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爷睁开眼睛,起身的时候显得异常虚弱,双腿不听使唤,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犬灵还背着白翌辰,见这情景慌忙凑上前,以灵來支撑着古爷的身体,
他似乎一时间无法站立,喘着气,脸色发青,不知道是不是魂魄受伤带來的后遗症,
犬灵呜呜哼着,焦急的拱着古爷的手,
古爷摇摇头,只好再度坐了下去,合起双掌运动真灵,只见一团白光将白翌辰的魂体包裹起來,轻柔的如同捧着一颗露水,缓缓抬起放入肉身当中,
此时,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露出了一点,仿佛是打开的蛋黄,带着融融的暖意放射出光芒,
犬灵立刻化成一团烟雾,搜的一下窜回到大黑身上,
动物回魂明显比人快得多,大黑立刻抖抖耳朵跳了起來,却跑向老然,绕着他嗅來嗅去,老然伸出手,在它耳朵后面挠了挠,大黑显得很受用,它呜呜了两声,随即跳到白翌辰身边,看看他,又看看白翌辰,
老然沒有动,他望了望天边那逐渐笼罩过來的阳光,闭上眼睛呼了口气,身体摇晃了一下,就像被人猛推了一把,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中多了一份迷茫,
“古爷爷……你们回來了,”
古爷此刻正坐在白翌辰面前,一手在他胸口画了个“合”字,猛然一掌拍了上去,
几秒钟过去,白翌辰突然呼出了一口气,他的脸色像个死人般惨白,张着嘴贪婪喘息着,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尽力将空气抽到肺叶最里面,
“怎样,小辰,醒醒,”
古爷扶着他的肩膀,轻声询问,
这一碰,白翌辰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身形一晃,向前扑倒下來,
古爷忙伸手揽住了他,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脸:“醒醒,小辰……白翌辰,快醒醒,”
这呼唤仿佛起到了作用,白翌辰的呼吸逐渐平稳,他眼皮颤抖着,努力想要睁开,
“白翌辰,白翌辰,”
古爷不断念着他的名字,边按住他的后脑风池穴位,缓缓输送着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经到了头顶,白晃晃的照射着他们,结境之内的香头与蜡烛早已经尽数熄灭,冒出的青烟却在结境内形成一个穹顶,凝聚不散,
“白翌辰,”
古爷的声音已经很是嘶哑,随着这声呼唤,白翌辰抽动了一下,两点湿润忽然从他颤抖不止的睫毛中渗出,结成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下去,划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不要杀我……”
随着一声呻吟,他睁开了眼睛,
他好像还不太清醒,靠在古爷臂弯中,喘息着,良久才转过头,直直望着上方,
古爷感到心里一紧,那目光就像一把无形的手,将他的心狠狠攥住了,
此刻白翌辰的眼中,被血红色的絮状物添满,随着泪水涌出而不断被冲刷出來,犹如流着血泪,
那是蒙受冤屈含恨而死的冤魂厉鬼附身后所呈现的样貌,血泪便是凝固成形的悲伤与绝望,
“白翌辰,你看我是谁,”
古爷边为他擦拭泪水,边问,
白翌辰颤抖着,抬起有些呆滞的眼睛望了会儿,仿佛才发现有人存在:“古……古爷爷,”
“对,你怎么样,哪不舒服吗,”
“我……”白翌辰嘴唇翕动,双手蜷缩在胸前颤抖不止,样子如同一只被丢弃的小兽,
似乎是思考了良久,他才怯怯回答,“我……我害怕……”
老然看着眼前的一幕,已经吓得站不起來,他往前趴了两步,无措的看着白翌辰,一手不断抚摸着他的头发:“辰子,你这是怎么了,……不、不怕啊,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他要杀我……”白翌辰呐呐说着,目光移向老然,眼中的血红不断流淌出來,“我知道错了……可是我不想死……”
“有我在,谁也不会伤害到你,”
古爷爷忽然提高声调,厉声讲到,那声音裹挟着深厚的内力,中气十足,宛若洪钟,
老然觉得耳鼓一震,接着就是耳鸣袭來,回音还在他的大脑中回荡,良久不绝,他不禁全身一抖,立刻捂住了耳朵,
白翌辰也被这一句话镇住了,他痴痴看着古爷,血泪不断流淌着,却逐渐变得清澈起來,
“古爷爷……”
他仿佛大梦初醒,虽然眼神中还带着些许迷离,却比刚才布满红丝的样子清醒了许多,
“嗯,”
此刻,古爷微微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咱们回來了,沒事了,”
白翌辰也咧开嘴,努力想做出一个笑的表情,然而却止不住嘴角的颤抖,撕扯着整张脸扭曲起來,
“唉,想哭就哭出來吧,”古爷无奈的拍拍他的头,
“出什么事了这是……”
老然见白翌辰果然别过脸去,埋头在古爷臂弯里抽噎起來,不禁好奇:“我还以为当着那么多人哭鼻子这么性情的事情,只有我干得出來,”
古爷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别瞎说,随后解释:“是我不好,本來事情挺顺利的,谁料中途遇上了个阴阳界的后生……我觉得作为前辈偷摸过阴來别人的院子怪不好意思,就想混出去算了,结果我混出去了,小辰被当成了游魂野鬼,被那后生打伤了,”
“是吗,”老然瞪起眼睛,立刻捋胳膊挽袖子,“那人是谁,哥们儿我报仇去,辰子乖,不哭,男人嘛,哪有被人打了就哭成这样,多沒面子,”
“别瞎说,”古爷赶他,“來,你背小辰,跟我回家,累了一晚了,好好休息一下,”
时间已经正午,随着头顶上那层青烟散去,街市热闹起來,好在有古槐庇护,即使有普通人注意到他们,也不过看到他们从槐树后面走出而已,
古爷暂住的地方是一个独居小院,离集市不远,收拾的很是整洁,内置非常简单,所谓家具也不过一桌一床,两把椅子,一个行李箱立在墙角,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外,就沒什么了,真正的别无长物,
老然将白翌辰放到床上,看他还是一副平静不下來的样子,便扯些闲话开导他,
古爷泡了茶给他们,自己也捂着一个小茶壶,坐在床边对着嘴饮了两口,
他随后看着白翌辰,问:“你认识那个人吧,是仇家吗,”
白翌辰摇摇头:“他是我恩人……”
古爷眼神一闪,显得意味深长:“那他怎么又要杀你,”
白翌辰却咬住嘴唇,垂下眼帘,良久沒有回答,
老然不知所以,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干嘛神秘兮兮的,你们到底遇上谁了,”
“阴阳界除魔道赵家的孙少爷,赵一凯,”古爷说完看看老然,“听说过吗,”
“咦,耳熟……”老然抓抓头,努力想了会儿,猛然一拍大腿,“想起來了,辰子你过去跟我说过,你把他的什么抢了,他就跟你闹掰了,我记得就是这么个怪名字,照着打一个胜仗就满足的标准,怎么能进步嘛,要是家里多几个孩子还不知道叫什么呢,估计就是些二胜三败啥的吧……不知道家里大人怎么想的,”
古爷一口茶差点喷出來,拍着胸口直咳嗽,连连笑他:“你懂什么,是取一鼓作气,旗开得胜的意思,”
“谁想得到这个嘛,”
“不说笑了,”古爷将目光转向白翌辰,“当时有个地府神官同时出來阻止他,你多少也感受到他的气息了吧,”
白翌辰又点点头,
“他们的话,我虽然沒听全,但也多少听到了些重要的……比如关于你,”古爷说着,轻轻拍了下右臂,“看在这条胳膊的份上,你该对我讲些实话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