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崩盘最好
第二天上午,雪停了,但天仍然阴沉。
吉日格勒主要大街上的积雪被清理一空,露出了细碎石子铺成的路面。无数的人们欢呼着,顺着大街向城门口跑。
因为,大军就要凯旋回来了。
阿尔斯愣带着文武百官,早已等候在城门口。尽管寒风凛冽,脸都冻红了,众人心中却仿佛有一团火,丝毫没有感觉寒冷。
等待,终于随着人们的欢呼而结束。
“快看啊,大军,大军回来了!”
人们没有理由不兴奋,就是这些子弟兵,抵挡住了噶国侵略者凶悍的铁蹄,取得了奥尔格勒大捷,赢得了保家卫国的伟大胜利。
“大哥!”
索隆高娃迫不及待,向大军冲了过去。
她看清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哈日巴日。
也许是积雪太厚,索隆高娃被荒草绊了一下,跌倒在雪上。
“公主!”
乌云大叫一声,焦急地就要往前冲。
“不用,让她自己起来。”唐飞伸手拦住了乌云。
果然,索隆高娃迅速爬了起来,抹掉脸上的雪花,回头不好意思笑笑,又向前跑去。
“大哥!”
“妹妹!”
兄妹俩的手紧紧拉在一起。
“大哥,你没事吧!”
哈日巴日轻轻抹去妹妹脸上的雪花,爽朗一笑:“大哥怎么会有事?有天神保佑呢!”
“天神?切!还是自己保佑自己吧!走,父王他们等着呢!”
从昨天起,这丫头就已经不信天神,只信唐飞了。她这幅神态,让哈日巴日有点莫名其妙,
很快,大军在欢迎的人群前停住脚步。
“拜见父王,参见列为大人!”
哈日巴日三兄弟甲胄在身,只是行军礼。
看着儿子们,面对千军万马,阿尔斯愣格外动情
“孩子们,勇士们,你们是草原上最矫健的雄鹰,你们是阿斯尔汗国最勇敢的战士!汗国为你们而自豪,百姓为你们而骄傲!”
“万岁!万岁!”
千万个声音一起想起,惊天动地,声震九霄。
“你们大胜噶国贼子,立下赫赫战功。可是,你们知道吗?指挥你们的真正的大帅是谁吗?”
刚才还热烈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怎么,大帅不是大王子?
不是大赵的慕容大帅?
汗王不会说是他自己吧?
阿尔斯愣将唐飞拉到前面,激动而兴奋地大声道:“就是他,大夏的唐司令,大赵的平王爷,也是孤的驸马唐——飞!”
立时,不光是兵士,连百姓们都向唐飞投去敬佩的眼神。
“还不快快拜见驸马爷?”
“拜见驸马爷!驸马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能跪的都跪下了,能喊的都喊了。草原上空,久久回荡着这激动人心的声音。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唐飞压根没想到汗王会在这样的场合,将他隆重引见给臣民和兵士。
他脸红了,不知道是风刮的还是有点羞涩。索隆高娃见人就要说唐飞是驸马,不拜还要发脾气,这好理解,因为高娃以唐飞为荣为傲。可是,堂堂汗王为何要这么做,他有点理解不过来。
但是,人们都拜见了,怎么着也要还个礼。
“本王有礼!感谢大家抬举,都起来吧!”
“谢驸马爷!”
阿尔斯愣很满意臣民的表现,朗声道:“哈日巴日,带大军进城,痛饮庆功酒!”
欢迎的人群里,有一个人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他,就是国师。
他没有理由不来,但他也没办法笑起来。
因为,昨天晚上,大祭司、二护法乌恩其双双被阿尔斯愣召见,然后便没了踪影。
他知道为什么。
这俩人的确是自作主张,但事情已经做了,阻止也无济于事,他除了恨铁不成钢轻言呵责,也想不出别的办法。阿尔斯愣找他谈话,他矢口否认,只说是巫医所为,与天神宫毫不相干。
但他没有想到,汗王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断然下令抓捕巫医。他和汗王相处久矣,对汗王的性格可谓了解颇深。一般来说,只要是涉及到天神教的问题,汗王一定会找他商量,然后研究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处理方法,即使是稍稍偏向天神教也不在乎。如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变得这么快?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汗王听信了某人的谗言。那么,是谁有那么大的能量,能让汗王冒着与天神教翻脸的风险这么做呢?不是他是谁呢?
