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练对哈密嗤讲述这次征剿都蛮(即僰人)的來龙去脉。其实。之前明朝廷对僰人已经有过十几次征剿。只不过。这次决心更大。动员力量更强。这与中央朝廷的一次政权轮换有极大关系。
公元1572年。大明穆宗隆庆六年春天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吏部侍郎内阁大学士张居正悠闲地在书房里品茶读书。忽然院子里一阵嘈杂。张居正有点纳闷。这堂堂相府。谁敢如此吵闹。正欲叫人。家人张清急急火火地跑进來:“老爷。宫里冯公公亲自來了。有急事传你进宫呢。”
张居正心里一惊。什么事儿这么急着來传。还是大总管冯宝亲自赶过來。他赶紧起身。准备迎出來。这边大太监冯宝已经闯了进來。快嘴快语地吩咐身后的小太监们赶紧退走。不客气地让张清也出去。张居正看冯宝如此惶急。知道宫里出了大事了。赶紧让冯宝坐下。也沒來得及端上茶。冯宝便小声地对张居正说:“张大人。当今皇上眼看就。就……”
张居正明白了。隆庆皇帝对自己不薄。在裕王府的时候。自己曾做他的老师。可以说师徒二人君臣之间亲密无间。六年前隆庆皇帝一登上皇位立刻让张居正入阁。任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虽然张居正入阁很晚。但是。隆庆皇帝非常信任重视。张居正也努力为隆庆皇帝出谋划策。一入阁拜相。立刻启动自己的改革计划。上奏革除旧弊的《陈六事书》。切中时弊。很有见识。隆庆皇帝看后非常赞赏。正当张居在隆庆皇帝的知遇之下欲大展宏图的时候。才登极六年的皇帝竟然病入膏肓。乃至于要驾鹤西去了。
张居正一阵晕眩。感觉像是天塌下來一样。自己倔强的心像沒了支架。瘫软下來。颓坐在椅子上。
冯宝一看。不行。迟一步怕误了大事了。冯宝在宫内权倾一时。在朝廷中。欲张居正最相投合。两人关系极为密切。成为隆庆皇帝的左膀右臂。可不管怎么说。自己只是个家臣。是个宦官。场面上的事还得张居正撑持。
“张大人。你可别急坏了。我们得赶紧进宫。恐怕万岁爷要做顾命了。你可要撑住。这改朝换代的关键时候。你可得稳住啊。”冯宝带着哭腔说。虽然是个太监。但对隆庆皇帝。冯宝感情深着呢。
张居正稳了稳心情。小声说:“冯公公。这次你亲自來。一定有话教我。我们这么多年交情。咱们就直说吧。”
冯宝忙说:“是。是。我们得保着皇三子顺利登上皇位。李娘娘可在宫里急的很呢。”
张居正觉得事关重大。忙问:“公公觉得有把握吗。”
冯宝忙说:“问題不大。皇上已经定下了。我就怕这最后时刻有人从中作梗坏了大事。所以我们得赶快进宫。从现在起。你我二人不管什么理由。必须得有一个人留在皇上身边了。”
张居正知道其中的厉害。内阁中。高拱是首辅地位。是个老臣。威望极重。其他几个人倒不足虑。冯宝这是对着高拱來的。张居正赶紧点了点头。事情紧急。沒时间考虑太多。进宫要紧。
两个人屏退左右。轻车简从。快马加鞭。不大会儿就赶到宫里。有冯宝引领着。不用通报。张居正跟随着冯宝直接就來到隆庆皇帝寝殿养心殿。养心殿沒外臣。看來张居正是第一个赶到的。这也是冯宝特意安排下的。冯宝三步并作两步奔向隆庆皇帝龙榻。隆庆皇帝正闭目休息。龙榻边几个小皇子低头跪在地上。小声饮泣。冯宝过來。附耳对着隆庆皇帝说:“内阁张大人來了。”
一会儿。隆庆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榻前跪着的张居正。嘶哑着声音说:“爱卿起來。朕有话说。”
张居正赶紧起來。俯身到龙榻边。已是满眼清泪。隆庆皇帝看了。心下恻然。轻声说:“朕不行了。皇子还小。卿要善进辅弼之责。不枉你我君臣知遇一场。”
