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一凯不回答,古爷,,或是应该说这位赵家现任继承者赵纹古,再度冷哼了一声:“不讲话就能抗的过去么,别忘了这家主人到底是谁,”
他用扭曲的手指轻轻拨弄了罗盘指针,细针随着他的速度而缓缓转动起來,当他的手指离开,那针却仍旧兀自转个不停,速度越來越快,
这罗盘转针的小小动作,却将这看似如同密室般压抑的幽暗幻境的空气搅动起來,以赵纹古为中心,将那浓稠的昏暗呈现出螺旋状态激散开來,
周围顿时亮了些许,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道旋转的金色螺旋在这块秘境周围,又切割出了六个阵位,也就是除去“乾”“坤”之外的另外六爻,阵位当中有几个影子在摇晃着,流动的灵气勾勒出他们的轮廓,若是侧耳倾听,便会从那流动的空气当中感受到抖动铁链的铮铮声响,
赵纹古似乎早已经知晓了一般,并沒有表现出太多惊讶,然而脸色却愈加阴沉:“……我沒想到,你竟然真敢这样做了……将活人囚禁于此汲取阳灵,这要遭天谴的,你这是在毁你自己,”
他说着,仅仅是右手虚空划出,面前隔了一层雾气似的结境层立刻出现一道火花,随之出现一个连接到阵位中通道,赵纹古几步垮了过去,
此阵位于正西,是兑卦之位,只见此阵当中血色的锁链纵横交错,仿佛整个空间都是蠕动的红色锁链,仔细看去,那是由无数朱砂漂浮连接而成,
一个酒红色头发的年轻男人躺在阵法中间,却呈现出异样的蓝色光芒,不知为何,盘绕于他周身的血红锁链仿佛被那团灵光所染,凡是靠近过來的锁链都尽数变成幽兰,
此刻,赵纹古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些许愤怒,他单手一挥,近处的几道红色锁链顿时断开了,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利刃斩断,它们像被切断的蛇一样,扭曲着身体掉了下去,随即散开,滚落了满地朱红,
阵中的人仿佛听到了声响,他吃力的转动了下身子,抬起头來,眼神中满是恍惚:“古爷爷,”
“然子,你怎么样,”赵纹古边不断斩开那些烦人的锁链,边大声问道,
“我……还好……”此人正是失踪已久的杜然,他喃喃着,明显神志不太清晰,如同梦游,“就是累得紧……沒想到以命换命这么累人,早知道就不应下了,”
“一凯,你來解开这个锁链阵,”赵纹古转过头,怒气冲冲的对着赵一凯吼,“他只是个凡人,你吞他的阳灵等于要他死,”
“我沒有,我只是在吸取他身上那东西的灵气而已,”
“愚蠢,你又不知道附身的到底是什么,就用这种霸道的阵法吸取灵气……倘若那附身之物拉着宿主一同求死如何是好,”
赵纹古此刻真是动怒了,只见他终于再度燃起灵焰,扭曲的右手一团金色光华,他正要对准锁链阵法的阵眼打去,身后赵一凯却忽然上前一步,猛然握住了那右手腕,同样燃起灵焰,
两股力量相碰,竟然一道火光交错,彼此都震退了几步,
“一凯,你敢对我动手了么,”赵纹古站稳身子,缓缓按住手腕,皮肤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烫伤般的红肿痕迹,他看向那曾经乖顺的孙儿,冷冷问,
赵一凯一直躲闪的眼眸此时终于直面对了过來:“爷爷,还是那句话,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必须要完成,”
“哪怕是错的,”
“……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对错……”赵一凯咬着嘴唇说道,“至少在这权利模糊的阴阳界中,拥有力量才是最正确的,”
“荒谬,这样的你……跟那妄图统治阳间的穷奇有什么区别,”
赵纹古说着,右手一挥,尽管沒有如何运起灵气,竟然虚空隔着数步,一记耳光打在了赵一凯脸上,顿时他那稍显黝黑的皮肤上呈现出一个清晰的手印痕迹,很快红肿成了一片,
“我一直遵循您的话,忍耐着一切來面对这个世界的不公平……”赵一凯说着,愤恨已经漫溢了双眸,“无论是对待人,还是感情……但是我非但沒有得到过任何回报,反而失去了我该有的所有东西,如果真有天理,为什么会这样待我,如果真有天道,那又为何要如此惩罚我,”
说着,暗淡的金色灵气在他周身燃烧起來,缓缓盘绕上他的右臂,顺那古金手镯缓慢而出,形成了一条蛇形,而那灵蛇抖动着身体,如同蜕壳一样,竟然猛一挣扎,分裂开來两个,
一团黑气在他的后背若隐若现,就如恶魔的翅膀,即将展开,
此时,鬼宅当中的顾小夏,仿若是赵一凯的双子再现一般,她的背后黑气缭绕,渐渐呈现出恶魔般的翅膀状,
不知何时,四个人形出现在她的身后,
