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斩妖剑灵气即将碰触到赵一凯的那刻。那尊石雕的双手竟然微微向上抬起。形成一个更为险峻的坡度。赵一凯绵软的身体随着它的动作而向里侧滚动了一下。
斩妖剑锋芒骤然撞在石像指尖。一串电光火花闪过。在半空当中生生转了一条弧线落回來。
“沒用的。”伯奇淡然道。“现在苏晴晴是不会有所回应。她就像被封入你体内的腾根。并无意识可言。其实。是你们自己迷失在这里的。呼唤谁都沒有用。”
“你要杀了赵一凯。”
白翌辰问。
“血祭了吧。”伯奇轻笑。“如你所说。看看外面都是些什么人。反正也是一死。多拉一个垫背拉一个……别说是他。就是被困时间久了。你也会被这里吸收殆尽……”
“开什么玩笑。”
白翌辰将斩妖剑对准那光球。狠狠说。“这个玩意儿看着真眼熟。一定是你的内丹对不对。信不信我一剑劈了你。”
“呵呵。”
伯奇只是笑。并不讲话。
白翌辰自然是不敢下手。如果是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这么毫无防备的放在这里。他咬咬牙。缓缓蹲下身。试着在那光球周围摸索。
地面上冷冷的。那种略带粘黏的感触如同是置身于一个韧劲很足但沒有弹力的果冻上。
他施展灵气。试着将灵光铺满地面。就像曾经在赵家以灵气灌满整个老宅时那样。
但是。灵气所集的空间。只能是在球状光芒可以照到的地方。
“结境……”
白翌辰喃喃着。
自己和赵一凯明显是被困在结境当中了。或许这光团亮起的瞬间。自己就被圈入其中。他将手习惯性的向后腰摸去。才发现。魂体出窍。却根本沒能带上那柄城隍的烟杆。
他咬着嘴唇。心中暗暗思索起來。
在地上趴了良久。他终于站起身。翻起眼皮看了看那雕塑。
“那你既然不怕。我就随便玩它了。”
白翌辰说着。将右手插入到光球中。
光球内部很温暖。仿佛放入油脂当中。细腻的感触轻吻着皮肤。
伯奇并无反应。他便不紧不慢的祭出斩妖剑。让那小小的锋芒从光球内部生长出來。如同破土而出的种子。带着同样的莹莹光华。向上伸展开來。
“伯奇。别阻止我……要知道。我在你身体里忽然变成腾根。对咱俩都沒好处。”他一边说着话。仿佛是在拉家常。
结境中仍旧不时有着微弱的震动和哭泣声。和着哗哗啦啦的雨声在结境中回荡。
忽然间。灵光一闪。那原本如同竹笋一样徐徐变长的斩妖剑骤然变成一个蛇形。螺旋状飞速向上窜去。就在临近塑像双手的时候。它骤然向远处伸展。接着一个弧形又绕了过來。
那塑像竟然随之而动。仿佛是感到了斩妖剑身的目标是它的手腕位置。急急的抬起整个上身。速度过快。竟然不断有石头碎屑落了下來。
然而几乎同时。以光球为中心点骤然散开了一波白色的灵气光芒。犹如闪烁萤光的水面。竟然从地面铺开。爬墙而上。瞬间将塑像整个身体覆盖过來。将手肘之内的两条手臂牢牢禁锢在着灵光当中。
瞬间。石像仿佛忽然被禁锢了般。尽管身体还在缓慢试图向后移动。然而手肘之内竟是丝毫不能动弹。
同时。飞旋回來的斩妖剑在那石头手腕上牢牢绑了几圈。
“虽然不知道沒有烟袋效果怎么样。但是这也算成功建立了我的结境吧。”
白翌辰得意的握拳说道。他忙将那一段斩妖剑放下。令它以光球为一点。同自己扩撒开的结境灵气融合在一起。接着一跃而上。踩着剑身向上跑去。
“愚蠢。腾根的凡身怎么会这样蠢。”
伯奇的声音懒懒响起。接着那塑像竟然震颤起來。整个空间跟着一团轰鸣。石像的双手开始向后收缩。斩妖剑连同白翌辰所铺建的灵气结境。顿时都被拉扯的变了形。甚至裂开了一条条缝隙。如同一个白色的塑料布。轻易被撕成了数条。
白翌辰站立不稳。险些从半空中掉下去。而蛇形的斩妖剑凌空划出一圈。绕在他的双肋间。将他缓缓向下放去。
随着石像动作越來越大。赵一凯竟然被从手掌间抖落下來。斩妖剑立刻甩出去。敏捷的将他的身子勾住了。
“干得好。”
白翌辰惊喜到。他甚至怀疑是不是龙蛊已经和斩妖剑融为一体了。不然怎么会这样灵活且直通心意。
就在脑子一分神的时候。斩妖剑竟然粗暴的把赵一凯斜掼在地上。眼看着那毫无知觉的身体竟然横向滚出去老远。
“唉呀。白夸你了。”
白翌辰无奈的祭出剑灵在周围徘徊护卫。自己跑去抱起了赵一凯的身子。
只见他满身都是鲜血。却看不出具体的伤势。白翌辰手足无措。一边不断喊他。一边小心撕开他的衣服查看。
却见到。他的身体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孔洞。像莲藕似的。小的像绿豆甚至米粒。而大的却像一元硬币那样。肉皮呈现出螺旋状伤痕。直钻到肉体当中。甚至可以看到青白色的神经和肌肉。
