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更清楚,他此时实际上是在和那个人战斗,而那个人始终还沒有出手,
云正铭出手,
他的手中生出一朵黑色的樱花,
黑色的樱花里生出一柄纯黑的无形道剑,
黑色道剑如幽冥般悬浮在红莲观的前方,
一股寂灭的意味从剑身上渐渐弥漫开來,
感应到这道寂灭意味,那些堕落骑士精神一振,仿佛被灌进了鲜活的力量,飞剑如流光般密织,顿时把秦杰封锁进黑色悍马前极小的区域里,
秦杰也感知到了这道寂灭的意味,不知为何,他内心深处生出颤栗的阴寒感觉,总觉得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将要发生,而他的身体也随之疲惫起來,
其实很早之前,云正铭就已经出了手,
在秦杰射出第七枚符弹的同时,他拂动道袍,化无数秋雨为石瀑,轰向黑色悍马,那些隐隐透着黑色的雨滴,有几滴避过了白衣,落到了车厢里,
落到了张楚楚的身上,
此时张楚楚苍白憔悴的脸颊,诡异地变得一片通红,似乎极烫,她咳的越來越厉害,衣襟上竟似看到了星星点点的血渍,
张楚楚知道自己中毒了,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毒的,
她知道如果自己此时强行施放神术,那么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然而感受着那股寂灭意味的恐怖气息透过车厢板而入,隔着车窗看着秦杰在如疯虎般的堕落骑士们的围攻下苦苦支撑,她知道自己沒有什么选择,
张楚楚扶着车厢壁,艰难地站起身來,撑开天窗,然后双手握着白衣,对着天穹上不停落下的秋雨撑开,
她撑开了一片光明,
圣洁的上天神辉,照亮晦暗的雨中天空,把红莲观前的草地照的清楚无比,仿佛在这一瞬间雨停了,烈日当空重临人世,
张楚楚在车顶,双手举着白衣,无数乳白色的光辉,从她的身体里雀跃而出,然后通过白衣洒向青山处处,
因为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抹亲近,堕落骑士们纷纷从寂灭的气息中苏醒过來,看着那抹熟悉而令人敬畏的神辉,有些人才想起这个少女的身份,眼瞳里不由流露出恐惧绝望的神情,
他们在神话集团侍奉上天数十年,对上天的敬畏虔诚早已深植骨中,面对着神话集团未來的总经理,面对着此生所见最澄静庄严的上天神辉,怎能不恐惧,
而自堕落始,他们心甘情愿把自己的灵魂奉献给冥王,以寻求生存和力量,沒能让他们对上天神辉生出多少抵抗之力,反而让他们更加恐惧,
堕落骑士们的脸被耀的明亮无比,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极复杂,有些惘然,有些追悔,有些恐惧,甚至有人掩着脸绝望地哭泣起來,
云正铭的处境相对要好一些,
他对上天的信仰更为深刻,却也更容易在精神层面上暂时抹除,然而他自本命樱花里抽出的那柄黑剑,因为先天带着幽冥黑暗的气息,便成为了张楚楚散发出的上天神辉的首要攻击目标,
纯黑的无形道剑,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伴着“嗤嗤”轻响,剑身上冒出阵阵青烟,似乎下一刻,便要融化在光明的世界中,
云正铭痛哼一声,被烧灼的面庞惨白一片,焦黑的身躯上也开始冒出青烟,那些被符弹割伤的伤口,再次开始“汩汩”冒血,
他收回黑剑,丝毫不顾身上流淌着的鲜血,向着黑色悍马里而去,因为他发现,如果要杀死秦杰,首先他必须先杀死那个小丫头,
对云正铭和堕落骑士们來说,幸运的是,今日破庙前的上天神辉,沒有像那一夜雁鸣湖畔的上天神辉那般丰沛,那般持久,
似乎很长时间,只不过是一瞬间,张楚楚身上的上天神辉便熄灭了,寒冷的秋雨重新统治世界,晦暗如昏也如晨,
她看着车下草地上那道极淡的影子,低下了头,
重病未愈,又中了奇毒的她,今天再也沒有办法,把体内的上天神辉输送到秦杰的体内,她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事情,
她脸色苍白,昏倒,落进悍马里,
白衣离开她的手,飘到车旁的水洼中,
圣洁的上天神辉,哪怕只把这个世界照亮了一瞬间,那依然是光明,
就在那瞬间的绝对光明里,秦杰变成了一道极淡的影子,在草地上高速滑行,刀锋悄无声息地抹过那些呆若木塑的堕落骑士,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压榨出最后的精神力,激发了怀里所有的符纸,化作无数道火墙、风雪,把云正铭拦在了黑色悍马的外面,
