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柯冰的反复追问。大刚的问话只能暂停。他们必须改变之前刚刚达成的约定。不再是柯冰先回答完大刚的问題才能轮到柯冰发问。并且柯冰已经回答过问題了。总不能大刚一个人一直问下去吧。而柯冰最关心的问題只有一个。就是大刚为什么要在柯冰与冯源之间设置障碍。此时他必须向柯冰回答这个疑问了。

在此之前。柯冰曾无数次地设想过大刚的回答。但是无论大刚找什么借口。都无法有一个合理的答案。因为他们的矛盾已经积聚十年之久.

冯源那么的无私。而且对自己和对别人都那么真诚。却被大刚从中挑拨得与其仇深似海。导致了柯冰将其误杀。所以柯冰认准了大刚有罪。一定要让他为冯源抵命。

到了此时。大刚也沒什么可隐瞒的了：“我沒有陷害冯源。只是配合冯源。是他一定要扮演你的仇人。而且他这样做也完全是为了你好。”

听了大刚这样的解释。太出乎柯冰的意料了。柯冰傻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大刚的态度绝对不是撒谎。柯冰急切地追问：“为什么。”

大刚黯然：“冯源想让你从他手里把李月夺走。因为他无法以朋友的身份将李月还给你。如果不是他故意想扮演你的仇人。我想制造矛盾也办不到啊。是他不让我把窗户纸捅破。”

柯冰从头梳理思路：“你刚才说什么。冯源故意扮演我的仇人。是为了把李月还给我。”

大刚叹气：“唉。看來有些事你的确不知道。也难怪。不是李月有意隐瞒你。而是她知道的也不全面。我以为你早对这一切了如指掌了呢。不然你如何和李月相处这么久。难道李月沒有把你和冯源的误会解开。那么你知道冯源有性残疾吗。”

柯冰点头表示知道。大刚继续说：“当初冯源就不同意和李月结婚。是李月一定要坚持的。最后冯源宁不过李月。只好娶了她。那已经是毕业三年后的事了。听到他们结婚的消息后。你马上离开天津。回沧州去了。看到你反应那么强烈。我们才知道你心里的苦闷和绝望。可是谁也沒办法。只希望你能尽快忘掉李月。”

柯冰仍不明白：“据我所知。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冯源对李月悉心呵护。体贴入微。沒有**的婚姻照样过得非常幸福。他怎么会想到把李月还给我。而且我也有家了。难道他有意当乌龟。想让我和李月偷情。只是为了解决他欠缺李月的**。”

大刚不住地摇头：“烙饼啊。你想问題咋就老是那么歪呢。你的婚姻到底能拴你多久。你对李月的那分痴情谁不知道。得不到李月。你的痛苦又有多深。而且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的原因是只有你能给李月带來幸福。我说的幸福不是简单的感情问題和生理问題。而是灵魂深处的东西。你自己想一想到底为什么吧。”

柯冰想了想。故意轻松且不严肃地调侃：“是经济问題。她需要钱。”

大刚差点气乐了：“你小子。这么明白的一个人。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直犯糊涂啊。”

柯冰凄然：“我还确实参不透。虽然我知道李月肩负着建设家乡的重担。她要报恩。但是为什么只有我能够帮助李月。其实冯源对我的很多敌意我都能理解。虽然他是故意扮演的。我最瞧不起他的地方就是他不够男人。他既然爱李月。也娶了她。怎么他就不能帮助李月实现她的愿望呢。”

大刚激动起來：“李月的愿望有多难实现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怎么知道冯源沒有努力。他不如你会挣钱。更不会挣大钱。因为他是国家公务员。李月坚决不让他为了自己辞职下海经商。但是他也有‘非法收入’。你再看看冯源死后留下了什么。是债。而且我再告诉你。李月的难題之所以非你不可。不完全是经济问題。冯源投资到半山村的钱。那里的人们根本就不知该怎么用。反而养成了依赖思想。这些年那里的山民是过上了好一点的日子。但是沒有冯源的钱。他们自己就无法生活了。你知道什么叫知识扶贫和精神扶贫吗。象冯源那样扶贫反而是越扶越贫。”

柯冰也激动起來：“凭什么冯源一定要把这副担子转嫁给我。他这样做算宽容。算无私。算崇高。他自己为什么不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題。却指望我來帮助李月。简直一个活王八。”

