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训练有素的骑兵策马狂奔。只有亲眼见到了。才会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气势。大地轰鸣。如大鼓被重锤敲击。隐隐抖个不停。蹄声滚滚如雷。并不杂乱。五千匹骏马。竟无一声嘶鸣。在宽广无垠的草原之中。如一团黄云被狂风席卷。刀剑寒光隐现。杀气腾腾。

“这五千精锐骑兵弓马娴熟。來去如风。一旦杀入双龙关。仅凭他们。就足够汉国朝堂头疼了。更何况这只是区区一个先锋营。只是刀戈无情。无论如何。苦得最终还是只有普通百姓而已。萧大哥豪爽仗义。不会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为何还要执意大起刀兵。”叶萧心中也是暗暗吃惊。只是他印象中的萧鹰。绝不会好大喜功。枉顾平民生死。莫非是登上高位之后。心态发生了改变。或者是别有隐情。

“阿龙派去传话的兵士。并沒有提及咱们三人。不过听他的口气。大军应该和先锋营相距百里左右。叶大哥。咱们要不要……”听到阿秀的传音。叶萧微微摇头。示意不必着急。心下已有主意。百里路程。对他们來说就如咫尺。要见萧鹰。却不必急于一时。还是想方设法。在阿龙这里打探出一些确切的消息才是。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夜风吹拂。带着泥土草木清香。穿过一条数十丈宽的大河之后。阿龙一声令下。五千骑兵的奔腾之势戛然而止。数百名汉子涌出。忙碌起來。看样子是准备安营扎寨。在此歇息一晚。

转瞬之间。数百座毡蓬营帐便拔地而起。营帐之前。篝火亮起。除却巡查兵士之外。其它人都拿出自备的美酒。就着大块干肉痛饮起來。叶萧见此不由失笑。看來对于这些草原汉子來说。弓马娴熟是一回事。军纪律令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转身就进入了阿龙特意为他们安排的帐篷里。

稍舆功夫。一个小兵便匆匆而來。站在帐篷外面。用汉国话喊道：“叶公子。阿龙将军派我來请您去大帐。”

“这个阿龙。当真已经变了吗。也罢。先去看看他要干些什么。实在不行。就敞开天窗说亮话算了。”听到阿龙只请他一人。叶萧心中却是略微有些失望。不过留下阿秀和焦沟在此。他也沒有什么好担心的。传音嘱咐两人不要轻举妄动之后。便跟在那名传令小兵身后。朝这片临时营寨中心走去。

“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汉国话说得这么标准。难道是在汉国生活过。”每一座营帐之间。都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看看到中军大帐还有一段路程好走。叶萧便不在意地放缓脚步。对传令小兵问道。

“叶公子客气了。我叫慕容小野。并沒有去过汉国。不过在从军之前。经常和一些汉国商人打交道。因此会说一些汉国话。其实先锋营许多人都是这样。”行进当中。这名传令小兵依然微微歉身。恭谨地回答道。

“慕容小野。你是慕容部落的人。实不相瞒。贵部落的慕容长安老爷子。和我也有些交情。不知道慕容兄弟是否认识。他老人家如今身体可好。”叶萧心中一动。问道。

“你认识慕容大叔。”慕容小野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來。朴实的脸上尽是惊喜。连“公子”的尊称也省去了。语气一下子变得十分亲切起來：“好。好。慕容大叔的身子骨可沒得说。打死一头老虎不在话下。三四年前。大叔还经常跟我们一帮年轻人喝酒赛马。部落里沒人能赢得了他。”

“是吗。”叶萧哈哈大笑。十分欣慰。亲昵地拍着慕容小野的肩膀。脑海中闪过三年之前。自己被慕容长安偷偷算计。不得不接下合欢木的情形。不由失笑道：“别是你们都被老爷子给骗了吧。老爷子现在还在不在部落里。兄弟可是想他的很呐。”

慕容小野神色蓦地一黯。微微叹了口气。摇头道：“现在哪还有什么慕容部落。整个草原。也只剩……哎。叶兄弟想见慕容大叔。恐怕也不大容易了。”

“怎么回事。难道萧鹰大哥也保不住慕容部落。”叶萧一惊。竟然微微有些失态。三年之前。萧鹰可是当众亲口承诺过。无论当日慕容红叶和萧豹最终的结果如何。他都一力担保慕容部落不被萧氏一族蚕食的。以萧鹰的为人气魄。以及在族中的地位声望。说出的话。难道还有人敢违背。

“萧大王自然是条好汉子。可是有些事……”慕容小野的语气之中。对萧鹰十分尊崇。正要细说。却忽然止住。一指前方道：“叶兄弟。大帐已经到了。还请你在这里稍等。兄弟这就进去为你通报。”

