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翌辰一拍额头,
对啊,穷奇不是提到过了“赵纹古”这个人么,可是当时一点也沒把他和古爷爷想到一块儿去呀,
靠,都说隔辈人最相像,难怪第一次见面就总觉得这古爷眼熟得很,那脸颊轮廓,浓眉大眼,还有高大的身量,处处都能找出赵一凯的外貌特点,
难怪他说起赵一凯的时候,口气根本不像是在评论别人家的孩子,我还以为他是义正词严,沒想到那是他自己的孙子自然想怎么骂怎么骂,
难怪龙蛊认识他,对他恭恭敬敬的,恐怕这倒霉家伙被古爷打下去多少修为后才困在碧渊潭跑不掉,专门留给赵一凯练级用呢,我竟然……我竟然给搞砸了,
我的老天爷,我还好意思把这件事很委屈的给他讲了,听他说了给我做主我还屁颠屁颠的高兴,我简直傻死了,
此刻他内心的纠结已经无法言表,要知道,小孩子打架闹别扭的话,跟对方家长告状实在是一件非常令人鄙视的行为,
虽然无论是抢龙蛊,还是自己差点被杀,都是他们之间的事,从未想过通过前辈去解决,早知道这是人家的亲爷爷,打死自己也不跟人家长辈告状呀,
他蹲在角落装蘑菇,一边竖着耳朵听那爷儿俩讲话,
“我出门有些日子了,一回來……变化可不小啊,先说这位小兄弟,瞅着眼生得紧那,您是哪位,您在我家里做什么呢,”古爷并不看向跪在他面前的赵一凯,只是看似随意的转动着手中罗盘,沉声说道,
这种陌生而充满责难的口气,很难想象这竟是对自家晚辈讲话,白翌辰看着赵一凯垂着脑袋不敢应声的样子暗想,就是自己打工时出了差错,老板损人的口气也不如这个吓人嘛……赵一凯真是他亲生的么,
古爷见赵一凯不答话,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把扇子,折起來,轻轻抵上面前那人挑染成茶色的头发,啪啪拍了几下:“搞得这样油头粉面,是给谁看呢,我就是看不惯年轻人这个德行,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会不知道,”
话顿了顿,古爷居高临下看着他又问:“谁许你这样了,是不是觉得这个家里已经沒人管的了你了,”
“不敢……”
赵一凯轻声挤出了两个字,
“今天沒年沒节的,怎么沒去上班啊,”古爷缓和了口气,但这个话題确是明知故问,还故意拖长声调,“觉得那活儿不符合自己现在这身行头了吧,这家产家业指不定会落在谁头上,你就敢这样作践了,”
尽管步步逼问,但是口气却不急不躁的,甚至这句话讲完,他还笑了一声,但字里行间都是令人窒息的讽刺,
难怪之前的赵一凯是那么一副随便邋遢的样子,手机都用的琳月换下的,本來以为他是家里困难,勤俭节约,沒想到原來是家规变态的严谨啊……你一个阴阳界的大户人家,至于抠门成这样吗……
白翌辰暗想,偷偷看看赵一凯,觉得他一副都要哭出來的样子,有点可怜,
“不是……白蛟已经不在碧渊潭,我觉得……沒必要再守下去,就擅自辞去工作……”
“那是我为你安排的工作,让你镇守于此,除了收服白蛟,还要监视水族,守护四方百姓平安,你莫非忘记了,”古爷打断他,淡淡说,“龙脉的反爪掌心处竟横有一坎,阳气流失,极易形成聚阴之地……你擅离职守,又该当何罪呢,”
赵一凯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他忽然抬起头,急切的辩白道:“爷爷,那次……那次我受了重伤,内灵被啃食殆尽,险些断送了性命……我一直在寻找恢复的办法,并不是故意不去守卫碧渊潭……您可不要偏听偏信……”
“偏听偏信,”古爷一笑,“你倒说说看,我偏听偏信了什么,”
赵一凯语塞,毕竟衣服穿着和辞职问題就摆在面上,并不碍着别人什么事,他纵使一百个委屈憋在心里,这时候也不好讲出口,
房间里一时沉默,就如暴风雨來临前的寂静,古爷用扇子柄转着罗盘玩,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赵一凯心里却明白得很,老爷子在这些边边角角上找别扭,恐怕只是先來个敲山震虎,而真正切入肌肤的问題随后就要來了,
他也明白,这些天自己所做的一切必然都逃不过老爷子的眼睛,一一扒出來的话,结果如何,他无法想象,
一切无法挽回,他不禁闭上眼,像个等待死刑的犯人似的,等着继续的问话,
若这话语是刀,那么比起这样凌迟,还是早些杀了我來的痛快……
也许,自己也期待着,翻脸的那一刻到來,或许这样,大家就都轻松了吧,
“身子好了么,”古爷打破了沉默,
赵一凯满脑子都在猜测下一个问題,沒想到却迎來这么一句问候,忙条件反射般答道:“沒事了,”
那双略带粗糙的手指忽然点上了他的天灵,他不禁全身一抖,
天灵本是人体要命的地方,更是修道之人的敏感之处,无论开天门观阴世,还是修炼内力,游走任督,都要经天灵而出,
这突如其來的刺激,令他不自觉运用灵气抵御了一下,
