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有自保的本能,有些会不顾一切的逃走,有些则会选择自欺欺人,
白翌辰则不幸的属于后者,
他自己知道,事到如今已无半点退路,自己像头被遮住眼睛的驴子一样,只有前进才能保住性命,哪怕只是围绕着一个磨盘在转,也不能停止脚步,
他觉得自己面对怪物也罢,身边人的阴谋也罢,都已经麻木了,只有疼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感到可怕,难以言喻的恐惧,但是又避无可避,
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不去想背后的伤,尽快解决眼前的战斗
“古爷爷,我只能相信您的蟠龙镇魔图了……”
他喃喃着,感到全身的力气正在迅速的被抽出,视线都开始漫上水雾,“我不想死……您已经把我诓得够惨了,这次的镇魔图,就灵验一次吧,”
腾根元灵愈加粗大,它紧紧缠着梦魇的双臂,黑色的鳞片竖起,像铠甲上锐利的金属片,长身蠕动,竟像砂纸似的掠下梦魇的皮肉,
城隍继续边吟唱出八苦之解,边指挥阴兵排列队列着重防御,免得赵一凯那不管不顾的二百五一出手就先损耗自己人的力量,
“想办法唤醒伯奇凡体的意识,这里怨念太重,凭我们目前的伤害,还不足以击杀梦魇,”
城隍提醒道,他的声音沒有任何感情,只是冰冷的命令而已,“听到吗,腾根,”
“就不能用名字叫我吗,”
白翌辰竭力抬起头,双手支撑着腾根元灵的战斗,
一旁,赵一凯则在愣了几秒后,骤然恼怒起來:“谁要你逞能,凭我能挡下它那一击,”
“那你现在去,不迟,”
白翌辰无暇理他,但还是憋不住火气多说了一句,“少自作多情,我本能去挡的好吗,让你自己手慢……”
“你……”
“专心点吧,别再伤了自己人了,”
却在这时候,他忽然感到肩头一寒,似乎有一道目光从暗中袭來,窥视着自己,
这感觉似乎熟悉,然而却又带着陌生的冰冷,
白翌辰心中砰砰跳着,这时候若再出现一个敌人,那他们根本无力反击,
“腾根……”
他还沒來得及多想,一个熟悉的声音竟然直接响起在脑海当中,
白翌辰一愣,随即一阵狂喜涌上心头,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老然在叫自己,
不过他怎么会有这种本事,那就是他身体中的老威在讲话吧,
“别出声,听我说……你的蛊,也是怨念的具象,可以破梦魇,”
“那会不会伤害到晴晴,”他也试着用意念交流,
“以蛊控制梦魇躯体,苏晴晴在它体内,弄她出來,必然会受伤,你只有进去……将意识融合到梦魇当中去,”
“进去,”
白翌辰差点喊出声音來,
就在这个分神之际,梦魇一条毛绒绒的腿也踏了进來,像一个巨大的鸟爪,此时幻境显得如此狭小,这巨大的怪物只能半蹲在面前,它拼命摇动这肩膀,眼看挣脱不开腾根束缚,索性弓下身体,像一直特大号的公鸡,伸长脖子,竟然像啄米一样,将带着弯钩的长嘴狠狠戳向地面,目标竟从城隍转向了无力移动的白翌辰,
白翌辰都沒意识到危险临头,劲风袭到时候,他才茫然的转头过去,然而眼前却忽然冒出一团黑色的火焰,不时有些许金色的光华,
“呃……”
他一愣,因为黑焰当中,那个高大的人影已经渐渐被火焰清晰地勾勒出轮廓,
“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那正是赵一凯,他狠狠说着,单手高举起金色护刃,右手不断冒出的火焰竟然形成一道盾牌,那巨大的鸟嘴啄击上來时,火焰竟向两边猛然冲开,开起來就像一个由火组成的漩涡,黑焰中心金光灿烂,不住发出一波波涟漪般的明光,亮度堪比城隍的地府之灵,
怪鸟竟然像被定住似的,被眼前这小小的凡人单手挡住,竟再进不了分毫,
“哼,我比你想象的厉害多了,”
赵一凯的眼中满是鲜红,这令白翌辰感到一丝恐惧,当血泪漫上的时候,赵一凯就会陷入到一种完全被害妄想症状态,此时眼神明亮,却仍旧布满血痕,这种状况似乎介于清醒和狂暴之间,
这令白翌辰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曾经,赵一凯像哥哥一样爱护自己的时候,
“你不是巴不得我死,”
“废话,你以为老子是救你,”
赵一凯骂道,“你死了谁來给我们做炮灰,妈的,自作多情,”
“……”
这句自作多情被原原本本的丢了回來,倒是让白翌辰丧失了判断能力,
真是为了暂时的利益合作吗,
或是为了相互不欠,或者……
他正在胡思乱想,又听到赵一凯骂道:“快动手啊,你想死也要等一切结束后,老子亲手弄死你,”
“啧……”
白翌辰揉揉脸,让自己赶快清醒过來,他将元灵抛出,让它独自对战梦魇,同时又召唤出了几只蛊鬼,
“进去……要怎么能进去呢……”
他喃喃着,背后的伤痕痛得厉害,麻酥酥的感觉正在顺着脊椎骨向周围扩散,手腕上,黑鳞显得更加清晰,然而蟠龙仍旧不断从鳞片上爬过,每次都会留下一道金色的痕迹,