“慕容兄弟。见完阿龙将军之后。你我可否一叙。兄弟还有些话想要问你。”叶萧往前看去。却是一座占地足有百十丈方圆的圆形大帐。灯火通明。站着一圈兵士。满脸戒备。慌忙扯住慕容小野小声道。

“这件事情做完。兄弟就该轮休了。”慕容小野沉吟了一下。说道：“叶兄弟若是想找我说话。可以去最后那排帐篷里中间那座。不过最好找哨兵带着。以免产生误会。”

叶萧点点头松开了手。看着慕容小野掏出一块令牌。进入大帐。须臾便折返出來。指着叶萧对帐口的卫兵说着什么。然后走过來冲着他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去。

被帐口卫兵放进大帐之后。叶萧目光一扫。却是微微一愣。

大帐内部。并不像从外面看起來那么广阔。被一座简易木架撑起了几块大毡布。隔出來一间长方形的大厅。约有数十丈大小。大厅两侧的地面上。每隔三丈。就有一人高的木架。上面顶着脸盆大的灯盏。尺余高的火焰静静燃烧。发出浓烈的松香味儿。

大厅中铺着一层厚厚的兽皮。踩上去软绵绵的十分舒服。灯盏后是一排低矮长案。正前方也是如此。只是短了一些。案后并无座椅。只是按照草原习俗。放着一些仿佛蒲团似的兽皮垫子。长短案上。凌乱地放着十几只大海碗。酒香浓烈。扑鼻而來。案上也隐有酒渍。似乎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酒宴。

如今整个大厅。却似乎只剩阿龙一人。盘腿坐在正前方的短案之后。目光犹疑。神色阴沉。显得有些寂寥。望见叶萧进來。这才勉强一笑。举起面前大碗。遥遥招呼道：“叶兄弟。你來了。随便坐吧。咱们三年不见。今天可要好好痛饮一番。”

“喝酒可是要讲心情的。”叶萧洒然一笑。随意地找了个位置盘膝坐下。懒懒得靠向身后的一根木柱。双目微闭。淡淡道：“若是在三年之前。或是我身后沒有那几十名刀斧手。说不定你我还能把酒言欢。可是现在……”

“叶兄弟。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阿龙面色一变。举着酒碗的手僵在半空。厉声道。

“掷杯为号。当场擒杀。”叶萧毫不在意。眼睛眯得更紧。只剩一条细缝。叹息道：“阿龙兄弟。你最好不要这么做。看在萧大哥的面子上。我并不想为难你。实话说。你和我。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有些话。我希望咱们能开诚布公地谈谈。”叶萧一边说话。一边随意地挥了挥手。大厅中所有海碗中残留的美酒。忽然同时飞上半空。仿佛变戏法一般。连成一条细细的白线。如同灵蛇盘旋飞舞。又嗤地一声化作酒雾。弥漫了整个大厅。凝而不散。

“为什么要这么做。”玩了一手小小的法术。看着呆若木鸡。瘫倒在地的阿龙。叶萧眼神如刀。冷冷问道。

甚至无需放出神念。还在大帐外面的时候。叶萧就听到里面足有上百个呼吸。踏足而入之后。立刻就明白过來。这种对付猛人枭雄的手段。前世的影视文艺作品中。实在出现得太多了。只是如今有幸亲身经历。叶萧心中。却是无比失望。

“说吧。我可以向你保证。外面的人。绝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看着几乎崩溃的阿龙。叶萧淡淡说道。随手将一只大碗抛了出去。飞行当中还未落地。就像碰着了无形的壁障一样。咔嚓一声碎裂开來。

“看來那五个探子。确实是被你所杀了。”阿龙强打精神。面色灰败。不过双目之中。却沒有什么惊异：“我就知道。既然咱们能得到草原之神的庇佑。汉国也沒有理由会毫无防范的。”

“果然。果然。只是我沒有料到。叶兄弟你竟然也是那些人中的一个。”阿龙颓然道。

“那几个探子出言不逊。竟敢对我的同伴动手动脚。我沒來得及制止。你就是因为这个要对付我。对了。你若是派了人去对付他们。最好还是唤回來吧。”叶萧不动声色。心中却涌起了惊涛骇浪。暗自思付：“草原之神。那又是什么邪教的神袛。看阿龙的反应。明显是见过相似的手段了。”

“我们总共派出了八拨探子。搜寻你那一路的神秘失踪。我虽是先锋营最高将领。也不得不对麾下将士一个交代。”阿龙老实地回答道。好像已经完全沒有了反抗的念头。

“我这样的人。你总共见过几个。你们集结大军。是要和汉国开战吗。这。是出于草原之神的授意。”叶萧点点头。阿龙的选择。虽然有些无情。但也是出于无奈。不过叶萧本也沒打算和他计较。他所关心的。是另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