“你说自己内灵尽失……为什么我却可以感受到,你不光内力满盈,而且……相较之前少了纯阳刚猛,多了些其他的味道,”
古爷依然点着他的天灵盖,手指微微转动,赵一凯竟然保持着跪姿被推得生生向后移动了一点,
“你自小修行可都是我看着的,年前我离开家的时候,你的纯阳之体和护身金灵都是相当醇厚,就算被食去内灵,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说吧,怎么弄得,”
“我……”
赵一凯被点着额头,被迫仰起脸,看着古爷,他仿佛是被逼迫到极点,嘴唇颤抖着,竟然讲不出话來,
白翌辰感到奇怪:之前他明明说自己沒有灵气的呀,怎么古爷现在却这样讲,难不成我又被赵一凯骗了,
“一凯,自小到大,你从來不会跟我说谎,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吗,”古爷柔声说,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和蔼的长辈,
赵一凯咬着嘴唇,始终不吐出一个字來,
“阿月去哪了,”古爷又问,“我离开的时候嘱咐过,你们两个要好好修行,家中若有小事自己处置,有大事的话等我回來……她怎么不在家,难道她敢丢下你,自己去接了私活來做不成,”
“爷爷,不要说了……”
赵一凯终于开了口,他哽咽着,缓缓说道,“您应该都知道了,何必这样再逼我讲……我沒有退路,我只求您……让我继续走下去……”
古爷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轻声说:“你觉得你走的这是条什么路,”
“无论什么路我都必须走下去……我别无选择……”赵一凯回望过來,试图摇头,然而头顶被制住,他动不了分毫,
“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呵呵,那我当真是失败……”
白翌辰悄悄站起身,试图往门外挪,
看这意思,这爷儿俩似乎要有私房话讲,我一个外人还是别搀和的好,
他前脚刚要迈出去,背后就感到一股气浪骤然而起,力道刚猛,如同一堵墙般,险些将他整个推了出去,
“哎呀,”
他大惊失色,好在护体灵气同时在周身围绕,才沒收到什么伤害,回头看去,只见古爷站起身來,全身竟然金光发散,他面沉如水,金光笼罩之下,仿若神明下凡,将这逐渐降临阴冷的老宅都踱上一层光华,异常的刺目,
赵一凯似乎遭到了很大冲击,跌出两米开外,撞在一排雕花屏风上,险些连人带物一起摔倒过去,护体灵气同样在周身盘绕起,燃着淡淡的金光,但是此刻与古爷周身的灵焰比起來,却黯淡太多,
“你的金灵……竟掺杂了黑气,”古爷轻轻哼了一声,随即敛去一身光华,那速度快到让人反应不过來,房间当中立时又陷入昏暗当中,只有赵一凯暗淡的灵气若隐若现,
“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说,阿月在哪,重九在哪,伯奇又在哪,”古爷缓步走上前,一双眼冷冷看向坐在地上不敢动弹的赵一凯,“还有杜然在哪,他是毫不相关的人,不要告诉我……你也把他卷在其中了,”
“我沒有……是您,您先把他卷进來的……”
赵一凯颤声说,“为什么您会给他封灵血纹身……不是只有您肯承认的……继承您衣钵的弟子,或者赵家传人才能拥有的吗,您为什么会给他这样一个一窍不通的大棒槌呢,爷爷,我都沒有的啊……您为什么肯给他却不肯给我……我哪里不如他了,”
“我不是早就说过,你的体质暂时不适合血纹身,”古爷有些生气,严厉的说道,“若给你了封灵血纹,只怕上身的神灵会比其他人更要厉害几分,可你的灵气又不够绵长,难道我要看着你找死吗,”
赵一凯摇摇头,那委屈的神情,似乎根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白翌辰看着这场面不知所措,劝架也不合适,装沒看见更不合适,只是听俩人这样一闹,才隐约感到了些许古爷藏在内心的一点私心,
果然……给老然纹身就是为了阴谋需要,而这种危险的事情,果然不会在亲孙儿身上來进行试验……
“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告诉我阿月在哪,”古爷终于耐不住性子,发起火來,他一把提出赵一凯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了起來,
“您别生气……我带您去看……”赵一凯轻声说,灵气闪烁下,可以看到他那双眼眸中,渐渐拢上一团雾气,带着一丝决绝之情,古爷这才松开手,跟着他走向后院,
“古爷爷……我……”
白翌辰出声道,见古爷垂眼想了想,随后对他一点头,示意先跟过來,
“等我们入了虚境,你立刻按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