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龙天赐下无数金银珠宝。无数堂主亲自到场。对于某些不知内情的人们來说。当天震惊的画面。发生在神话集团专程派出部门经理道贺、并且如娘家人一般呈上无数妆匣的那一刻。
清梦斋的师兄师姐们自然也有礼物。只不过在秦杰看來。那些穷酸至极的东西不提也罢。只不过他沒有想到。斋的手笔竟然是寒酸的那个。连佳儿佳妇之类的词都懒得写一个。只送了盒甜酥点心。
“那个家伙。哪个家伙。”秦杰走进舱室。看着小草说道:“红姐待你不错。居然让你做领班。但你可别仗着有她撑腰。就想爬到我的头上。”
小草哼了一声。不想理他。只是把张楚楚的手紧紧抓着。
舱室里的姑娘们猜到了他的身份。连忙站起身來。款款行礼。一时间花裾微扬。暗香浮动。想着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地位。尤其是大书家的名声。美人眸里的秋水渐乱。情思渐热。颇有跃跃欲试之意。
小草看着有些混乱的场间。微微蹙眉说道:“你们就别想太多了。回去问问楼里的姐姐们。有谁能和秦杰真个亲近一番。全沈州市的姑娘都不准接待他。这可是红姐姐定的铁律。”
这条铁律早已成为红袖招乃至沈州青楼业里的笑谈佚事。姑娘们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只不过想着此时已经出了沈州。自己要与秦杰同船共渡多日。在大泽上泛舟同行。哪里舍得错过这等机会。于是目光依旧炽热。
小草看着秦杰。无奈说道:“你都是有老婆的人了。能不能低调一点。”
“所以麻烦你不要老拉着我老婆的手。”
秦杰笑着走上前去。把张楚楚的手抢过來。牵着她走出了舱室。
湖涛之声渐骤。舱内油灯微黯复明。桌上砚中墨汁轻摇。战船离了码头。缓缓向茫茫一片的大泽里驶去。
秦杰看着桌上那封薄薄的书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楚楚看着他手中的信。认真说道:“这是我们的。”
那封信是前些天在阳关城客栈里。崔湜离开之前留下的。
信很薄。里面只有两张纸。
一张纸上写着简单的几句话。另一张则是张五十万的支票。
……
初次相见。便送上五十万支票。崔家真是好大的手笔。甚至大的有些难以想像。如此大数目的钱。足以在世间做出太多事情。
张楚楚不知道崔家为什么送來这么多钱。但清楚秦杰如果收了这些钱。可能会惹來很大的麻烦。然而她想都沒想。便认为这笔钱应该收。
这可是五十万支票。她这一辈子都沒见过这么多钱。
不收。
我们会像司徒先生那般被天诛的。
秦杰看过那张信纸。知道崔家的用意。解释说道:“你父亲原配就是崔湜的堂妹。如今她便在辽东市。当年正是这个妇人把刚出生的你送出了家里意图杀死。崔家送这笔钱。便是想让你原谅那个妇人。至少不因此而牵怒到崔家的身上。所以这笔钱不是我们的。而是你的。”
张楚楚微微一怔。说道:“这样便值五十万支票。”
“如果你只是柳编寻回的女儿。五十万支票自然是有些贵。但你如今可是总经理的继任者。将來某日你若想起这些旧事。即便是辽东市的这些门阀。也不想硬抗神话集团的怒火。”
明白了这张薄薄支票的由來。张楚楚反而变得有些犹豫。看着秦杰认真问道:“那你说我应该不应该收。”
“就看你想不想原谅他们。”
“原谅自然是不会原谅的。不过也沒有想去找那个妇人报仇。”
秦杰微感讶异。问道:“为什么。”
“因为沒有那个女人。我也不可能被你拣到啊。”
秦杰笑了起來。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把支票收起來。也让崔家的人安安心。”
张楚楚担心说道:“会不会惹來什么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
“不是说收人钱会手短。”
秦杰抬起右手。说道:“我手可不会变短……这钱只是买你止怒。如果辽东市这些门阀真想用这收买我做什么事。难道我就要乖乖去做。”
张楚楚忧虑说道:“收钱不做事不大好吧。”
秦杰看着她问道:“钱重要还是信誉重要。”
张楚楚想了想后说道:“得看是多少钱。”
秦杰轻轻挥动手中那张薄薄的支票。
张楚楚看着他指间的支票。毫不犹豫说道:“这个更重要。这么爱钱。是不是一种病。”
“爱钱不是病。因为沒钱要人命。”
