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翌辰还是第一次來墨叔家里。在他的想象当中。墨叔家一定像电视剧里那些邪教似的。挂满了奇怪而可怖的东西。然而跨到里面。他才失望的发现。这个外表看起來宽敞气派的大院。里面却相较平常些。比起赵家的古朴大气。他家里给人的感觉简单质朴很多。复古风格的家具摆设。大厅上挂着一幅猛虎巡山图。案几上放着四个月季瓷瓶。取四季平安之意。瓶子中被随手插了些玩物和干花。一些民俗特色浓郁的摆件零散装饰在屋子中。还沒老然家的多。
屋中到处都是淡淡的烟草气息。比赵家熏香的浓郁。多了几分清苦。白翌辰不禁掩住鼻子。生怕是迷魂药之类的东西。
“随便坐吧。这么晚來找我有何贵干呢。”
墨叔转到屋里去。竟然拿出一罐子可乐。见他一边摆弄手机一边东张西望。便将罐子贴在他的脸上。
“呀。”
白翌辰被冰了一下。见面前的男人正笑意盎然的望着自己。便接索性把可乐敷在头上。罐子冰冰的。他努力让自己发昏的头脑冷静下來。这场面太奇怪了。明明是來踢馆的。可竟然这么跟着人家老老实实进到屋里。这个看起來老古董似的主人还不知从哪拿出一罐冰镇可乐给自己。
我看起來很像是做客的吗。
“咳咳。这个……”
他清清嗓子。努力装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只是给客人们特意预备的。你们年轻人喜欢不是吗。”墨叔微笑着。坐在他对面问。
“不是……我是想说。我回去问了妈妈过去的事……您就是当年帮我家的墨先生是吧。”
“嗯。”
墨叔淡淡应了一声。可脸上却不似刚才显得那么热情了。
“侍灯童子的故事是骗人的吧。您当时为什么不对我父母说实话。”
白翌辰追问道。
“有些事他们不该知道。知道了也不会信。”墨叔淡然说道。“这行里讲瞎话编故事是必要。都要有个好演技。演得越好。那些人越相信。你才越是称职的阴阳先生。”
“那不是骗子吗。”白翌辰生气道。
“那你现在去跟你妈妈讲。自己是什么。这些天经历过什么。看她信不信。”
墨叔说完。见白翌辰垂下头。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便微微一笑。说到。“所以我们这行的。只要在外人面前相遇。从不互相挑明身份。若被同一主顾请去。后去的要跟主人打听先到的所讲。然后看情况圆话。只要不是坑蒙拐骗为生的混子。我们一般都是这样相互维护的。毕竟我们这种人泄露天机随意改命。要是天灾大难临头。还要靠同行彼此互助才能度过。”
“可……可是……”白翌辰有些头疼。原來阴阳先生就是这么一大票神棍组成团伙作案的吗。你们分这个流那个派干什么。明明就是一丘之貉嘛。
“可是。我家的事不是您管得嘛。您编这个故事到底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为了让你家人相信。”
墨叔淡淡道。“你哥哥活不了的。我说了他们也不信……只好编个他们可以接受的故事了。”
“为什么我哥哥必须要死。别说什么因为他想死这种鬼话。”
白翌辰的口气严肃了起來。每次提到哥哥他都会觉得心口像被石头压住似的无法呼吸。而此刻面对的。或许就是害死哥哥的凶手。他强忍住那不断涌动的血气。沉声说。“你当时究竟看到哥哥是什么。会害怕成那个样子。以至于一定要施计谋杀了他。”
话音才落。墨叔的身体一震。他瞬间沉了脸色。翻起眼睛直直盯了过來。
那目光中包含着憎恶和哀怨。冷气森然。就像毒蛇的利牙。白翌辰被目光所慑。不禁缩了缩身体。
“被我说中了吧……”白翌辰嘴上不肯服软。嘟囔道。
“哼。”
墨叔从鼻孔中发出了这一声。“老天爷要杀人。又何必我來动手。虽然我不想以你家恩人的身份自居。但你一个小孩子家也别咬人咬得太狠了。”
“你这什么意思。怎么成了我咬人。现在到底是谁天天跟我作对。谁把我害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压制太久的火气忽然从胸口窜了上來。白翌辰猛然站起身。走到墨叔面前。
“你的意思是。把你害成这样的人反倒我了。”
“难道不是吗。”
白翌辰冷冷问。“不然所谓的真相。你怎么不敢跟我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墨叔抬起头。直视着他问。
“你心中有愧。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四分五裂……我现在变成腾根。赵哥跟我翻脸。都是你的杰作。”
白翌辰颤声问。他的手抖个不停。真想立刻出手揪住这老家伙的衣领。狠狠揍他一顿。
“你害死了好多人啊。你在我家老宅里搞鬼。以來养你的白虎煞。你放出的五鬼到处害人。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当然已经沒什么可讲的了不是吗。”
墨叔望了他良久。面沉如水。忽然他嘴角一挑。发出一声冷笑:“好。就是我干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
“你都知道了。我沒什么可讲了。那又怎么样。”墨叔继续说。此刻他的脸上挂满寒霜。那笑更是阴沉的吓人。“难道今天你來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很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哈。不然你以为我來干什么。”白翌辰冷笑问。“难道还是为了给墨老师您送月饼吗。”
