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三十二章
大梁,嬴成蟜更愿意称其为开封,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是镶嵌在华夏母亲河黄河上的一颗明珠。
整座城因水而兴,成为八朝都城,也因水而衰,复杂的水文地质条件使其没能搭上现代交通的快速车,最终一步慢,步步慢。不过令嬴成蟜记忆最为深刻的还是开封朋友讲过的地狱笑话:开封是古都没错,但没多少古的东西。你问我古的在哪?你跺跺脚,都在下面埋着。嬴成蟜跺了跺脚,记忆在此刻奇妙地重叠。虽然以如今的黄河水文情况和文明发展进程,地下应该没埋多少东西,但嬴成蟜还是笑了。
无论时空相隔多远,故地重游总是值得高兴的。兰池苑位置在圃田泽边上。
如今黄河尚未改道,脾气温和,不频繁肘击华夏百姓带来巨量泥沙,因此圃田泽仍保持着覆盖百里的巨大湖泊模样,是豫州九大泽薮之一。魏惠王六年(公元前364年),魏惠王将魏国国都迁至大梁(今河南封),随后引黄河水入圃田泽,再开凿鸿沟、将圃田泽与淮河联通。自此圃田泽便承担起了沟通两大水系,调节黄河与汴河水量的重要功能。俗语云要想富先修路,而水路也是路的一种。连接两大水系的畅通水路促进了商业的发展,使得各国豪商巨贾聚于大梁,进而催生出兰池苑这个一等一的销金窟。相传这里能喝到天下最好的酒,各种珍奇食材应有尽有,数不清的美人任由挑选,以及只有来客想不到,没有他们不能提供的娱乐方式。至于嬴成蟜为何会选择此地作为突破口,那纯属家学渊源,是这一世的生父嬴子楚郑重其事教给他的重要经验。
嬴子楚最初到赵国为质时,只是一个籍籍无名,随时可以被国家放弃的公族子弟。
又正值秦赵两国频繁交兵,关系恶化,嬴子楚因此成了看人下菜碟那个碟,就连日常财用与出行车马都十分缺乏,全无王孙公子的气派。直到吕不韦认为他奇货可居。成为他的天使投资人,第一笔投资就高达五百金,吕不韦让嬴子楚拿着这笔钱支撑日常开销,并努力结交宾客,创造出名声而嬴子楚在收获了这么一笔巨款后,只留了三十金作为压仓钱,其余的拿去购置一等一的衣物、车马、宝剑,然后焕然一新地去了赵国最高档的消费场所疯狂大撒币。
凭借着一掷千金的技能,很快结识了许多上层人物,借他们的口迅速有了豪爽大方,善纳人才的名声。
嬴成蟜还记得当时嬴子楚喝得半醉,将他置于膝上,喷着酒气说道:“成蟜,去什么样地方决定着你能认识什么样的人。“人生于世,有时旁人怎么看你,比你自己认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更重要。”
嬴成蟜初到魏国,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是谁在针对自己,但他相信在兰池苑这个销金窟中,一定有着能为他解决麻烦的人。对现阶段的他而言,只要能解决麻烦,钱是不值一提的。以时下的建筑水平,兰池苑的确担得起魏国第一娱乐场所的称号。但在前世玩了不下二十款大型模拟建筑游戏的赢成蟜眼中,不过尔尔。仅以装修精细度来看,也就是前世中档酒楼的水平,距离高档都有着距离,更甭说顶尖的。
只是面积大出太多,嬴成蟜甚至看到了有小舟在建筑物中穿梭。但这二级钳工(摸包客)的数量多得出奇。诚然光明与阴影相伴,窃贼作为人类最为古老的三大职业之一,在这个金钱汇聚之所出现很正常。
他这个年纪,又身着秦服,被重点照顾也是应该的,但弃马车步行顶多二百米,他就遭遇了四个窃贼,还是前三个都被抓了现行的第四个。他瞧着就那么好欺负吗?也许是该狠下心杀鸡儆猴了。熟悉的"哎呦一一"惨叫声从身侧传来。
扭脸望去,却是梁茂宽大的手掌紧紧攥住了一个瘦小男人的手腕,从那只手伸出的角度来看,应当是冲着他腰间挂着的玉玦去的。其人技艺明显比前三个要高出很多,若非这一声惨叫,嬴成蟜根本没有觉察到有人靠到了他身边。
而那张平平无奇,让人很难记住的脸此时已然扭得如同天津大麻花了。梁茂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极限,无需嬴成蟜吩咐,冷漠地望着那个瘦小男子,猛地增大了力量输出。
