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反正回头
见儿子心存死念，两老痛不欲生，泪流满面。Du00.coM
老来丧子，这是任何父母亲都难以承受的痛。
尽管只是养子，可是他们从来都视如己出。收养的时候，两个孩子还那么小，那么瘦弱，那么孤苦无依。生活本就艰难，又平添了两张嘴，日子更加紧巴巴的。即使这样，一家人父慈子孝，娘善儿亲，苦难中也能寻得很多欢乐。眼见得孩子长大成人，自己也熬出了头，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坦。满以为能尽享天伦之乐直到终老，却不料大儿子鬼迷心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儿啊，你听娘的话，好死不如赖活着。唐司令是讲信用的，你就低低头吧！”李王氏依然不死心地哭喊。
李耕田不再哀求，痛心疾首道：“你这个孽子，你走上邪路还不知悔改，难道真的要一条道走到黑吗？好，你要死，我不拦你，可你想过我和你娘的感受吗？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这样对待我们？唐司令大仁大义，承诺留你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你为何还这般执迷不悟？儿啊，你醒醒吧！”
“哥，你看看爹娘，他们都老了，他们受不了这打击啊！二老为了我们兄弟，付出了多少心血，寄托了多少希望，你想过吗？他们最需要的，不是锦衣玉食，不是大富大贵，他们仅仅需要你好好活着。我们的命从哪里来？没有二老，这世上还有我们吗？哥，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二老想想啊！哥，我求求你，听唐司令的吧！”
姜鼐声泪俱下，“扑通”跪倒在姜鼎面前。
“儿啊，我求求你，你不要死啊！”李王氏也抱着儿子的腿跪下，嚎啕痛哭。
此时此景，便是铁石心肠也会心酸。陈巧和赵芸都背过身去。
“唐腾，给他松绑！”
“是，少爷！”
“娘，你起来，孩儿我承受不起啊！”松了绑的姜鼎双手扶起老娘，眼泪簌簌而下，跪下大哭道，“孩儿辜负了二老的期望，实在无脸见人。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
他磕头如捣蒜，额头见血。
“你混账！姜鼎，枉你还自称好汉，不怕死就是好汉吗？你以为你死了，你的罪孽就能带进坟墓吗？更何况，你落入我手，是你想死就能死的吗？我唐某人没别的本事，但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多的是。你以为你躲在总坛里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你以为你有那么多人马我就不能奈何你，你更不要以为今天是你弟弟骗你你才被抓。我实话告诉你，你那总坛屁都不是，我要杀你，随时都可以。就是踏平高岭，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要这么煞费苦心设计抓你，我只是想让高岭免于战火，让生灵免遭涂炭，让像你爹娘一样的老人不受丧子之痛。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是自己的责任就要勇于承担。就是死，也要担着责任去死。”
唐飞连珠怒喝，直将姜鼎训得连磕头都停了。
是啊，他神通广大，随便派个毒物就能要我的命，何苦这么设计？看来，他的确没想杀我。死，不算什么，怕的是他不让我死还要我生不如死。可是，如果我回归大夏，以前的事情真能一笔勾销？谁能保证大夏不搞秋后算账？
最明白的人当然是姜鼐。
因为唐飞找他谈的，就是这个内容。
生不如死四个字，没有亲身体会，是很难理解那种痛苦的。此时的姜鼎，也只是从字面上知道那不是好事。他并不知道，在这个方面，姜鼐才最有发言权。万蚁啮身时候的姜鼐，当真觉得一下子死去是最痛快的事情。他相信，只要哥哥不投降，比万蚁啮身更厉害的招数一定会降临到哥哥头上。以唐飞的神通，他可以每天都能变着花样地让姜鼎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哥，你要相信唐司令。只要你配合，保持高岭平安稳定回归大夏，他一定不会杀你。做完这件事，我们就金盆洗手，归隐田园，好好侍奉爹娘。哥，你快说话啊！”
姜鼎有些心动，看看二老，看看弟弟，最后将目光看定唐飞。
