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赵一凯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一贯是什么意思……是不许她跟我在一起,还是有别的含义,”
“命格相克这种事,我不想再重复一次了……当然,如果你们坚持,我也沒什么可讲的……你们背着我的事,我也并非全不知道……活了这样久,我操不起太多心了,”
赵纹古缓慢的讲着,赵一凯抵在他胸口的手微微有些抖,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我们……我们对您有多尊敬,有多怕……如果沒有您的压力,或许,或许琳月就不会离开我,跟那个人在一起了……”
赵一凯讲起这些时,竟然带了一份哭腔,“他遭了难,我竟然还答应了别人去救他……我,我怎么会笨到这种程度……他这种人,千刀万剐了都毫不过分,”
“拐弯抹角的,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忌讳提他的名字,总不会又是白翌辰吧,”
赵纹古冷笑问,
这把背后偷听的白翌辰吓了一身冷汗出來:“这种事不要随便按在我身上,我……我还是纯情的处男啊,赵一凯现在就已经恨死我了,难道真要他把我千刀万剐了吗,”
“爷爷,您竟然沒算过吗,您的点指掐算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连我们都舍不得传授吗,”
赵一凯惨笑道,
赵纹古只是望着他:“你们现在的资质,还沒资格学,”
“哼,墨重九有资质是吧,他离开您的时候比我现在可小得多了吧,可他就会,您就是这样偏心向着外人的吗,”
赵一凯颤声说,“墨重九……那个我们自小就喊着叔的人,比我们大出那么多,他竟然……他竟然就是祸害阿月的人,……您只对我们严格要求,难道就沒告诉他,让他离我们远点,免得再被他祸害一次,您被他祸害了一次还不够吗,”
赵纹古的表情一时间竟然僵住了,或许他真的是沒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不知道该做出如何表情,只有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您知道么,您不在的这半年里,是我一直陪着她,我看着她难过,自己作践自己……还生下了拥有强梁之力的鬼婴,是那个老畜生的种,他又做了什么,继续自己的放荡日子,沒事顶着个长辈的样子,以帮着您照看的名义,暧昧的询问我们过得好不好,要不要帮忙,处处插手……这老畜生,我要是早知道的话……”
此刻,赵纹古的表情逐渐溢满了痛苦,他闭上眼睛,呼吸也开始更加急促,他将右手搭孙儿那只按在心口的手上,试图将他拉开一点,对方心绪激动下施以重压,他原本衰老的身体有些无法承受,
更何况,给他以更大打击的是方琳月的事,虽然当初收养琳月的一大半原因是为了压制强梁的觉醒,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对琳月的感情也像对待亲孙女儿般,赵家的很多事情也是毫沒顾忌的交给她打理,只是万沒想到……
幻境另一边,城隍咬着烟嘴,小声嘟囔,“是那家伙,我觉得挺好啊,门当户对,年纪也差不多……”
“哪有差不多啊,”
白翌辰也才从震惊当中缓过神來,“你别用你们的那种年岁标准來算好不好,”
“什么我们那种……这俩人也就差了二十來岁吧,又不是二百來岁,我觉得挺好,要是老墨结婚你一定要带我去喝喜酒,”
“他干嘛请你……不对,”
白翌辰有些恼羞成怒,他用力拽了城隍一下,狠狠说,“你有点正经好不好,这不是重点啊,闭嘴闭嘴,”
“哦,”
见城隍眨着眼睛,无辜又八卦的望着自己,白翌辰转过脸去,
他心中那层不安更增添了一份惶恐,
自己平日多看琳月一眼,赵一凯都要吃醋,那么现在两人的奸情曝光,赵一凯必然……必然对那两个人痛下杀手吧,
方琳月,那么温婉贤惠的女孩……就这样被杀了么,
墨叔……对她应该是真心的吧,
想起墨叔的手记中,对于方琳月只字片语的记录,却透露出无法抑制的牵挂和温柔,令他感到胸口一阵窒息般的难受,
墨重九,面对赵家一直呈现出一种近乎于自虐赎罪心里,却打碎了牙也不肯做出半点歉意,
然而方琳月,又是个同样坚强女子,这一点赵一凯无论是心智上的幼稚还是实力上的不足,都无法入得她的眼,
但是,无论这两人出于什么情感缺失而走在一起,那么只怕最为亲近的人们恐怕都无法坦然接受吧,
尤其那个令他们都极为敬畏的赵纹古,从踢馆时候赵一凯出來迎接的态度就能猜得出,这老爷子平日在家里有多专横跋扈了,
