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下棋!(五)(1 / 1)

这些话听着真像当家主母临去前的遗言,秦杰又好气又好笑,但他真心不在乎吉利这种事情,问道:“那块金砖呢,”

张楚楚转过身來,看着他认真说道:“那块金砖是我留给爸妈的……”

秦杰回想了一下她的交待,问道:“除了钱你就沒别的东西留给我,”

“鞋袜已经做了好些年的份量,反正我手艺不好,你将就着穿,”张楚楚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低声说道:“枫林别墅床下有个小黑匣,不要忘了,”

秦杰去年才知道张楚楚有个小黑匣,

那个小黑匣里面放着一些曾经被自己基于某些原因决意扔掉,但其实对自己很珍贵的东西,

他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张楚楚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知道,王雨珊姑娘寄给你的信,你看过便扔,然后都被我收了起來,现在已经有十几封,”

秦杰沉默片刻后说道:“信这种东西,看过一遍就行了,谁还会总拿出來看,”

张楚楚忽然笑了笑,说道:“我原先想的是,等我们都老了,躺在枫林别墅的竹椅上晒太阳等死的时候,我才会把小黑匣拿出來,让你再看一遍那些信,我想那样会让你很高兴,可惜现在看起來,我可能沒办法和你一起老了,

“也不知从哪里学的这些酸话,”秦杰把手伸进被褥,握着她微凉的小手,笑着说道:“那是痴呆文妇幻想中的场景,你年纪还这么小可不该酸臭成这样,”

“好些天沒洗澡了,可不得又酸又臭,”张楚楚说道:“杰哥哥,我可能真的要死了,沒办法等到老的时候再告诉你这些,所以我这时候急着和你说,你可不要嫌我烦,”

秦杰笑了笑,问道:“不烦,我只是关心你的遗言交待完沒有,”

张楚楚高兴地嗯了一声,说道:“差不多完了,”

“看你还有精神下棋说废话,哪里像是要死的模样,再说今天便能看见歧山老道,斋主都说他能治,那他一定能治,说哪门遗言,”

张楚楚睁大眼睛,坚持说道:“可万一呢,到时候我來不及说怎么办,”

“好好好,想说就说,以后每年你都说一遍,”

张楚楚被他逗的笑了起來,然后开始咳嗽,瘦弱的身轻轻颤抖着,眉头紧蹙,脸色苍白,显得很是痛苦,

秦杰左手食指微弹,一片薄薄的符纸飘到道室空中,悄无声息开始燃烧,化作温暖的火团,悬浮不动,就如一轮小小的太阳,

然后他把张楚楚抱进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张楚楚痛苦地咳着,隔了好一阵才有所舒缓,

她闭着眼睛,声音虚弱说道:“我不是好人,生的又不好看,除了做家务,什么都不会,结果却嫁给了你,很多人都会觉得你吃了亏,”

“这么听起來好像确实有些吃亏,”

张楚楚展颜一笑,说道:“亏就亏点吧,谁让你当年拣到了我,”

秦杰也笑了起來,说道:“这都怪我当时耳朵太尖,”

张楚楚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认真说道:“秦杰,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所以我闭上钱睛的时候,也要看着你去死,”

秦杰确认了一遍:“是看着我,然后去死还是看着我去死,前面这种说法,还挺伤感,后面这种说法就太狠了,你这硬是要我比你先死啊,”

张楚楚笑出声來,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等我死了,你再娶她,毒者再娶别的任何人都随你,”

秦杰摇头说道:“如果你死了,我还真不想活了,”

“先前还说我酸,看你这沒出息的样,这可是女人才能说的话,”

“我就是女人,”

张楚楚笑着说道:“那我做男人,”

张楚楚睡着了,

秦杰走出道房,站在院中对着墙外那株秋树,发呆了很长时间,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当年的事情和现在的事情,然后他想起了那局残棋,

很多年前,他就知道张楚楚拥有令人难以想你的计算能力,说是天算也不夸张,张楚楚的这种能力,给予了他很多帮助,只不过除了这种生死间的战斗,他似乎选择性地遗忘张楚楚身上所有的天赋,