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嚓一声脆响,瘦小男子的整只右手就以完全违背人体极限的角度触碰到了他自己的后脑勺。
但这个姿势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随着梁茂放手,失去支撑点的瘦小男子立刻瘫软在地,只会痛呼惨叫。
巨大的痛楚使他情不自禁地翻滚挣扎,但这样又会触碰到刚刚被折断的右臂,从而带来更大的痛苦,于是整个人很快就疼的昏死过去,算是获得了暂时的解脱。
梁茂毫不留情地把人给踹了出去,使其人再次疼醒过来。然后快走两步,紧贴着嬴成蟜站定:“公子,恕我逾矩,此地人多手杂,您还是靠我近点儿。”
以梁茂多年磨砺出的感知,能清楚感觉到自己与公子被盯上了,人数还不少。但他并不在乎,也就是公子在,否则他早就提剑杀个痛快了。都是有手有脚的男儿丈夫,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做这无本的买卖。嬴成蟜从善如流缩短了与梁茂间的距离,然后抛出了一个令梁茂脑子暂时宕机的问题:“阿茂,你觉得是秦国好,还是魏国好?”梁茂不理解,梁茂挠头,梁茂发问:“公子什么叫做是秦国好,还是魏国好?我觉得跟着公子您就挺好的。”
嬴成蟜笑,抬起手臂指了周围一圈,将问题说的更仔细了些:“阿茂,我问的是你是觉得秦国百姓的生活好?还是魏国百姓的生活好?”梁茂加大了抓挠头皮的力度,他家公子唯一的坏处就是嘴巴里总会蹦出来奇奇怪怪的问题。
可他不通文墨,斗大的字只识了两箩筐,还是简化后的隶字,哪里能像魏先生一般为公子答疑解惑啊!
但超高的忠诚度还是驱使着他转动大脑,努力回答问题。“公子,我还是觉得秦国百姓好些。”
“哦,为什么这么说?秦国可无眼前这种富贵华丽之所,商君法更是以弱民为要。”
商君法对于百姓的剩余价值压榨程度丝毫不逊于毛孔里都流着血腥与肮脏的资本家,在治理百姓方面主打一个弱民。即让百姓贫困交加,既无余粮也无余财,只留下军功封爵这一条上升路径,促使百姓踊跃参军,积极杀敌获得军功升爵。梁茂听不懂什么是以弱民为要,但他听懂了前半句话,沉默着拉起嬴成蟜的手指向了屋宇投下的阴影与烛光的交界处。梁茂不动作赢成蟜还没发现,在那昏昏未明的地方居然是有人的!只是凭他的眼力,却也只能看到人影,看不出具体模样了。梁茂难得贴心地做着解释:“那些都是被拐骗来的孩子,或是被断了手脚,或是被戳了耳目,好让贵人能多发些善心。“可无论发多少善心,也与他们无关。我劝公子您也不要发善心,您要是今天给他们太多的钱,他们将来讨不到这么多的钱,可就要惨了。”梁茂语气里充斥着厌恶,但还是耐心叮嘱嬴成蟜。江湖中的职业鄙视链很长,如果说似梁茂这等以武力成为人门客的是第一等,盗贼这种为人所不耻,大概率会遭受歧视的在第二等,那这种控制孩童乞讨的就处在最底层了。
可偏偏是这种人手眼通天,关系盘根错节,无论怎么杀都杀不绝,还很容易惹祸上身。
英雄如梁茂也只能惹不起但躲得起。
这事嬴成蟜也清楚,事实上这种控制残疾儿童乞讨的行为一直到他前世幼时还存在着,随着国家大力推动全面脱贫工程才逐渐消失。如今这个时代没有才奇怪。
“秦国,至少没有这么多盗贼与残缺不全的孩子。“梁茂抛出了自己的论据,以斩钉截铁的语气。
嬴成蟜默然无语。
秦国当然不会有这些,因为秦国人少,恨不得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
成年男子都是兵源,至于拐卖孩童,然后把他们弄得残疾乞讨更是想也不要想,秦国的执法部门绝对会把人贩子抓住然后弄死。什么东西,敢和国家抢劳动力。
相比起贫富差距悬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山东六国,秦国的普遍性贫穷的确瞧着要更好些,可这世界怎么就沦落到比烂的地步了!因为烂得没那么彻底,所以感觉更好?
