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捉放曹!(1 / 1)

数十年前走江湖的都知道一句话

武行有二宁北朝珠南花翎

由此可见宁朝珠和宁花翎这两位爷的名头有多大了可是有的时候树大了难免招风就比如一杆闲散人等在闲极蛋疼的时候聚在一起揣测这两位爷的來历一样

以前不是沒人怀疑过他俩的关系同样的姓氏再加上类似的名字年龄身段外加相貌俱都相仿虽说功夫路数不尽相同但是自然有人将他俩认作是亲兄弟

既然传言众说纷纭了那自然就有人想要变着法的求证可是当问到了宁朝珠和宁花翎这二人头上的时候任谁都沒有想到这两位爷俱都矢口否认

这就有点蹊跷了

尽管他俩的路数不同一个安心立命的看家护院一个闯荡江湖的覆雨翻云而且一个扬名于塞外关东一个发迹于江浙华东可是这些仍旧阻挠不了众人的好奇之心直到现在他俩的身份问題也是江湖上一个尘封了多年的话題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位爷好像注定了就是同极相斥一样以秦岭淮河为界一个不踏足北方一步而另一个则从不南顾当然那次宁朝珠老神仙隐匿身份只身前往海南打残周嚣炀是个例外

其实宋端午刚才说的那句话实际上是在试探宁老神仙他若承认了那就说明了他与宁花翎之间的关系尚若这二人之间真的沒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宋端午那句“宁师伯”肯定就会被驳斥了可是当宋端午看到宁朝珠不置可否的态度时心下就已然明白了三分

宋端午在试探宁朝珠而宁朝珠的心里又何曾不是震撼无比的

宁朝珠和宁花翎确实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无疑可是这俩人为何要分道扬镳并且永世不相见的缘由恐怕也就四个人知晓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已经作古了的那种所以当尚存的三人俱都不约而同的保守着秘密的时候这其中的故事恐怕就永远是个谜了

宁朝珠和叶赫那拉老太太是平辈儿无疑同时也是宋执钺的授业恩师这点也假不了所以于情于理宋端午都应该叫他一声‘宁爷爷’的可是好死不死的是偏偏宁花翎这个玩世不恭的老不修把宋端午收做了徒弟

他弄这一招倒是一时兴起可是这辈分可就乱了套了

在宋府这边论都是一切照旧唯独管宁花翎叫声‘二爷’也就罢了可是若从宁花翎那边论那则乱了套宋端午不仅可以管宋执钺叫师哥更可以管叶赫那拉老太太叫大师伯最不可思议的是宁花翎可是早就收了白潇湘作为干孙女的所以宋端午这一声‘宁师伯’叫的倒是不要紧却愣是摇身一变长了白潇湘一辈儿

所以当宋端午温文尔雅的说了一句:“回师伯师傅他老人家一切安好”的时候宁朝珠就忍不住板着面孔暗喝了一句:“胡闹”

不过宁老神仙都表现如此了可宋端午却丝毫不以为意因为这犊子知道这一声‘胡闹’说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上杆子收自己做徒弟的老头子至于说宁花翎为什么执意要收宋端午为徒这里面的道理宋端午虽不全然明了但是至少从现在來看膈应一下子宋府众人还是可以的

沒有什么能比亲生儿子摇身一变竟成了师兄弟更能恶心宋执钺的了所以当屋子外面传來一声若有若无的咳嗽声时恐怕脸色难堪的就不只有宁朝珠老神仙了

不得不说宋端午这犊子还真是有几分妖孽的资本而他若是卯足了劲儿真想膈应别人还真就沒有人能够幸免于难

屋子里的宁朝珠是一个屋子外听墙角的宋执钺是一个捎带脚也一勺烩了个的白潇湘也是一个

自打宁老神仙说完那句‘胡闹’之后一时间谁都沒有说话这也难怪老头是在对自己弟弟的胡作非为感到一个头两个大而宋端午那犊子则在大肆利用这种混乱在制造尴尬的气氛所以当宁朝珠老神仙终于意识到这场对话不能就这样含糊的结束时这个闻名江湖的高人也不仅为了找话头而感到头疼

“这些年苦了你了”宁老神仙想來想去还是打出了这张煽情的亲情牌而这句话其实正是宋执钺想对宋端午说的只不过却是由他师傅代劳而已

可是这张本以为会有奇效的牌在宋端午这里竟然瞬间就被灭的悄无声息而当宋端午的脸色划过一丝阴霾而眼神也逐渐失去了刚才的温和而改换上怨气的时候宁老神仙就立马察觉到在这个时候打亲情牌到底还是早了点

“谢宁爷爷挂怀了不过端午我倒是觉得这么多年从未苦过因为一直都不曾尝到甜又何來苦这一说呢”宋端午冷笑连连的对着宁朝珠说道只是眼神却看似无意的飘向屋外而宁朝珠也同样知道宋端午之所以换了个称呼则是他已然站在了宋家的角度把自己的一席话讲给某人听:

“其实爷爷在回去的路上就染了病了等到了地方自然就是一病不起沒房沒地又只能靠娘一个人照顾瘫在床上的爷爷和我这都不叫苦这叫把人往死里逼爷爷后來在床上躺了半年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身上熬得沒半两肉而娘是把家里所有的隔夜米都卖了才凑的十几块钱在邻村的棺材铺求人打了一副最薄的棺材皮将爷爷葬了的外來户屯子里都不待见下葬的时候是我和娘俩人扛着棺材一路送走的可想而知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都能扛动这棺材和人得有多轻而这也不叫苦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死了个人对于家里來说已经不是丧事了而是省了一份口粮所以当一个人徘徊在饿死与活着边缘的时候苦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宋端午说着说着不禁哽咽住了嗓子由始至终宁朝珠都沒有插一句话因为他太了解宋戊辛和三猫娘的性格了都是那种为了争一口气而甘愿肝脑涂地的执拗性子