“好，唐飞，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唐飞爽快道：“你说。”
姜鼎沉声道：“你要保证，那些跟着我的弟兄一个也不能杀。”
“我保证。他们愿走愿留，悉听其便。”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痛快！唐飞，你说，你要我如何配合。”
唐飞大笑道：“姜大当家，这就对了。事情其实很简单，你带我们上总坛，然后召集你的那些寨主，宣布高岭反正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可不是这么简单，不过唐飞胸有成竹。
在二老的叮咛声中，姜鼎带着唐飞向总坛疾驰而去。
沿途之上，姜鼎吩咐手下飞鸽传书，让各山寨寨主三日后务必到总坛议事。尽管有些响马岗哨对一行陌生人心存疑虑，却慑于姜鼎威势，半句话不敢多说。
上到总坛，已是傍晚。放眼望去，千山万岭都披上了红红的夕霞，格外炫目。姜鼎请到聚义厅众人坐下，然后命人去叫韦卓。
不一会儿，韦卓从聚义厅侧后门慢慢走了进来。
“大当家，回来了！哦，来客人了？”
“嗯，韦先生，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韩卓！”
李雄大叫一声，猛扑了上去。
众人一惊，全都站了起来。
事发突然，韦卓一愣之下，看清是李雄，脸色大变，掉头就想跑。
但他立即站住了，因为门前有个小伙子，望着他冷笑。
在他从侧后门边进来时，唐腾就已站在那儿了。
“大当家，他们是反贼，快抓住他们！”
眼见跑不出去，韦卓转而向姜鼎大喊。
李雄一个箭步抓着韦卓，将他几乎是提到唐飞面前，怒声道：“司令，他就是韩恕的弟弟韩卓。”
“哦？”
这下，几个广幕来的弟兄纷纷挤了过来。
“像他！”
他们只是看过韩卓的画像，真的不认识韩卓，但韩卓的大名早已在他们心中扎根。他们曾经发誓，一定要将这个谋害大当家的狗贼捉拿归案。
活该韩卓倒霉，偏偏今天这些人中有一个李雄。
“李雄，放开他。他跑不了！”
厅里纷乱，姜鼎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唐司令，你说韦先生是……”
唐飞瞥了委顿在地的韩卓一眼，淡淡道：“姜大当家，此贼不叫韦卓，他的真名叫韩卓，是韩恕的弟弟。”
“哦？韩卓？就是那个残害张大当家的韩卓？”
“就是他！”
都是土匪，高岭对广幕的事情还是知道的。姜鼎做梦也没想到，韩卓隐姓埋名，竟然投到了他的门下。
江湖中人，义字为先。对于这种用下三滥手段谋害主公的人，绝对是深恶痛绝，无不杀之以后快。
姜鼎彻底明白了，韩卓一而再再而三挑拨他和梁牛反目，极力主张归顺大赵，就是要借他的手，报广幕一箭之仇。
可惜，大错铸成，无可挽回。
姜鼎冷汗淋漓，颓然瘫坐在椅子上。
自己做的那些事，哪一样不是背信弃义？虽说是这小人唆使，可决断的人还是自己。说韩卓是小人，自己呢？
“姜大当家，你现在明白了吧！如果不是他，你何至于和梁牛大哥反目成仇？何至于投降大赵和大夏为敌？他不但害了张大当家，还跑到你这将你引上邪路。姜大当家，你完全被他骗了。”
“啊！”
姜鼎一张脸完全扭曲，牙关错位，两眼凶光毕现，大叫一声，向韩卓扑了过去
看这架势，他是要将韩卓生吞活剥才解恨。
“且慢！”
唐飞上前一步拦住姜鼎，轻轻道：“姜大当家息怒！你既已知错，何须跟这无耻小人置气？各家寨主就要到了，我们还是以大局为重。姜鼐，你将他关起来！”
“好的！”
姜鼐真是高兴，这么重要的任务都交给自己，足以说明唐飞已经将他当作了一家人。
韩卓被押了下去，大厅里恢复了平静。但是众人都明白，一场暴风雨马上也要到来。
那些寨主，多数是跟着姜鼎做了坏事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他们能听姜鼎的话信任唐飞完全倒戈吗？如果他们迫于形势假投降，高岭还能稳定吗？
这种想法，姜鼎心里也有。
反了梁牛投降大赵，已经为人不齿；现在又要反大赵回归大夏，岂不是反复无常之徒？等会儿他们来了，自己如何开口？
他忐忑地看看唐飞。
唐飞一脸微笑，笑道：“姜大当家，不必紧张。这个时候，你一定要相信自己，万不能畏首畏尾自乱阵脚。我相信，大部分高岭弟兄还是愿意回归大夏的。当然，不赞成也很正常。不过也不要紧，你也不用那么着急，顺其自然吧！”
他云淡风轻，胸有成竹，让姜鼎也慢慢平静下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