嬴成蟜沉着脸,揣着满腔无法对人言说的郁气,走进了兰池苑的大门。看门的几个护卫只深深地看了梁茂一眼,旁的就没有表示了,任由二人入内。
尽管两人的组合很是罕见,嬴成蟜更是嫩得出奇,八成会惹出事端,但打他们在兰池苑上工起,就没听说过有东家平不了的事儿。在兰池苑,过江龙得伏着,坐地虎得卧着。再说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里头要紧处自有人拦。他们一个月才拿多少钱啊,犯不上玩命。
但赢成蟜实际上真没有闹事的心思,他只是左顾右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里面的一切。
一楼的装饰仍旧平平无奇,但气味变了许多,酒香,花香,果香混在一起,但最多的是脂粉气。得亏他年岁还小,倒没有人主动上前搭讪。但梁茂先扛不住了,舞刀弄剑只做寻常的他因此时只能吸入甜腻的空气,整个人竟变得有些扭捏。
“公子,咱们是要去哪?”
万一公子要去风月之地,那他拦还是不拦呢?拦了公子可能会不高兴,可不拦的话,万一消息传到魏先生耳朵里,他绝对会遭老罪的。嬴成蟜看出魏缭的不自在,有意逗他:“阿茂,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也没成个家,不如今天…”
梁茂登时炸毛,音量都拔高了:“公子,习武之人,首戒在色!”眼见梁茂脸红到脖子根,七窍快要往外冒蒸汽了,嬴成蟜也就抛了恶趣味,认真问道:“那阿茂,你会赌钱吗?”梁茂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嬴成蟜:???
梁茂道:“从前性子不定时玩过,后来师傅不许我玩,我不服气,依旧偷偷玩,师傅就特地与我赌了一场,我欠下师傅三年课业,自此就再不赌了。”嬴成蟜嘶了一声,就梁茂每日的训练强度,哪怕是幼而未壮时连着三年翻倍也够呛,真是往死里练啊。
梁茂很认真地说道:“公子,我立过誓不再赌的。”如果说输自己的钱是心痛,那输公子的钱心痛程度至少得翻一倍,他不想承受这份内疚。
嬴成蟜无奈:"好吧好吧,我自己赌。”
他本来还想借阿茂这个倒霉手气一用呢。
兰池苑中的赌场很好找,也可以说天下间所有的赌场都很好找。因为人在紧张时会自觉,或不自觉的通过发出声音来释放压力,所以如果想要找到赌场,往声音最大的地方去就行。赌场面积也很大,共有两层,嬴成蟜扫了一眼一楼赌桌上摆放的筹码,见几乎都是铜钱,于是没有停留,径直往二楼走去。结果刚过楼梯拐角就被人拦住了。
两个抱剑于胸的人用身体将楼梯口封得严严实实,从相貌上来看是一对孪生兄弟,气质十分冷硬。
无意闹事的赢成蟜很礼貌:“敢问二位壮士,何故阻我去路?”两人听了嬴成蟜的话,常人瞧不出区别的脸上随即变得极为惊讶不解。翻译成嬴成蟜所熟悉的字句大抵是:“这是哪里来的小傻子,规矩都没搞懂,就敢往二楼上闯?”
嬴成蟜也不生气,还是很礼貌地问:“看来上去是需要满足一些条件的,不知二位能告知我吗?”