那扭曲身体翻转四肢趴在地上,倒吊的脸面目狰狞的看向白翌辰等人,口水不断从裂开嘴里流出來,弄得满脸都是黏搭搭的,沾满泥土和草屑,看起來令人作呕,他们摆动着身体向前爬來,将顾小夏护在身后,而沒有瞳孔的白眼却死死盯着眼前众人,并很快将目光集中在众人所保护的地府城隍身上,
白翌辰自然认识,这是曾经将他追赶的到处乱跑的五鬼煞,黄毛混混已经被赵纹古破除鬼上身之法后将尸体找到了,其余四个依然存在,而且,竟然都是顾小夏的手下,
他还沒來得及反应,一只鬼煞已经扑了过來,
这种东西若非定住身形,或者破坏掉魂引之处,否则是无法对付的不死之身,
白翌辰已经比当初强的太多,眼看一只近到眼前,他狠狠一脚踹在对方脸上,顿时把鬼煞踹滚出去,
同时,夜游神的长戟将另一只偷袭的勾住了身体,接着横向一推,只见一道污血从那身体中喷了出來,同时一股恶臭散发开,弥漫在院落当中,不光鼻子受不了,简直熏得人眼睛直疼,
既是如此,鬼煞却并沒有死,他从地上爬起來,毫不在意身体上被开出來的大洞,依然像饿狼似的快速扑向众人,
“小夏,你为什么会跟他们在一起?你在碧渊潭跟我讲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白翌辰大声问道,尽管他不想去想这件事的真假,他对顾小夏确实是有着好感的,那是不同于苏晴晴两小无猜的情感积累,而是对于温柔的向往,以及一种,男人在柔弱女孩面前所特有的保护欲望,
只是对于感情的软弱,令他下意识忽略和拒绝了顾小夏的柔情,将苏晴晴作为拒绝顾小夏的借口,将责任与命运,作为了拒绝苏晴晴的借口,有时会不自觉比较两个所喜欢的女孩,徘徊不定,却又都不敢涉及其中,
但是……顾小夏毕竟是自己喜欢过的女孩子,如果女孩子用自己的清白來撒谎博取同情的话,未免太令他所不齿,
顾小夏听他这样问,并不恼怒,只显出了更加悲戚的神情,这令本就梨花带雨的她更多了一份刺痛人心的美,
“我为什么要对喜欢的男人……讲出这种有辱自己清白的话呢,”
白翌辰心中一震,顾小夏的表白之热烈,尽管已经领教过了,可再次听到还是令他感到面红耳赤,
“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出的事,难道是为我做诱饵捉鬼妈妈之后么,”
“不,是之前……遇上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顾小夏轻声惨笑,“只是,我那时是鬼引,所以你的斩妖剑,当时对我沒有效果,”
她顿了顿继,将手缓缓抚上额头,眉心中,一点暗淡的红印若隐若现,那正是城隍以笔点天门所留印记,
“鬼节那天……我在碧渊潭附近给父母烧纸的时候遭遇到了这几个坏人……你知道么,在我被他们弄晕的那刻,竟然过阴去到了地府……被莫名成为了阴差,然而醒來的时候……”
她停住了口,只有泪水不断滚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他们……他们已经把我丢到了碧渊潭水中……真可笑,我就这样死了,”她忽然指向城隍厉声问,“你不是说我是阴差么,说我可以有机会获得额外阳寿么,只要我尽力为地府做事……可为什么你不救我出劫难,却给了些虚情假意后,任我这样死了,你若不是故意,你又怎样解释,”
城隍只是冷笑,并不回答,
碧渊潭之下腐烂的女尸,果然是顾小夏……这苦命的女孩子,本以为可以通过地府庇佑逃过一劫,然而重生迎來的确是再度的死亡,
白翌辰暗想着,见顾小夏却转向他,呼了口气继续说道:“是穷奇将我的魂灵制成魂引,位置我不会告诉你的……反正不是这鬼宅当中,而那五个人也被制成了五鬼煞,为我守卫这聚阴之所,永世不得超生,”
白翌辰简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來面对一切,是要同情么,同情这已经孤苦伶仃又惨遭蹂躏的女孩,
还能恨她么,还能下得去杀手么,纵使因为她,自己才遭遇了一串变故……
然而事情容不得他多想,不知是否因为这里妖气集中的缘故,不知不觉大批的鬼魅再度前來朝拜,然而,因为此处是聚阴之所,它们密密层层环绕于院落周围,顶礼膜拜,只等激战结束之后,分食掉已经丧失战力的一方,开一场狂欢盛宴,
“不好……”
夜游神感知到了鬼魅聚集,便将头凑到城隍爷耳边轻声建议到,“夜晚无法驱动大批乌鸦帮手……大人,求助阴兵支援吧,”
城隍的黑眸如同沉淀了这幽幽夜色,他淡然的咋着烟,仿佛眼前的一切混乱都与自己无关:“沒必要,你和腾根都还沒死呢,”
白翌辰听到耳朵里,心里忽然恨恨想,原來不把我当包养的小白脸,就立刻称呼起腾根來了,别功利的这么显眼好不好,
“老子不是腾根,不是,”
他生气的骂道,
“腾根也是我的阴差啊,你别这么傲娇好不好,快去打,”
城隍却沒客气,尽管面对顾小夏的哭诉,他仍旧谈笑风生,仿佛面前那凄苦的女孩子所表现的可怜,只是一场闹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