这些伤。虽然一时无法致命。但是却太过骇人。而且不断有新的血痕出现。并逐渐开始向脸上蔓延。
“啊……”
白翌辰一阵恐惧。难道不久后。赵一凯也会像塑像那样。被挖去五官吗。这算什么刑罚。
“伯奇。你太残忍了。快住手。”
“这是他自己的罪孽……欲望越多。心魔越重……惩罚也就愈加残酷。”
伯奇轻声笑着。
空间中的黑色扭曲起來。接着映出了无数张石像的面孔。那深深凹进去的五官。都变得如黑曜石般平滑而光亮。映照出白翌辰惊恐的脸。无数张。大大小小的脸。
“罪孽……”
白翌辰喃喃着。
“业障……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知觉八苦……”
一个声音在白翌辰脑海当中隐约响了起來。听声音非男非女。然而又非常熟悉。
“眼、耳、鼻、舌、身、意……外有六识。内有六根。无欲无求。看破红尘……”
“什么看破红尘……是谁在点化我……”
白翌辰惶惑的自言自语。那声音有几分像顾小夏。然而又有些像自己。
自己。
他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莫不是哥哥……不。是腾根在提示自己不成。
“难道说只有看破一切欲望。才能离开这里。赵哥……赵哥你听到沒有。”
他忽然对着赵一凯喊了起來:“你的心魔既是八苦。业障是六识……你。你既然自以为什么都懂。倒是自己试着放下这些啊。现在。你和晴晴一样。只是在把事情越高越大。把所有人都拖累下水而已。这有什么意义啊。”
“沒可能……”
赵一凯忽然嘴唇微动。他茫然睁开眼睛。只见双瞳当中。已经出现一个浅浅的螺旋纹路形状的伤痕。血混合着棉絮状物体。糊住了双眼。
“……你让我面对什么。试图从爷爷手中夺取力量和当家人的位置。不惜杀了他吗。为了自私的情欲……而杀了阿月。毁了墨叔吗。为了报复你……捉走苏晴晴。甚至要将你的灵魂活生生撕碎。让你永世不得翻身……这些。如果我去面对。将看到无尽地狱……”
他摇摇头。脸上的肌肉神经质的颤抖着。他忽然伸出双手。紧紧抓住的白翌辰削瘦的肩头:“我不面对这些。我甚至……不敢停下脚步。想想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我知道那错不在你。我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
“赵哥……”
白翌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紧紧抱住怀中那激情绪激动地可怜男人。却不知该说什么。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像飞速前进的列车。哪怕明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但巨大的惯性已经令他无法停止了。
与此同时。在八卦幻境当中。城隍已经开始觉得力不从心。他现在所做的。只是尽量将梦魇这头巨怪控制在这个介乎于阴阳之间的空隙中。不让它肆意去阳间祸害。
但是。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他觉得距离真灵的离开也到了一个极限。
眼看着那盘绕在梦魇身上的的腾根元灵渐渐变得透明。梦魇也愈加狂暴起來。每一次袭击。都会带动整个幻境的震颤和坍塌。
“不行了……难道逼我倾力而为么……”
他蹙起修长的眉头。夜色般深邃的双眼中逐渐满上了焦急。
良久。他终于叹了口气。将长戟缓缓垂下。身边立刻有阴兵双手接了过來。
接着。他又擎起笏板。双手毕恭毕敬举过头顶。低声呼唤。
“请阴帅现身。”
随着刺眼的青光嘣现。只见在城隍周身两侧。同时出现四位模样怪诞的阴间将领。一位身着锦袍。骑乘三足金翅鸟;一位高大粗壮。长有斑斓长尾;另两位分别黑白长袍。舌头几乎极地般长。
“城隍。你敢现世阳间。可见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那白衣的长舌阴帅问。
城隍低垂眼目。竟然显得异常恭敬。他对众人躬身说道:“四凶齐聚。梦魇现世。小神已经无法在天规之内时辰将其消灭……如今夜游神身受伤。无奈之下。小神只得请來无常大帅。豹尾大帅。日游神來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