“后來我长大了些家里的生活这才不至于饿肚皮可是宽松日子沒过几天老天爷又像是成了心似的让娘的身体又垮了下去你想想一个咳嗽咳出了血的女人还要整日的操持这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后來又过了几年娘终于去那边享福去了因为她不用再受累了而我在给娘终于置办了厚棺材的时候却只能跪在别人家门口只求他们能抬娘上路而已而这也不叫苦因为娘到现在为止还躺在那个连野狗都不愿意去的破山坳里而我却只能躺在这不能给那两个死人争口气并且听着某人假惺惺的來问自己苦不苦宁爷爷麻烦请你告诉我把一个死人大卸八块有什么用意不过是让一个死人再死一次罢了”

宋端午这话本身就泛着一股阴气而宁朝珠自然也知道这是经过一番生存历练下修炼出來的滔天怨气至于在某个听墙角的家伙听來这其实就是**裸的控诉而且都是满腔的血泪都化作了恨意的那种

宁朝珠看着宋端午眼神里那股戾气下的疯狂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沒有辩驳也沒有附和仅仅说了一句世人烂熟于心但对于此情此景却是十分适用的言辞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老天爷也是瞎了眼的要祸害一个人单独來就好了却有何要牵扯上无辜的其他人我看这话只不过是给那些满脑子幻想的潦倒之人自我麻痹的话语罢了还天将降大任降大任就得病死爷爷穷死娘他妈的降个屁这就是作孽”

还未等宁朝珠老神仙的话讲完宋端午就打断了而他显然不仅对那话有不同感悟更是呲之以鼻所以当这犊子一边言辞俱厉一边面容狰狞的发泄心中苦闷的时候老神仙于是终于忍不住了

“放肆”

宁朝珠一拍床板显然怒极这样一位已近耄耋的老人在练就了一身臻入化境的功力后追求的就已然不是世俗的虚名而是天道了所以当宋端午口出骂天狂言的时候老神仙又何尝不怒呢

可是宁朝珠毕竟是经历过漫长岁月雕琢的高人所以当他瞬间又平复了心中的波澜之时他所能做的除了略带失望的深深瞧了宋端午一眼后就摇头轻叹的走出了屋子看得出來脚步比进來的时候要沉重不少

不过此时的宋端午却将全部注意力放到了地面之上因为他赫然的发现那条被宁朝珠拍过的床腿下面的殷实青砖已然龟裂到如蛛网般细密

宋端午好奇的伸手敲了敲青砖地面清脆的金石声音很直白的在告诉宋端午这地的坚硬而宋端午在惊惧不已的同时只得吐吐舌头暗自庆幸宁朝珠的那一掌沒有拍向自己

东跨院内宁朝珠老神仙已然跟宋执钺站在了一起而他俩则俱都看着石桌上宋端午带來的那捧陈鸣远的紫砂壶一时间百感交集

“师傅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宋执钺轻轻的抚摸着那紫砂壶动作很轻柔就像他第一次搂着宋戊辛的脖子也像他第一次牵着三猫娘的柔荑

宁朝珠也仅仅是叹了口气说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钺现在说对与错已然都无意了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三猫那孩子怨气太重绝不是一时半刻就化解的所以说你我还得为长远考虑再者说了龙生九子尚且子子不同更何况虎生三子必有一彪乎至于说最后你我和这个家是被虎崽子给平了还是接管了都只能看天意了”

宁朝珠说的这一番话颇有点失意的味道全然不似他平日里坚毅的性格而宋执钺也果不其然的叹了口气带着疲惫的神色别过了宁朝珠之后就折返回了厢房

宋执钺的身心俱疲是不假可是当宁朝珠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层云叠嶂之时却突然像是开了窍一般轻笑起來

当年宁花翎在出走之前其神色其态度其心理不也是同宋端午一般无异的么所以当宁朝珠老神仙一边拿起陈鸣远大师的紫砂细细把玩之时一边终于浅笑道:

“花翎啊花翎你不敢踏足宋府大门也就罢了偏生支使个孩子扮成当年你的样子來气我你以为大哥我的气量就那么小还真能生你一辈子的气也罢既然你还能记得我这个兄长我也就索性帮你宝贝徒弟一把免得你又在人前背后骂我小家子气”

说罢竟然捧着宝贝紫砂壶迫不及待的泡壶好茶享受去了只是这嘴里却念叨着西皮慢板:

听他言吓得我心惊胆怕背转身自埋怨我自己作差

我先前只望他宽宏量大却原來贼是个无义的冤家

马行在夹道内我难以回马这才是花随水水不能恋花

这时候我只得暂且忍耐在心下

既同行共大事必须要劝解与他

腔虽不是地道的余派老生腔但这戏绝对是地道的京戏至于说宁朝珠老神仙哼的是哪一出恐怕那两个势同水火的家伙在听到后已然都心下明了了

只是明了归明了但是这二人的想法却是不同的听得明明白白的宋端午当然知道宁朝珠唱这段是把自己比喻成了陈宫而他口中的‘无义冤家’却是宁花翎;可是这在宋执钺的角度看來却是把陈宫比喻成了自己那么很显然的就是‘无义冤家曹阿瞒’这个角色则是给宋端午留着的无疑

同一个唱段在不同人听來确实有不同的含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管这前因后果如何这‘冤家’两个字却始终都是营造出故事主线的一条重要原因

老神仙哼的不是别的正是经典名段

《捉放曹》

‘曹’是谁相信各人心里都有底而这重要的则是在那捉放二字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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