然而此刻,赵纹古只有竭力试图平静下來的力量了,他微微摇头,轻声说:“你们命格特异,我掐算起來会有很大困难……我只知道今年恐怕会遭有不测,但是沒想到都会是遭在你的手上……你一贯是个温柔的孩子,我真的沒想到,你会狠下心來吃掉阿月,那墨重九呢,你也杀了他吗,”
“沒有,我要让他生不如死,这阵您也看到了,您一定知道它的作用啊,我在用这小子的命续给墨重九,然后慢慢的……将墨重九身上的灵气吸食殆尽,”赵一凯说着,恶狠狠指向了被朱砂锁链困住的老然,“您的新弟子,有潜质的很嘛,他就是您的钦点的新继承人对不对,您别想再骗我了,封灵血纹,还有上面的那个很厉害的大角色……都比我强上百倍不止了,”
他的眼睛中满是血丝,渐渐地,那血红竟然渗透出來,糊满了整个眼睛,“至于阿月……我爱她……可她,她一直看不起我……我后來沒了龙蛊,沒了灵气,我连在赵家的资格都沒有了,我在她面前就是个需要照看的废物……”
“一凯……你为什么不等我回來处理,我会帮你的啊,难道有什么会比血缘至亲更近,这个家迟早都会是你的,你为什么又这样极端的认定,我就会把你赶走呢,”
赵纹古望着他的眼睛柔声问道,
此刻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不知是因为过于的激动,还是身体实在吃不消,但是声音中却充满了慈爱与温柔,
这种口吻,白翌辰很是熟悉,自己困惑痛苦的时候,赵纹古就是以这样的声音安抚着他,令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眼前的这位长者,才是唯一的至亲至爱,
只见,他缓缓伸出手,试图抚摸赵一凯的面颊,
“跟爷爷说,沒有什么事能难住人的,來,有什么委屈都告诉我……”
赵纹古的声音越发轻柔,甚至带了一点蛊惑的味道,他扭曲的手指碰触到了赵一凯的脸,只见他悚然一抖,眼中血色的絮状物从眼角漾了出來,在皮肤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难受就哭出來,沒什么大不了的……”
此刻,赵纹古的左手,之前网状黑色血流此刻的呈现出层层叠叠黑色图案,像在宣纸上被晕染开的墨色,和墨叔身上的的蛊毒纹路非常相似,他也感到了左手的无力,小心的动动手指,半个身子都被连带着发麻,
他只能用那扭曲的右手,尽量表达出温柔和关切,仿佛眼前站着的,只是个不小心因打破玻璃而害怕责骂的小孩子而已,
赵一凯的眼神发直,仿佛在这个瞬间陷入到这片柔声细语中,随着浓密的睫羽不断眨动,血泪也不住涌出,
见他这个模样,赵纹古也心痛得很,守卫龙脉一族,传到他这辈时,具备继承条件和资质的人就已经寥寥无几,除他之外,亲戚们要么是普通人,要么不愿意介入到阴阳行中,
而赵一凯的叔父辈,竟然连一个够资格的人选也沒能出现,当时正是乱世,赵家除了一个外姓徒弟墨重九外,一个学得真本事的人也沒有,赵一凯的父亲只学了点皮毛便顶着一个国学大师的称号常年居住国外,再不肯回來趟浑水,
当初赵纹古觉察到了孙儿的资质后,为了将他留在身边几乎和儿子撕破脸面,长久以來的悉心教导,看着赵一凯健康的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尽管他的先天体质对成长有些限制,不过赵纹古已经相当的满足了,
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会有变成这样的一天,
之前不是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么,因为那些挫败就自甘堕落,进入魔道……就算阿月有什么不对,你又怎么舍得将她生生吃掉,就算墨重九和我有过罅隙,又与阿月珠胎暗结,他对你却是一贯倾力呵护的,你又何必非要算计与他,直逼向死路呢,
而现在,你竟然丧心病狂到,要将我的力量一同吸食掉么……
你当真,太令我失望了……
“一凯……你是好孩子,爷爷一直都这样相信,”
赵纹古喃喃着,右手的指顺着那打湿面颊的泪痕,缓慢向上移动,轻柔的擦拭去那眼角的泪,赵一凯似乎沉浸在这片刻的抚爱当中,一时沒有动,随即,那扭曲的手指,轻轻转动,从颧骨的位置,缓缓移向中间,
看起來不过是一个轻柔的擦泪动作而已,
就在这个瞬间,只见灵光乍起,他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一团金色火光重重按上了赵一凯额头天门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