由于激动。柯冰一下子碰翻了眼前的酒杯。黄色液体冒着白沫从炕桌的一端流向另一端。大刚赶紧挪地方。却发现身子不听使唤了。柯冰也下意识地抬身抢救。却也发现自己行动迟缓了。是醉了。他们都吃惊地注视着桌子上的啤酒慢慢流向低处。再流到桌下。

大刚似乎感觉到时间的宝贵了。马上平静了下來：“兄弟。我们别激动。慢慢理清思路。我告诉你。冯源之所以力不从心。是因为他不能走进半山村。他是那里唯一不受欢迎的人。而且乡亲们都认为李月嫁给了你。你才是半山村的姑爷。”

柯冰早就猜到了有这样一种结果。大刚说的不是假话。但是好多事。都与自己感受的很不一致。甚至完全相反。那么到底在他和大刚以及冯源之间。有着怎样的误解和秘密呢。事实真相到底又是什么呢。

柯冰不再激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沉默是金。此时的沉默要比金子更珍贵。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后。两个人都在努力从对方的话里寻找思路。并很快理清了思路。

关于半山村把柯冰当作李月的丈夫这件事。柯冰在李月的侄子山根儿那里就知道了。但是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大刚考虑了一会儿说：“首先说半山村有一个待客习惯你该知道吧。我只知道结果却对具体细节不太清楚。这得你先对我说说。然后我才能向你解释。”

柯冰当然记得半山村的待客习惯。当年他冒昧地闯进半山村。差点丢了命。幸亏路上遇到了“山神”。在李月母亲的指引下。走捷径到了半山村。才沒有被冻死。在李月家里。李月和他钻进了一个被窝。陪客人睡觉是半山村的待客习惯。

那晚的事柯冰记得非常清楚。是李月将他搂在怀里。用胳膊和身体将他“捆绑”成一个立正的姿势。所以他才沒有破坏半山村的规矩。受到了上宾的礼遇。也正是由于半山村的人对柯冰寄予了非常殷切的厚望。所以这些年來。柯冰才一直走不出李月的情结。

柯冰简略地讲完了那段往事。大刚理解后说到：“难怪会这样。当年冯源随李月回家探亲。因为还沒结婚。只说是同事一起出差顺路陪她回家。当晚睡觉时。李月挨着冯源。由于晕车。李月赶路很辛苦。所以睡得很死。冯源无比怜爱地伏在她身上睡了。结果第二天他差点被赶出村子。他成了全村最不受欢迎的人。

鬼知道他们村有那样的待客习惯。又有那么多狗屁规矩。

李月明白是自己疏忽造成的后果。但她宁肯愧对冯源。也不能让全村人对自己失望。所以结婚时她沒有回半山村。只捎信说嫁给了她最爱的那个同学。于是你便成了半山村的女婿。”

柯冰恍然大悟：“难怪冯源死后。山根见到我和见到鬼一样。我早猜到有这么一点。但我以为是李月和我分手前就向家人承认了我们的关系。分手后无法向他们交待。就撒了谎。却沒想到会这么复杂!更沒有把冯源与这件事前后联系起來想。”

大刚感慨：“难得你对李月爱得那么深。那么执着。冯源最欣慰这一点。所以他才坚持要把李月还给你。不仅因为你对李月那么痴情。而且你能陪李月一起回去帮助半山村。而他们这些年也沒办法一起回去。不然他怎么肯把李月‘出卖’给你啊。天底下有这样的男人吗。”

柯冰一时仍无法理解：“你口口声声说冯源‘出卖’李月。可是我怎么就沒感到呢。正相反。我感觉到的却是彻底的绝望和迷茫。我多次迷失了自我。看不出我和李月有任何希望。”

大刚摇头：“关心则乱。因为你对李月太认真了。也怪我们太小看你的真情了。或者应该说我们都沒想到你会对李月那么‘纯洁’。以你的为人。你动心的女人。你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搞到手。但是你又非常讲义气。朋友妻你是不会碰的。就如齐开的妻子任丽娜。从上学时到现在。一直对你另眼相看。但是齐开我们都很放心她和你有私下來往。所以冯源不能和你做朋友。那样你就无法去打李月的主义了。”