有条件好啊,有条件就代表他找对地方了。但二人还是没有理他的意思,一味冷笑。
这激怒了梁茂,大拇指抵在了剑柄上。
他蓄势待发的气势太过骇人,终于使堵路的两人正眼瞧了赢成蟜一眼,其中一人发出了嗤笑:“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小土鳖,以为带着护卫就能招摇。“总之二楼不是你能去的地方,趁早滚下去,否则别怪你阿父的刀快。”然后嬴成蟜就成功登上二楼了。
作为代价,那对孪生兄弟已经倒在了楼梯上,脖子上的细小伤口正不住往外流出鲜血,让地板变得湿漉漉的。
这也是他的大父孝文王曾经教给他的,遵守规则是好品德,但必要时刻要有打破规则的勇气,借不开眼之人头颅一用这招起效很快。事实证明,起效真的很快。
嬴成蟜还没想到该怎么把脚底的踩到的鲜血给蹭掉呢,面前又就多了很多人。
准确来说是四周多了很多人,各持利刃把他给围了起来,眼里凶光闪烁。而梁茂也跃跃欲试的模样。
自从跟了公子,他好久没有杀得痛快了,刚才那两个纯属银样鲁枪头,现在的这些感觉起来还算凑合。
嬴成蟜后退了三步,终于摆脱了灯下黑的境况,看清了那个唯一没有拿兵刃,且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何模样。
很胖,三层的下巴,肚皮上的衣服被顶得鼓了起来,面料紧绷着,仿佛下一刻就会不堪重负地裂开。
整个人宛如一座移动的肉山,行经处的地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流泄出笑意。
如果没带这么多打手的话,嬴成蟜是愿意相信他是善意的,但现在他只会给此人冠以笑面虎的称号了。
不过哪怕是仅看这一身肉,其人也必定不是简单人物。他前世听说过一句话,气质、服装、谈吐、金钱都可以作假,唯有肥肉只能吃出来。
想在当下这个九成九的人都吃不饱的时代有一身肥肉,更不是件容易事。嬴成蟜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胖的。
嬴成蟜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反而使"笑面虎"不敢轻举妄动,好半响才不阴不阳地说道:“孺子好胆,竞做出如此大事,不惧刀斧加身么?”嬴成蟜上前一步,将腰上佩戴的形制明显玉玦展露在烛光下:“非我好胆色,实是那两人辱及父祖,不得不为尔。
“足下应当庆幸,不是我阿兄听到了这番话。”玉玦晃动带来微光,成功引起了笑面虎的注意,他盯着玉玦看了许久,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强撑道:“原来是秦国长安君当面,还请恕下人眼拙冲撞之罪。”
“免了,不知我现在有资格上二楼了吗?”“自然有,自然有。"笑面虎掏出手帕,惶急地擦去脸上汗水。虽然这两年魏国在与秦国的交手中占着上风,可秦国的封君的分量也不是他能担起的。
秦国如今只是主少国疑,导致战心不强而已,天知道哪天就会重新打回来!大梁可是被攻破过许多次,王上的御园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笑面虎连忙命手下人散去,又小心翼翼打探道:“长安君此来是?”嬴成蟜笑吟吟的:“家里管得严,不许我敞开了玩。来魏国后听说这里好玩,所以我就来了。”
到这一步笑面虎实在是有些笑不出来了。
寻常贵胄子弟说这话他信之不疑,但这位长安君一言不合就杀了两个人,而在他印象中秦人虽然多急性直肠,但到这个地步的几乎没有……他要信这话他就是纯傻子!
“足下何故欲言又止?可是还有什么好玩的要介绍给我么?"赢成蟜特意看了一圈如今温顺无比的打手们。
人类最古老的三个职业分别为盗贼、娼妓、杀手。盗贼在外头,娼妓在一楼,这二楼应该就是杀手了吧。笑面虎更不敢接话了,干笑着为赢成蟜引路,“长安君既想玩上两把,就请随我来。”
二楼面积只比一楼略小,但占据主体的却只是一间大屋,透过屏风可以隐约看到里头只摆了一张赌桌,多出的空间放着不少精美的青铜器具,雕梁画栋,瑞兽吐烟,装潢的豪华程度已经不逊于宫室。嬴成蟜转过屏风后,见到五个年约三十上下的青年人围坐桌边,其中一人正在漫不经心摇着骰盅,各自面前随意摆着几块金饼。很明显,赌局只是私人聚会,交流信息的幌子。就像他前世那些主打隐私的私房菜一样,主要贵在提供环境。
五人在听到敲门声后就停止了交谈,原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结果竟然是带了个人进来?
