅笑。她冰冷的指腹按在他的手腕，借着力气强迫自己直起身来，又垂着头说了些隐在风里的话，立刻又小跑着消失在路径里了。

…那时候的狗卷棘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因为她的声音实在太过微弱，周围的蝉声又穷穷不已，狗卷棘的注意力又在别的地方，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江见月就已经跑走了。她到底说了什么呢？

狗卷棘不敢去听。

这里是梦境，是和现实高度重合的梦境。也许他真的能在梦里找到晚上想知道的答案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他凑近了她。

掌心还托着她的腰肢，才反应过来的江见月抓着他的手腕，低声说着些什么。只是和现实不太一样的是，狗卷棘没有再迁就她的举动松开，而是反拽住她的手腕，背对着浓重的夜色，靠近她的脸颊，听她低声讲着的话。“…狗卷学长，"对方的气息越靠越近，梦中的江见月下意识倒退两步，被搂着的腰肢却随着他的力道往前撞去。

额头狠狠地撞到他的身体，江见月吃痛地揉了揉前额，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刚刚说了什么？”

想凑近听的举动被意想不到的接触打断，令他更没有机会听到对方省略的后半句话。

不过，她梦里的眼神倒是比现实要讨喜很多。在梦境以外的世界里，她从来不会用这样讨好的神色望着他。她只会冷落他去和别的男人女人说话，再用冷淡的眼神偶尔瞥向他。像看无关紧要的人一档现在湿漉漉的眼睛倒是像小狗摇尾巴一样可爱。“我吗？“她略带讨好地指了指自己，“我什么也没有说呀。”她说话的时候好像总是带着语气词。

句末会带着"呀”“啊“哦"，有时句前也会跟着拖着长音的“嗯…”。这似乎是她说话的习惯。就像小动物总会在生气的时候发出些气音似的。…不过，现实里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对方就不会这样了。“你说了，“他沉着眸，言辞不轻不重的，却又略带着几分刻薄意味，“还是说，你不愿意和我讲话？”

他说话的声音总是淡淡的，但有时冷静的话语要比凶恶的喊声要让人恐惧得多。江见月有点怯怯地看着他，流露出的样子更接近平常和旁人说话的她，“我没有不想和你说话呀，我就是…

他扫了她一眼。

江见月被这一眼吓得慌了心神，抬脚处又被另一粒石子绊住，竞是控制不住身体往前坠去。事发突然，狗卷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又被她的手腕抓住，一时找不到时机扶她，只好被她硬生生弄倒在地。……疼。

但比疼更醒神的，是唇瓣落下的触感。

女孩垂落的浅金发丝吻过他的脸颊，鼻尖相抵时有些硬挺的痛感，以及她掌心依附在他胸膛的温热，最后是，柔软的肉粉唇瓣落在他的相同处。鼻间掠过浅浅的薰衣草的味道，狗卷棘发现她的唇瓣像是那天她递给他的喜久福，清甜又绵软。晶莹的双唇抹了润唇膏，导致他的唇角和下唇也有异样的黏腻。

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事，支支吾吾地蹲着身子道歉，低下头不愿意再去看他的脸。狗卷棘拽住她的手腕，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撑在他的胸脂上，道歉的言语又变得惊慌失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江见同学，"道歉的声音像流水一样延绵不绝，狗卷棘略微扬起了声调，打断道，“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因为……“她捂着脸，“我太笨了，狗卷学长肯定会讨厌我的。“不会的。”

她抬起头，继续泪汪汪地看着他。

对方的神态又好像恢复了正常，神色和眉眼虽然也是淡漠的神采，却多了几分从前相处时的温柔。

江见月看着他温和的脸，下意识不想把他和方才那个拽着她手腕的人混为一体。接着，她对耳畔又响起了对方笑吟吟的声音。“江见同学没必要道歉哦，"他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梦醒了。

狗卷棘把盖在他脸上的被子慢慢揭开，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明媚光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平滑的，干燥的。

和梦里不一样。

但尽管如此，那样被润唇膏沾染过的触感还是在他心中瘙痒。狗卷棘的脑海里无限倒映着梦中的场景，那些片刻的体温交融涌入他的感触。他想起对方眼汪汪的瑟缩的眼神。

像小动物一样。

像在雨天淋湿了，无路可回的小动物，对着路边的人祈求照料。不能再想了。

狗卷棘沉默地看着镜子前的自己，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没办法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意义不明的萌。因为他在梦中，至少有75%的时刻是有自我意识的。

从头到尾，他的所作所为都饱含着自己的意识。那么……

如今和他一样醒来的江见月，又会作何感想呢?狗卷棘打开屏幕，再次浏览了一遍她和东堂葵发的所有帖子。心中的焦躁不安无法抑制。

做了这样的梦……

她绝对。

绝对会更讨厌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