张楚楚自幼都和白衣在一起,哪怕睡觉都不怎么愿意放开,此时白衣却离开了她的手,那么只能证明张楚楚的情况非常危急,
秋雨重新落下,那些堕落骑士也纷纷摔落在地,
他们的颈上或胸腹间,出现了一道恐怖的伤口,
光明降临然后离开的瞬间间,两名堕落统领和五名堕落骑士被秦杰杀死,其余还活着的人,也都受了重伤,一时无法站起,
场间的局势陡然发生了变化,
现在唯一还能站着的,只剩下秦杰和云正铭两个人,
连番血战,秦杰精神力枯竭,逆天气已尽,符已用完,弹匣已空,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低步,他艰难地挪到黑色悍马旁,靠着厢壁,沉默地低着头,疲惫地粗重呼吸,每一次呼吸,仿佛都是那般痛苦,
紫墨箕坐在草地里,身上全是血水,他看着倚车而站的秦杰,眼睛里不由流露出敬畏的神情,他无法理解,此人明明只是金丹巅峰境界,却怎么能和经理还有自己这么多高手抗衡至今,他是怎么做到的,
“放弃吧,”紫墨看着他颤声说道:“让你强大的灵魂跟随大人,替这个世界掀开新的一页篇章,如此亦能让你八先生之名流传千世,”
秦杰疲惫地靠着悍马,沒有回答他的话,
云正铭抬头望天,寒冷秋雨入眼,微有湿意,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知道自己终于获得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胜利,
“现在你总可以认输了,”云正铭收回目光,看着秦杰平静说道,
秦杰依然握着符刀的刀柄,盯着雨水在脚前的水洼里溅起的水花,疲惫说道:“师父说过这是我的故事,只能由我自己來写,既然是我写的故事,你自然不可能成为故事里的男主角,所以我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
“这个世界很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有,我也有,但很遗憾的是,今天这个故事是我的,我才是主角,”
秦杰沉默不语,他知道云正铭说的是对的……自己已经用尽手段,却依然无法改变战局,最关键的是,现在张楚楚昏迷不醒,
云正铭问道:“你有什么遗言要交待,”
秦杰抬起头來,看着凄寒的秋雨,忽然大声喊了起來:“师父,大师兄,我和张楚楚要死了,你们快來救我啊,”
云正铭脸上的表情很有趣,他忽然觉得秦杰是个很有趣的人,
沒有人回应秦杰的呼喊,青山寂寥,正如斋主曾经重复过无数次那样,这个世界上或许有生而知之的人,却沒有无所不知的人,
“我只是试一试,你不介意吧,”秦杰看着云正铭,艰难笑着说道,
“不介意,”
秦杰扔掉手中的符刀,看着他忽然很认真地说道:“我有遗言,”
“你说,”
秦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让她活下去,”
云正铭沉默片刻后平静说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她会替你报仇,”
“你怕她,”
“沒有任何人敢轻视一位未來的总经理,”云正铭看着他微笑说道:“而且一位未來的总经理,想必味道肯定不错,会给我带來难以想像的好处,甚至有可能不逊于你,”
秦杰微微眯眼,半晌后说道:“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云正铭很有耐心地解释道:“从天书上我学会了一种功法,能够把修行者的精神力、神力以及经验意识,所有的修为都吞噬为己用,据说这种功法源自魔宗臭名昭著的《饕餮大法》,不过沒有那么血腥,不需要像野兽一样吃人,”
之所以解释的如此清楚,是因为他想从秦杰脸上看到绝望、愤怒、怨毒、不甘、疯狂之类的情绪,在为这个人曾经带给过他这些情绪,所以他总想着,如果能把这一切还给对方,那将是很美好的事情,
听到这番话后,秦杰的脸上沒有任何表情,
云正铭不禁觉得有些失望,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谁也沒有想到的情况下,秦杰忽然自车壁上弹离,右手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利剑,像毒蛇般直刺云正铭的小腹,
这把剑一直藏在黑色的悍马里,
他用这段时间的喘息,积蓄了最后一点力量,才争取到这个机会,
这个机会不容有失,
所以他用的是李山的剑意,
他刺的是云正铭的小腹,更准确地说,他刺的是云正铭的脾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