而且还眼生得很。
不像话,这是什么地方,能随便带人来吗!但五人也知道兰池苑规矩苛严,也最守规矩,所以并没有立时发作,只是用目光瞥向正在摇骰盅的俊朗青年人。
俊朗青年人先是仔细看了一番嬴成蟜,连跟着都梁茂都没有放过,这才看向笑面虎:“沈主事,怎么是你亲自带人来了,不为我们介绍一下这位秦国的小君子吗?”
俊朗青年特意在秦国二字上顿了顿。
笑面虎沈主事此时完全笑不出来,不停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语带哀求道:“阿恒与阿定冒犯了秦国长安君,所以只能我亲自带长安君来了。”这就是个不讲规矩,还惹不起的小杀星。各位行行好,今天给个面子,输点就输点,把他哄开心转去也就是了。
赢成蟜似乎没有听出这段话中话,笑着见礼:“蟜见过诸位君子,听说这里好玩,因此冒昧前来,还望诸位不要见怪。”“岂敢,岂敢,秦国长安君造访,真是令我等欢喜之至啊。”能在这赌钱,或言之商量事情的都是贵族子弟,因此贵族子弟待人接物的那一套可谓是熟稔无比。
尽管压根没亮明身份,可三言两语下来,竟真表现得如同多年相识一般。唯有置身事外的梁茂发现换了一个骰盅。
可当众人看见梁茂哗啦啦倒出几十块金饼时,眼皮都不由自主跳了跳。给个面子哄人没问题,但哄开心这成本算谁的?怎么会有小孩第一次赌钱就带几十块金饼!但事情没发生,大家也就存在着一些侥幸,万一这熊孩子只是想炫富呢,说不定并不会赌这么大。
然后就见到赢成蟜点出十块金饼压了上去。这下连摇骰盅,一直非常淡定的青年男子都不由色变,摇晃骰盅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这熊孩子似乎真干得出来把金饼全压了的事啊!然后俊朗青年就想到了一些事情,勾起笑容闲话家常般问向一派懵懂的嬴成蟜:“长安君初至魏地,吃住还习惯吗?”“黄河大鲤鱼味道鲜嫩,十分不错。至于这住,实不相瞒,我还无住处,暂居旅店呢,不知各位知不知道哪有好宅子售卖,大可介绍给我,我这不差钱。俊朗青年略作思索,然后加快了摇骰盅的速度,满口答应道:“有有有,改日必为你介绍。”
于是梁茂就看到他家公子连输五把,五十块金饼就这么没了,面前只剩下十来块金饼。
可嬴成蟜并不着恼,依旧继续点出十块金饼下注。这时俊朗青年放下骰盅,按住了嬴成蟜的手:“过犹不及,你年岁还小,不可贪赌。”
赢成蟜从谏如流,让梁茂上前来收金饼,又起身对俊朗青年行了一礼:“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吾名治,信陵君是家父。”
“足下年长于我,我就厚颜称一声治兄了,谢过治兄提点。”在返回的路上,梁茂破天荒地话多起来,说定是那后换的骰子动过手脚,要不怎么会连着五把都开小。
嬴成蟜用我知道三个字终止了梁茂的心疼。于是梁茂头上开始飘问号了。
嬴成蟜耐心解释道:“那后换上的骰子里必定灌了水银或是其它什么东西,反正点数是可控的,要大来大,要小来小。“而且这钱不是输出去的,是故意我送出去的。”赌博可以说是最原始的洗钱手段,总之骰盅上下摇这么几下,行贿受贿就变成了合法所得。
不过以当前的手段送礼还是太不方便了。
嬴成蟜前世听人在酒桌上讲笑话,说是古玩,尤其是高仿古玩才是送礼利器。
找个古董店定制一批高仿画、高仿瓷,标上不同的价格,送礼的当真的买,买的价格时候越高,能办的事情就越多。收礼的只当假的收,真需要用钱的时候,再把东西往古董店里当真的卖就行。
可惜如今是个制造古董,而非售卖古董的时代。总之对嬴成蟜而言,花五十金就能解决住处问题,外加结交了信陵君长子,属于非常划算的一笔买卖。
梁茂听不懂什么送礼收礼的学问,他只知道自己很快就有安定地方住下,御马的声音都因此轻快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