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之下的樱树林。说不上來给人一种怎样的感觉。
眼前的场景和周围享受阳光抚慰的花花草草如此格格不入。仿佛不在一个节气当中似的。带着一种深秋会才有的萧瑟感。仿佛万物已经凋零。沒有一丝生机存在。
早就听说百樱筑是公园一大景点。园内栽种着数十种樱花。春天的时候群樱盛开。都是雪白粉红艳丽缤纷。花瓣挨挨挤挤。一副灼人眼目的可爱模样。
苏晴晴还曾经吵着要一起去看。白翌辰对这樱花灿烂的画面颇为憧憬过一阵。一直沒得机会。只是沒有想到。入秋再來。竟显得这样荒凉。
这种气氛令人很不舒服。就像有一股腐朽的气息。缓慢的从樱树下渐渐散发出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缠上皮肤。像恼人的海藻。牵牵绊绊的无法挣脱。
“嘎嘎。”
一只乌鸦突然从樱花林中扑打着翅膀飞了出來。飘落下几根黑色的羽毛。
白翌辰颤抖了一下。他忽然想起漫画里很常见的一句台词。
“你知道吗。樱树下埋着尸体。樱树吸食了死人的血。所以花瓣才是粉红……”
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少女漫画里哄小姑娘的煽情桥段。就和纯洁的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装逼句式用途差不多。天下红花那么多。哪來那么多尸体做肥料嘛。
不过此时此刻。他被气氛感染。反而忽然想起來一个故事。
家里老人讲过。北京城中这些有年头的园林公园。当年大多数都是王家贵族的游乐小住之所。这碧渊潭的百樱筑曾经住过一位格格。最爱这一园粉红的樱花。
传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的时候。把林子毁了大半。那格格连同一园家丁都被尽数杀害在这樱花林中。
后來。有人半夜无意间巡到这百樱筑中。见原本早已凋零的樱树。居然开起了满枝鲜花。
然而那花色。却是一水的惨白。就如坟前吊唁的白幡。
忽然一股阴风呼啸而过。满园都是白花飘散。简直就如给那格格撒开的纸钱般。这场面不止一人看到过。还有人甚至听到黑暗中传來女子断断续续的呜咽。裹挟在风中飘出很远。
传言。每当格格忌日。深夜的樱树就会开满白花。一直持续到來年粉樱盛开的时节。
所以这百樱筑。暗地里被人们称为“白樱冢”。
他记得临末了。自己还傻乎乎的问老人家:“那格格的忌日是什么时候呀。”
老人一笑。脸上的皱纹如核桃皮一样纵了起來:“鬼节到。闹红毛。”
当时自己小。对老人的话沒能理解。
现在想起來。白翌辰觉得全身的血都凉了:“鬼节……”
鬼节是农历七月十五。如果按阳历的时间。大约就是八月中旬。闹红毛就不用说了。红毛鬼就是对外国人的另一种称呼。
好死不死的又赶上这种倒霉日子口。
可是。现在是白天吧。我……我怕什么啊。
他给自己壮壮胆子。当下先合掌对着樱树林拜了三拜:“我來找遇到麻烦的朋友。路过此地。无意冒犯……还请多行方便。”
礼多人不怪。再说就算是真的。可人家花瓣变个颜色又碍着谁了。既然沒害过人。就算自己是阴差也沒必要巴巴的找人家晦气。
然而。脚下刚踏进界碑之内。一种强烈的气场瞬间令白翌辰感到窒息。
他感到。浓烈的甜香伴着血腥气扑面而來。那味道顺着白翌辰的鼻腔一个劲儿向里钻。直冲得脑门一蹦一蹦的疼。
那味道似乎能将神经迷醉。白翌辰感到视线有些模糊。他踉跄了几步。捂住了鼻子蹲了下來。
黑色的枯枝之上。出现了很多白色小点。乍看起來还以为是喷洒药剂后留下的痕迹。谁知那白色一点点向外拱动着。慢慢清晰了形状。原來是竟然白色的芽孢。
白翌辰楞楞看着。见那些芽孢。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迅速长大起來。成了大颗大颗的花骨朵。接着。纯白的花瓣打着旋的张开。一朵接着一朵的怒放。甚至能听到。它们不断发出“噗、噗”响声。此起彼伏。
很快。满枝头都覆盖了雪白。如同刚下过一场大雪。
随风落下了几片花瓣。打在白翌辰脸上。他才发现。那些紧簇的白花。竟然都是用冥纸糊的素花。
花香更加浓重。在这樱冢当中形成一个漩涡般的气团。自己就如跌进了血与花的深渊当中。鼻孔中渐渐被塞满了厚厚的一团花粉。连呼吸都要被腻住。
白翌辰用力擤了几下。此刻这气团的感觉有几分熟悉。和试图吸取虚街之力的时候很像。但这里却带着一股浓重的怨气。
他将灵气在周身燃起。多少阻挡了些花粉侵袭。缓了两口气。他对着怨气的中心再次喊到:“我只是來找朋友的。无意打扰。还请主人行个方便。”
斩妖剑在指尖发着热。蠢蠢欲动。
可白翌辰还是生生将它的力量压制住。此刻只希望对方能给个方便。自己实在不愿再与这种已经盘踞了百年的怨灵交手。
“莫非也是凶神穷奇的手下。我是阴差白翌辰。它说过遇到执黑鬣者。我们都要互行方便的。”
白翌辰一急。连穷奇都想起來了。
这话一出。裹着浓重花香的气流似乎慢了下來。
白翌辰感到怀中的包一动。突然跳起來砸了他的头一下。
“哎哟。”
他忙按住包。心突突直跳。
难道是小烟杆在打我。见你鬼。怎么和城隍一样那么会多管闲事。我现在真的只想赶快去救赵哥。沒时间耽误啊。
正在分神的时候。右手斩妖剑忽然发难。燃起一团白焰。像一条银龙般骤然像漩涡中心激射而去。只带了一片白色的残影。白翌辰沒來得及反应。只见那弥漫着血色的气团像被割破的帷幕。扯开了巨大的裂口。并缓缓落下。
这场面和虚街中太像了。白翌辰惊恐的感觉到。帷幕后面将会是另一层同样的景色。
然而。随着那气团的落去。眼前却恢复成之前荒凉的模样。白翌辰正感到奇怪。只见层叠的枯木后面。一个身着红衣衫的女人正定定站着。一头乌发披散。遮住了脸。
那瞬间白翌辰差点以为是鬼妈妈來找他算账。吓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手中的斩妖剑却直直指向了她。如同被磁铁吸住的指南针。
“你來找那个高大的除魔道者。是不是。”女人并不在意斩妖剑芒近在咫尺的威慑。她樱唇轻碰。缓缓问。
奇怪。这声音很熟……可白翌辰一时想不起來。
他忙点点头:“还请格格多行方便。”
“呵呵。”
那女人听到他这样称呼。竟然娇笑了一声。笑得白翌辰有点毛骨悚然。
“他就在此。但是……他做了结境以防外人看到。若你如刚才那样强行破坏。他也许会死。”
女人说着。将交叉在胸前的双臂伸展开。
白翌辰看到。一道血痕顺着她的右肩深深刺入。一直划到了左边胯下。那衣衫迸裂。竟然是被她的鲜血泛红。只见露出的身体上。皮肉都翻了起來。像深秋熟透的石榴般裂开了口子。五脏六腑几乎暴露在眼前。
“就像我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