“我以为……”墨叔的嘴唇动了一下。却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白翌辰见他眼神骤然黯淡。讲不出话。还以为他是理亏词穷了。更是逼上一步说:“以为什么。你都不把师父当回事。一出事就先自己躲个干净。难道还指望真有学生來孝敬你吗。”
谁料话音未落。白翌辰眼前一花。耳朵听到啪的一声脆响。随后一阵隆隆耳鸣。他感到脸上一阵麻木。踉跄着退后了几步。
他花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挨了墨叔一巴掌。这力道不重。却也不轻。麻木之后就是一阵火烫滚了过來。热辣辣疼着。
“你打我。”
“沒家教的小孩子。胡说八道也该有个限度。”
墨叔站起身。似乎之前的隐忍一扫而光。眼神中冒了杀意。“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來的。你家的事你自己随便去想。我的事。你最好少给我乱说。否则……”
“墨重九。你打过我三次。我记得很清楚。告诉你……除非你今天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话还沒说完。白翌辰一个腕子就被墨叔用老手法掐住了。那指头按着他的骨节。就像被无数蚂蚁啃咬似的。疼得他死去活來。
“你要怎样不放过我。变成腾根來咬我吗。”
墨叔一边继续施压痛苦在他身上。一边问。“一具肉体凡身的臭皮囊。从阴间弄到点好处。就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了。你不是说不放过我吗。那你倒是显出本事來给我看看啊。”
“你到底为什么和地府作对。你……你难道跟穷奇一伙的。哎哟哟哟……”
难忍的酸疼。令白翌辰讲不出话來。
“那我今天就杀人灭口。你不是说我把生魂捉來都喂了白虎煞了吗。那我现在就把你喂了。”
墨叔一边说。一边拖着白翌辰向后院里走。
后院当中种着些花草。此时初秋。石榴已经吐出圆圆的果实。青虚虚的很惹人喜爱。可惜白翌辰沒心思欣赏。命门被扣着。他使不出半点力量。
心里不断暗骂:这老不死的。明明看起來斯斯文文。个子还沒我高。打起人來却心黑手辣的。我后悔怎么就早沒学点打架的本事。
接着。后背狠狠撞到花丛里。叶子枝桠毫不留情的戳向皮肤。隔着衣服划出道道红痕。
他忙支撑起身体。手臂上顿时又被划了几道。
白翌辰扭头看去。忽然发现。背后的石榴丛中。果然也有一棵龙爪槐夹杂其中。
难道鬼宅聚气后。是通过这棵槐树來吸取煞气。
他恶狠狠的看向墨叔:“果然是你。”
“是我。都是我。你满意了。”
墨叔边说。边进到里屋去。
白翌辰忙探头。看到他在房间里好像是在翻找东西。心里立刻明白:“糟糕。他难道是要拿凶器來。把我弄死分尸了也埋在树底下。”
他顿时害怕起來。刚才生气归生气。自己占了半天口头便宜。打也打不过他。本來想自己气急了。腾根发作。直接吞了他也好。谁知道进來这里后。身体内的异动反而平静的像死了似的。这不是坑爹是什么。
眼看墨叔拿了几张符纸。还有些什么东西出來。白翌辰吓坏了。也來不及再看。手脚并用向屋外逃去。
“给我站住。”
听到墨叔在身后吆喝了一声。吓得他一个激灵。反而跑的更快了。
忽然间。白翌辰感到一股阴寒之气正在周身腾起。他忙四下看去。只见整个屋子院落。都被一种白融融的雾气笼罩起來。天空当中。一轮圆月如盘。那雾气似乎在汲取月光。显得愈加浓郁。
“是结境。”
白翌辰有几分恐惧的望向墨叔。只见他站在院中。仿佛忘了白翌辰的存在。正抬头望向浑圆的月亮。眼波迷离。满盛月色。望了良久。他闭上眼睛。似乎很享受月光沐浴的感觉。
同时。他微张的唇缓缓呼出一股白烟。向上飘渺着。很快与结境融为一体。
机不可失。
白翌辰跪爬了几步。将手向后腰摸去。
城隍爷的金烟袋就别在那里。
自从某时候开始。金烟袋。纸符灰。还有创可贴几乎就沒离过身。
他跑到门口。咬着烟袋吸了一大口。
就在此时。整个结境忽然一震。就像在软床垫上被人砸了一下。人瞬间随着地面被悠起來半寸。虽然并不猛烈。但是也吓人一跳。一股灵气顿时噎在喉咙里。白翌辰咳嗽的眼泪都冒出來了。
很明显。这震动将墨叔也吓了一跳。他睁开眼睛。警惕的四下张望。随即大跨步向外走去。推开大厅房门。他就看到白翌辰趴在门前咳嗽成一团。
“小混蛋。你搞什么鬼。”
墨叔说着。生气的走上前。一把拎住白翌辰的后衣领提了起來。
“不是我干的。”
正在争执。又一波震动传來。墨叔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在地上。顿时放开了手。
“放我出去。”
白翌辰不知哪來的勇气。反客为主的按住墨叔肩膀。想就势锁住他的胳膊。便能死死将这老狐狸控制住了。谁料墨叔随他的力量一撤肩。白翌辰扑了个空。直接摔到在对方身上。
“你别给我添乱了。”
墨叔反手再次将白翌辰按在地上。索性坐在他腰上。压得白翌辰手脚乱刨。
“好哇。你还带了帮手。竟敢在我院子外面摆阵。压制我的灵气。对不对。”
他边说。边手下用劲。白翌辰疼得直叫。
“哎哟哟。姓墨的……你以为就你会摆阵害人。老子也……哎哎痛。”
“哼。班门弄斧。我倒要看看。你这帮手能有几两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