柯冰简直恼火：“如果我和李月交往得象任丽娜一样正常。难道不好吗。那样我心理会平静许多。而且同样可以无私地帮助李月。你当你是谁。你是上帝吗。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吧。你不觉得你这样设计太残忍了吗。难道你沒看到我有多痛苦吗。你怎么会那么狠心。而且。你凭什么设计我的命运。难道你设计的最合理。”

大刚委屈：“沒有人能安排你的命运。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被当时的形势决定的。是我们一直在迁就你。咱们从头说一遍吧。不然我们谁也理不清思路。”

柯冰不甘心地问罪：“当年我和冯源就不该是仇人。你先说我们毕业后的事。”

大刚说：“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利用冯源的吧。因为冯源对我恨之入骨。所以你鼓动他來查我的经济问題。为了查出其它领导的罪行。现在想想看我们这样设计是不是太天真了。

结果在办案过程中。冯源居然不想对我进行报复了。他要和我化解矛盾。为了能和你结为兄弟。

于是我们商定给你一个成就感。按照你设计的方式实现我们的计划。那是冯源要求我配合的。况且当时我被隔离审查。无法告知你任何消息。不是我一定要欺瞒你。并非我要设计你的命运。或者说。那都是你设计的。我们只是执行。后來又发生了变化。”

柯冰终于平静一点了。继续问：“后來的事怎么解释。”

大刚有条不紊地说：“帮我达到目的后。冯源又想如法泡制。再为你扫清障碍。当时牛长顺是投资公司的经理。在为国资私有化动着歪脑筋。如果当时把他办了。你就能替代他的身份。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你最喜欢搞怪了。冯源也想让你大大地意外一次。。所以冯源不让我告诉你。沒想到你居然选择了丢卒保帅。将自己出卖了。一走了之。冯源一直为此懊悔不已。

出现这样的偏差。是我们都不愿见到的。并非冯源的本义。但他不让我解释。一定要用行动改变你的误解。而不是靠我的舌头向你道歉。而且冯源当时也感觉羞于见你。尤其你还在气头上。无论当时我如何为冯源解释。你只能骂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对冯源。我有一种受人恩惠的歉疚。尊重他的意愿也沒什么不对。等一切都过去了。再选择个适当的机会。误会肯定能够解除。”

柯冰明白。那时他和冯源的积怨还不算苦大仇深。但是在气头上矛盾的确不适合马上解决。大刚说得非常有道理。

放在今天说这件事似乎很坦然。对冯源的失误。柯冰完全有可能不去计较。理解他的初衷是好意。但是当时解释。柯冰必然象大刚说的那样。怪冯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端端地毁掉了自己原本很有前途的事业。

大刚继续解释：“冯源和李月结婚。也是不得不为之。当时李月对你一点意思都沒有。当你根本不存在。只要求冯源尽快和她结婚。那时候谁也看不透你的痴心有多重。能持续多久。有过田铃和其它女人。大家都以为你早把李月忘掉了呢。即使你还惦记她。也沒人能看透你是认真的。而且李月和冯源一结婚。你就可以彻底死心了。可以彻底放弃重新开始了。谁知你一听说他们要结婚就回到沧州远远地躲了起來。我也沒想到你对李月会如此不能自拔。我当时实在搞不懂你到底看上了李月什么。

所以在当时。冯源和李月结婚完全是他们之间的事。绝对沒有牵扯到你。沒人能提前想到你会爱李月爱到今天这样。所以当时冯源不必为自己的婚姻向你解释他们的感情。其实早在他们公开恋爱关系时就已经向你解释过了。虽然当时李月以死相逼。但也是你认可了的。之后他们一直保持着恋爱关系。你也一直在面对这个事实。反而是冯源若背叛了李月。你更加不会轻饶他。

他们结婚后再看到你的反应。也沒法再向你解释了。

不但冯源无法向你解释。我也不能再说什么。难道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都只能围绕你一个人运转。尤其感情上的事。李月一心一意要嫁冯源。一旦冯源发现你还爱李月。难道一定要让人家新婚小夫妻马上分手。再把李月还给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即时冯源同意。李月也不会同意。别忘了是李月以死相逼才与你分手的。

当时我们谁也沒有隐瞒你什么。而是你自己把局面搞得那么紧张。别人谁都拿你沒办法。

现在你还怪我沒有在当时向你解释与冯源的误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