因为他习惯了站在张楚楚的身前,替她遮风挡雨,

只是这一次,他还能替她遮挡住冥冥中的暴风雨吗,

十余年风风雨雨葬落日,秦杰未曾彷徨过,因为早已成了习惯,习惯成自然后,便是最强大的力量,然而他沒有想到,此行太虚观入瓦山,有些习惯却被打破了,

在虎跃涧旁,张楚楚说要自己试着破解残局,这让他很是吃惊,

因为他知道她虽然有时候有些小虚荣,但从來不会争强好胜,更重要的是,按照往日习惯,在这种局面下,她应该静静站在自己身边,等着他去解决问題,

他想了很多理由,比如车厢里另外那位姑娘·……然而先前在道室里听张楚楚说了这么多话,他才明白,张楚楚这样做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就是向自己证明,和世人无关,

张楚楚只是想证明给自己知道,她不再仅仅是秦杰身边沉默的小丫头,而是可以替他分担压力的妻子,甚至想尝试替他遮一遮风,挡一挡雨,

因为她也有需要,,被秦杰需要的需要,让秦杰骄傲的需要,

秦杰看着那株秋树,微微皱眉,

然后他仲手轻轻弹了弹伸进道院里的红叶,说道:“真是个白痴,你是我养大的,难道我还需要你來替我考虑,需要你來保护吗,”

在房里谈话的过程里,他几度鼻酸,

终是凭借冷酷的性情和擅于表演的特长遮掩了过去,此时院中只有他一人,便再也忍不住了,擦了擦眼睛,

他觉得很丢脸,看着秋树枝头将落未落的红叶,羞恼训斥道:“就凭这点,你就算死了,我也要去冥界把你抓回來收拾一顿,”

轻微脚步声起,

一身白色棉裙的雨珊走了过來,站到他的身边,沒有看他的脸,

院中一片幽静偶尔响起张楚楚睡梦中难受的咳嗽声,

二人看着那片红叶沉默不语,

秦杰忽然说道:“哎呀呀呀,”

“嗯嗯啊啊,”

沒有尽在不言中,依然有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道外响起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想要进院,却被寺中道士拦着,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顿时打破了院内的安静,

秦杰听出是那名北陵棋师的声音,不由微微皱眉望向院门处,

“见她做什么,当然是要她拜我为师,你们也是太虚观的道士,难道不懂天算是什么意思,千万年來都沒有出现过的天算之人怎么能去修道,当然要下棋,那小姑娘虽然是天算之人但棋之一道浩若沧海,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如果她肯拜我为师学棋,我必将把一生所学尽数传授给她,那小姑娘拥有如此天赋,今日又遇着我这样的明师只要专心于棋道,十余年后,必将成为横扫天下的棋界霸主,比你们太虚观那位洞明道长更强,甚至有可能超过我北陵史上最伟大的宋谦大师,成为传说中的棋圣,能成棋圣还做哪门子光明之女,你们赶紧让开,不然让她跑了怎么办,

北陵棋师愤怒地吼叫声,不停在道院外响起,很明显无论他怎么说怎么骂怎么跳脚,太虚观的道士也不可能允许他进來打扰秦杰等人休息,

秦杰心想这厮还真是爱棋如痴,竟有几分书院同门的气质,本有些恼怒于张楚楚可能被吵醒此时却是生不出气來,

王雨珊忽然说道:“其实我很嫉妒她,也嫉妒你,”

秦杰怔了怔,

“我知道你和张楚楚以前过的很苦,我很嫉妒你们曾经一起吃过那些苦,”王雨珊微笑说道:“我去让那人安静些,你不用担心,”

不知王雨珊过去说了些什么,那名北陵棋师居然真的沒有再坚持要见张楚楚道院四周回复了安静,然而她却沒有再走回來与秦杰一道看红叶,

秦杰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微有所失,然后平静,一个人静静看着那根伸进道院的树枝,看着梢头那片红叶,注意着道室内张楚楚的动静,

道院白墙上有一方扇形的石窗,用以通风,而且可以远观院外山景,

一张少女的脸,出现在扇形石窗里,

那张脸很冷淡,沒有任何喜怒哀乐,但因为实在是太过美丽,娇媚有若露珠洗过的花朵,所以出现在石窗里,依然是极美的景致,

因为她是水燕霏,

秦杰看着水燕霏,眉头微挑,沒有说什么,

水燕霏隔窗望向秦杰,手指轻轻搌着一朵不起眼的小黄花,神情漠然说道:“真沒想到你的小丫头居然成了总经理的继任者,”

“我和她已经订亲,”

水燕霏的声音很冷淡,沒有任何起伏,说道:“你的妻子多大了,”

“十六,”

水燕霏摇了摇头,说道:“看着不过才十三四岁,”

“小时候得过一次极重的伤寒,营养又不好,病根一直沒有除,所以看着要稍微瘦弱些,再养两年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