让他有苦难言的是,巫医被全面抓捕,难免不供出幕后之人。大祭司和二护法身为天神宫高级执事,确实是对抗圣旨,与他毫无干系是说不过去的。人既然被扣,肯定是人证物证俱在,他又如何腆着脸皮跟汗王求情?汗王既然绝情,处罚定然严厉,就算汗王顾及他的感受从轻处置,但再怎么从轻,天神教在信众的心中都要打些折扣。
唐飞啊唐飞,我天神教与你何怨何仇,为何要这么苦苦相逼?难道你就不怕万千信众揭竿而起吗?
突然,国师没来由地头上冒出冷汗。
这件事发生在大军凯旋之前,仅仅是巧合?
这支大军对付噶国人都像砍瓜切菜一样,还怕乌合之信众?
纠结归纠结,庆功宴是不能不去的。再说,能就近观察一下汗王和唐飞的态度也是好的。
让他窃喜的是,阿尔斯愣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还和他边谈笑边喝酒。唐飞在众将围着敬酒不可开交的情况下,还不忘过来给他敬酒,满口都是祝福之言。
看来,汗王还不是那么绝情,唐飞也并非那么凶恶。
既然尚有转圜,那就厚着脸皮求求情。
庆功宴后,国师进宫,心情忐忑地求见汗王。
还好,汗王没拒绝。
“微臣参见汗王!汗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国师平身!”
声音不冷不热,也没说坐,这和以往绝然不同。
“谢汗王!”
国师起身,恭敬地站到一旁。
阿尔斯愣慢慢喝着解酒茶,淡淡道:“国师有事吗?哦,坐吧”
“汗王,微臣是来请罪的。”
他没坐,反而跪在地上了。
如果阿尔斯愣真的像在庆功宴上那样亲近,国师还准备套套近乎把求情的话说出来。现在这么冷淡,那就只好主动请罪。以阿尔斯愣吃软不吃硬的个性,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然,阿尔斯愣明显一愣。
“国师请起,你何罪之有?”
国师伏地不起,叩首道:“汗王,微臣孽徒胆大妄为,触犯国法,实在罪不容赦。微臣身为国师,御下不严,姑息纵容,有负汗王圣恩,无地自容,请汗王责罚!”
阿尔斯愣淡淡道:“国师有自知之明,孤深感欣慰。你是要担些责任,却与你干系不大。既然你主动找孤承认错误,说明你还是一个以江山社稷为重的人。你坐吧,孤也有话问你。”
“谢汗王宽宏大量,微臣自当知无不言。”
能到这一步,自己就算涉险过关。汗王没有找上自己,应该还是不想把事情做绝。幸亏自己主动啊!
国师暗暗抹了把冷汗。
“你是个明白人,孤也不瞒你。大祭司和二护法已经抓起来了,而且二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国师,按教规如何处置?”
国师心头一紧。自己的确说过按教规处置,那是自己想以内部矛盾处理也就批评教育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出的话,可到了这个节口,还能护犊子吗?汗王这么问的意思还不明白吗?
“汗王,此二人公然对抗圣旨,当以国法处置。”
“不,他们是国民,当然要国法处置,当然,他们也是信徒,你们天神教也有必要以教规处置警醒众人。”
什么叫你们天神教,你不是信徒吗?完了,汗王好像不信天神教了,他要与天神教脱离关系。
没有汗王支持,天神教还能有往日的兴盛吗?自己还能有那么高的地位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两个蠢材,当真要杀了喂狗才解恨。
“汗王英明,的确要让广大信众引以为戒。教规有云:信众应爱国爱教,犯上谋逆者,亵渎天神者,点天灯。”
国法当诛,教规处死,怎么能让人死两次呢?这也太毒了。
阿尔斯愣不知道教规有这一条吗?非也。
他开始就想这么做吗?也非也。
呵呵,是唐飞老师教给他的,其目的,就是要剪除天神教羽翼,打击国师的荣誉感,让天神教崩盘,崩得越彻底越好。死两次?拉出去砍一百次都不多。
谁敢说天神教没野心?一旦举事,汗国必然变色,大赵也不得安宁,不提前防着还行?
事情已经不可挽回,想保住二人性命更不可能。国师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的同时,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神权虽大,终究是胳膊,敌不过皇权这条大腿啊!
然而,情已不堪,伤口在痛,阿尔斯愣还要撒上一把盐。
“国师深明大义,孤很欣慰。你回去后,要将二人罪恶昭示出来,并晓谕广大信众,遵纪守法,切勿再做出危害国家的事情。”
“微臣遵旨!”
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吃,国师满怀苦涩,怏怏而退。
“你们出来吧!”
“呵呵,父汗如此英明果断,雷厉风行,真是太伟大了!高娃,你说是吧!”唐飞牵着索隆高娃的手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是啊,你还是一个伟大的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