张居正赶紧说:“万岁静心休养。不日即可龙体康泰。臣要侍奉陛下万年呢。”
隆庆皇帝轻轻一笑。他知道。所有人都会给他说这么句沒用的话。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除。该走就得走啊。可惜。这皇位才坐了区区六年。还有太多的事情沒做呢。就要撒手了。说什么都晚了。自己是对不起列祖列宗了。可得安排好后世。也算对先祖有个交代。
隆庆皇帝见自己最信任的老师來到面前。便赶紧托孤。道:“皇三子翊钧当继帝位。皇子年少。卿要努力辅弼。国有疑难。与高拱等老臣议后再行。朕今儿就把大明中兴重任交付老师你了。”随机。隆庆皇帝让10岁的朱翊钧起來。说:“一切要请教先生。”朱翊钧点了点头。张居正赶紧将朱翊钧揽在怀里。向老皇帝表示。自己会忠心辅弼幼主的。隆庆皇帝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微笑。
终于。隆庆皇帝说出张居正与冯宝等人最想听见的托孤遗命。心放下大半。还是冯宝机灵。已经准备好书写圣旨的笔墨纸砚。见张居正还愣着。冯宝赶紧小声提醒说:“万岁爷。托孤事大。可否草诏用印。”隆庆皇帝点了点头。冯宝赶紧扯过张居正。让他草诏。张居正也知道事情紧急。也许一时两刻就会有不测之事发生。赶紧手忙脚乱地草诏。冯宝细心地服侍皇帝喝了点人参汤。站立一旁。也是老泪纵横。这边。张居正已经写好诏书。虽然自己潦草。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隆庆皇帝想了想。挥了下手。道:“用印吧。”
这三字一出。就决定了明王朝一个新政权的即将诞生。张居正与冯宝心是放下了。却悲从中來。匍匐在隆庆皇帝身边。默默饮泣。这时候。小太监轻声禀报。内阁大臣都來了。隆庆皇帝便挥手让他们都进來。刚才一点儿参汤让皇帝的脸色有点泛红。多了点生气。见几位托孤老臣來到。隆庆皇帝拼着最后的气力。大略地交代了几项后事。说着说着。气息微弱。再也出不了声音了。两眼直瞪着。很无奈很无奈的样子。冯宝赶紧传太医过來。已经无济于事。隆庆皇帝挣扎了一下。随机宴驾。
这下。众内阁大臣及宫内太监一起嚎啕大哭。外边早等着众位妃嫔宫人。全都痛哭起來。各个小皇子也冲过來。匍匐在老皇帝身边。
到底是冯宝见的世面多。心中沉稳。他扯了一把身边的张居正。扶了下边匍匐着痛哭的皇三子朱翊钧起來。沉声说:“众臣接旨。”
众人正在沒头沒脑的痛哭。还沒从抽去主心骨的空虚中回过神來。虽然这隆庆皇帝才干了六年。也不大理会朝政。但是。一国之君在众臣心里。那就是主心骨儿。精神支柱。沒有他。还真不行。所以自古以來即有“国不可一日无君”的信条。
大家听了冯宝的话。才回过神來。光哭有什么用啊。这是新旧主子新旧政权更迭的时候啊。既然先皇有遗诏。那只有听话的份儿。到底谁是新的主子呢。想也沒用。听圣旨说是谁就是谁吧。不管喜欢不喜欢。皇帝就是皇帝。谁当上皇帝。谁就是自己的主神了。大家赶紧跪倒一片。大殿里有些紧张。一时鸦雀无声。冯宝低沉着声音宣读了大行皇帝遗诏。新旧朝廷完成了交接。大明江山有了新的主人。大家跟着10岁的嗣皇帝向大行皇帝行大礼。之后。由内阁首辅高拱领着。拟定新皇登极及老皇帝治丧大典。
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看似普通的改朝换代政权更迭。却意外地让远在西南深山老林中的僰人陷入了灭顶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