尽管皮肤破裂,蟠龙镇魔图仍旧存在,它仿佛一张金色的网照在身上,或者说,照在腾根外面,束缚着它无法摆脱作为凡人白翌辰的控制,
忽然,一个大胆的设想出现在脑海当中,这想法,简直把白翌辰自己吓了一跳,
“老然,老威,”
他试着用意识呼唤,便转头在周围寻找,“我现在肉身已经撑不住了,进入怨念集成的梦魇之体恐怕就会真的入魔去了,如果我让腾根之体带我进入梦魇行不,”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老威听不到了,一直沒能得到回应,
他不知道,在幻境角落当中,一个黑影正以四目注视着自己,那眼中射出黄色的暗光,在各种激斗灵光之下,毫不起眼,
“那就赌一把……”
白翌辰下定了决心,
时间已经过了太久,城隍说自己只有半个时辰时间,
然而就是这短短一个小时,他也尽量压抑着力量,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影响到阴阳的恒定之气,所以只能给予辅助,
而赵一凯……
他暗暗盘算着:赵一凯此时的力量介于纯阳之力和地府凶兽之间……刚才之所以能挡下梦魇攻击,除了他自身坚定了信念外,施展的是凶兽特有的阴煞之气,虽然不够稳定,但他还会摆阵和用符,如果有突发状况,他和城隍的搭配应该可以随机应变,
只是对我……
他咬紧了牙:此时我们三方,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赵一凯必然也明白,虽然等到安全的时候他可能随时翻脸,但是现在……现在他一定会是合作态度,
好了,赌一把吧,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就是全灭,谁都别想跑,
“赵一凯,”
他喊,“敢不敢给我帮忙,”
“滚,”
赵一凯头也不回的说道,“想求我,先把老子的虎灵还回來,”
“……”
白翌辰都差点忘了,忙拿出烟袋,在指尖一转,随之翻转过來,烟袋锅冲下敲了敲,
一点青色灵气像个拉长的年糕似的,从里面掉了出來,摔到地上的,瞬间跌碎了,
同时,灵虎周身的结境也噗的一声破碎掉了,那憋屈了好半天的灵虎抖了抖全身毛发,嘶吼一声跳了下來,
“现在行了吧,”
“你先说來听听,”
赵一凯抱住灵虎,像抚摸爱猫似的摸着它毛柔柔的大脑袋,接着抬手指向梦魇,灵虎立刻化成一团长烟,像梦魇直扑而去,
“你既然会布置困魔阵,那么蟠龙镇魔图你也一定会吧,”
“一知半解,我沒爷爷的本事,”
他生硬的答道,
白翌辰却扯开衬衣口子,露出整个上身:“你看这个,如果这阵困不住腾根,你能不能再加一道符,”
赵一凯冷冷撇过去,然而这一眼,却令他心中暗暗吃惊,
白翌辰单薄的身体上,皮肤在蟠龙游走痕迹下已经支离破碎,露出黑气凝成的蛇鳞形状,冷眼看起來,还以为是皮肤上溃烂出大大小小的蜂窝状伤痕,密密麻麻堆在一起,
那鲜红的龙纹图案不断在他身上穿梭爬行,像几条巨大的蜈蚣,直令人看得头皮发麻,
“我打算借腾根之形,以魂魄附在上面进入梦魇体内,”
白翌辰淡然的解释着,“我猜想,腾根出体的时候,镇魔图一定会附在腾根上,我会保持作为人的本性……”
“……你猜得沒错,”
赵一凯点点头,“这阵会直接束缚腾根,但是离开你的肉体,力量会再削弱一层,”
“所以,请你看好我,千万别让腾根觉醒……你有办法借这肉身压制腾根的,对吧,我还是想作为人活下去,”
“你信得过我吗,”良久,赵一凯问,他眯起眼睛,“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已经知根知底了,你就这样放心把自己,交给我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死敌,”
“城隍大神真神在阳间只有一个小时时间,现在过了大半,如果不想都死在这里,我们必须赶快解决梦魇,压制伯奇,”
白翌辰深深呼了口气,他的眼神朦胧,满带着无奈,决绝,甚至还有一丝绝望,“要么都死,要么成功后,被你杀……我不想再拉无辜的人下水了,这笔账算來算去,还是后者划算一些吧,”
“……”
赵一凯抿起嘴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如果成功了,你杀了我,当上最后赢家的话……就算你仍旧要吸收所有人的力量,但是你至少答应过不会伤害古爷爷,”
白翌辰闭上眼睛,轻声说,“我就当是用命,救了古爷爷,还救了你,还他一份人情总是够了,”
他说的凄凉,心中也确实感到了绝望,
既然哪条路都是死,那么就选择这条可以多活两人的路吧……
虽然不甘心,却是最为无奈的选择,
不想……再连累喜欢的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