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龙苦笑了一下。他青筋毕露的手臂无力地放在被子上,他两眼木然地掠过
天花板。昨天他看上去还是30出头,现在,他似乎老了10岁。
“奇怪的是,”他皱着眉头说,“我并不想那么做。这是一个事实,警官。我
没有意识到小小的冲动是多么可怕和难以抵抗。”
他停顿了一下,好像要喘口气。
“我到了楼上,”他说,“去看一眼朱琳的房间。如此而已。我瞥了浴室一眼,
看到药柜门开着,里面有一瓶吗啡。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倒了一杯水,吞下
了七八片吗啡。我承认,在那一刻,我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但是,我现在想法变了。我很抱歉,正像你说的,这么做是很愚
蠢的。”
他可真是个绅士,罗科想。
从窗户那边,传来刺耳的摇椅声。邵丝回头警了一眼,又迅速转回头。大雪
把温暖、狭小的病房照得很亮。
“当然我意识到,”罗科尴尬地说,“作为朱琳小姐的未婚夫——”
“称我为她的未婚夫是不对的,”赵龙冷静、坦然地说。
他的语调让罗科坐直了。
“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琳从来没有想过结婚,不论是跟我,还是跟别人。”
“你怎么知道的?”
“她自己告诉我的。但是我一直耐心等待。我一直想象有一天她会答应的。天
知道,我现在没有这种想象了。”赵龙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瞧,我是非常
坦率的。”
“你是说她不爱你?”
赵龙微微一笑。“我怀疑朱琳一生中是否爱过任何人。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我认为她已经结婚了。等一等!”微弱的声音变得坚定了,“我这么说,一
点证据也没有。这是一种猜测。一种印象。警官,我对朱琳了解算是比较深的。我
知道她的脾气,她的情绪,她的思想:她并没有一流的思想。上帝原谅我,我在说
什么?”
他停住,看上去更虚弱了。摇椅又响了一下,邵丝站起身,从床头柜上给他
倒了一杯水。赵龙感激地冲她点点头,她瞥了他一眼。罗科警官一直在仔细观察
他们的一举一动,他意识到那是意味深长的一瞥。罗科突然想道:如果朱琳不爱赵龙,我知道谁在爱他。
邵丝小姐马上又回到摇椅上。
“我告诉你这些,”赵龙说着,放下杯子,“是因为我想这个案子快点破。
如果朱琳有位丈夫,那她根本没法与他离婚。她在世人面前,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太
高了。”
罗科走出病房,竖起大衣领,走入漫天大雪之中。朱琳穿着皮大衣,戴着一
顶帽子,正站在台阶下等他。
罗科一看到她,就开始跑起来。
罗科的借口是他要赶公共汽车。公共汽车已经开动了,罗科拼命追过去,跳上
车,爬到空无一人的顶层。他刚一坐下,朱琳就气喘吁吁地来到他身边。
姑娘快哭了。
“你不是一个绅士!”她带着哭腔说,“我扭了脚脖子。我受伤你很高兴吗?
“说真的,”罗科说,“我很高兴。”
“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对。要知道,我刚刚读了今天早晨你在《每日晚报》上的报道。”
“你不喜欢?天哪,我那么写是为了让你高兴啊!”
“在那篇报道中,”罗科说,“你四次描述我,说我很‘英俊。’我怎么有脸
再回农场呢?更重要的是,你的标题——”
“你没有生气吧?”
“啊,没有。一点儿也不生气。”
“我又有了一条线索。”
罗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刚才有点过分了。这个姑娘并不一定是
对他有什么恶意。换个角度看,朱琳这人也挺有意思的。
“什么线索?”他问。
“就是同样的那个线索。你没有给我时间,让我解释这一线索。我知道,朱小姐根本不是在花园里被杀的,她是在别处被害后,被搬到花园里的。”
汽车一个急转弯。
罗科正从售票员手里接过票,差点儿把手里的票掉到地上。
“这是你瞎猜的吧?”他问。
“这是事实的真相!我从鞋上知道的。鞋的跟非常高,鞋扣又没有系。”
“那又怎么了?”
“她不可能那么穿着鞋走路的。真的,的确如此!她那样一步也走不了的!这
是不可能的!要么鞋脱落,要么她跌倒。”
“听着!你对自己说:”朱琳小姐走进花园,她开始脱衣服。‘是这样吗?那
么为什么她要脱掉长丝袜,却又穿上鞋呢?你说:“正当她这样的时候,凶手向她
扑来,他们搏斗起来,她被击中,凶手把她抬起来,放到长凳上。’我说,这是不
对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