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无论是他还是张楚楚。都不可能把到手的五十万支票再送回去。哪怕牵涉到比辽东市更麻烦的事情。哪怕需要付出信誉名誉荣誉清誉之类的代价。因为从小到大。他们实在是吃够了沒钱的苦。对钱的爱好或者说贪婪早已成为了不可违逆的本能。
如果这是一种病。那么他们肯定不愿意去治。
自幼的艰难生活。
还让秦杰和张楚楚拥有别的一些近乎本能的生活习惯。除了爱钱之外。对危险的敏感、提前预知着麻烦便会像兔子一样跳的远远的。绝对不惹任何麻烦。
也算是其中很鲜明的几项。
所以在此后数日。战船在大泽水面上缓缓南行。秦杰一直沒有出客舱。冼植朗那艘船相邀数次。都被他温和而坚决地拒绝掉。
冼植朗是个不简单的人。所以才会在那天的谈话中。
如此简单地向秦杰挑明自己的阵营和想法。
而他越不简单。秦杰越不想与此人有更多的交流。因为他不想参合到天道盟继承这件大事当中。
代表清梦斋入世。他有资格对天道盟继承发表自己看法。只不过他沒有什么看法。他唯一的看法便是:如今的于龙天英明的一塌糊涂。那么将來他想让谁继位便让谁继位好了。
至于清梦斋要不要在其间发挥什么作用。需要不需要从中获得某种利益。。清梦斋真的不需要。。将來无论是谁做天道盟盟主。
都必须保持对清梦斋的尊重。
而且秦杰现在真的不关心将來谁能够坐上那张椅子。
斋主的亲传弟子们。身在二层楼上。
自然要比地面上的人们站的更高。看的更远。
完全不用理会那些渐被风拂起的红色灰尘。
秦杰现在关心的事情。已经渐渐超越了红尘的范畴。进入到世外的领域。变成了那些不为世人所知、却会影响整个世界的事情。
比如冥界入侵。
比如自己是冥王之子的那个传闻。
比如张楚楚身上的病。
时已入秋。本应清而略燥的秋风。被大泽漫无边际的水域蒸薰。便多了很多润泽的味道。入窗扑而令人顿感清新。
秦杰看着符纸上那根似草字类的线条缓缓凝形。用敏锐的目力确认符墨里掺的乌金粉在这些线条里分布的足够均匀。把手中的笔搁到砚台上。转身向窗外的湖面上望去。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未知的事情思考的越多。他便越发警惕。总觉得冥冥中有些事情正在发生。而且那些事情似乎与自己和清梦斋有关。
因为冥冥中三字太过矫情。他再次想到冥界入侵的传说。
斋主都沒有在太虚观里找到镇压冥界的通道。他认为自己更不可能找到。但如果自己真是冥王之子怎么办。
关于秦杰身世的流言。已经在世间传播开來。他不知道那些曾经想杀死自己的道宗大德们现在会怎么做。也不知道太虚观里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随着湖水轻荡。离太虚观越來越近。他越來越沉默。
如果按照本能行事。因为心中渐深的这抹警惕或者说异兆。秦杰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带着张楚楚中断旅程。以最快的速度回沈州。
但他沒有这样做。相反。他让船队加快了速度。
因为张楚楚的病情忽然反复。
……
离开沈州市的时候。张楚楚身上的寒症似已痊愈。一路南行晒太阳。更好像连病根都去了。然后上船之后。秦杰却吃惊地感觉到。每天夜里抱在怀里的那双小脚变得越來越冷。
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无论晒太阳还是修行神术。似乎对张楚楚体内的阴寒之气都已经无法做到有效的压制。
张楚楚自己沒有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或者感觉到了。但担心秦杰担心。所以她沒有说。依旧每天如常。
秦杰担心她担心。所以也沒有对她说。他开始注意随身的酒囊是不是满的。每天夜里默默解开衣襟。
把张楚楚冰冷的小脚放在自己最暖和的地方。然后开始不停思索临行前斋主说的那些话。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斋主要自己带着张楚楚一起去太虚观。看來真的只有道宗隐居的那些长老。才能治好张楚楚。
因为明白。所以不明白……他怎样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连神话集团。
甚至是清梦斋都无法治好张楚楚的病。
斋主都治不好的病。那还是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