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八、打脸激将

唐司令莅临，大督抚衙门上下兴奋的同时，亦有忐忑和惊惧。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肯定不是来打酱油。

天子脚下，竟然发生了公主被绑架这一恶**件，大督抚衙门立即成为众矢之的，甚至有多位大臣上奏弹劾孙一奇和一众责任人。

如果不是这件事，唐司令哪有功夫跑这闲逛？

有很多人说我很忙我很累我没时间，多数是找借口在装逼。不过，我们的唐司令确实很忙。

不说别的，光是筹办婚礼就够繁杂。大赵汗国那边已经发了通知，各项迎接事宜安保措施要尽快落实。新房要布置，物品要购买，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考虑到。就算帮忙的人再多，可是这个老婆要浪漫，那个老婆要潇洒，外带着还要当“三陪”（陪逛街、陪玩闹、陪睡觉），能让人代劳吗？还有写请柬下请柬，自己初来乍到，那么多大人物老神仙，不亲自上门能行吗？

再就是官学马上就要开学，拍了胸脯答应胡新境要办的培训班八字还没一撇。这办学是轻松的事吗？官员要沟通，教师要聘请，学员要选择，经费要争取，哪一样不得他亲自出马？

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唐司令来京城，惦记的就是为宋老王爷平反昭雪。玲儿都十六岁了，还是个黑户口，还是犯官之后的身份。给不给她一个公主的名分不重要，起码也得让她把户口刷白吧？再说宋爷爷年龄大了，不早一天解决这件事，万一哪一天老爷子不行了，难道还要让他闭不上眼睛？

这么多事，就是把唐司令劈成两半也不够使；这么忙，还有闲工夫到大督抚衙门来唠嗑？

“孙大哥，不怪我冒昧打扰吧！”

“哪里哪里，唐司令莅临，卑职等万分荣幸！”

荣幸是肯定的，唐司令作为皇命钦差，第一站就到大督抚衙门视察工作，而且还那么客气，别的衙门谁有这份殊荣？

只是这么客气，恐怕不是好事。

代大督抚孙一奇和各部统领心里如同揣着个小兔子，客客气气胆战心惊地将这位大爷迎进了客厅。

他和陈固在一起，谈笑自如，荤素不忌。做事不能说没有差错，但陈固从来都没有给他半点难堪。陈固远赴边关的这些日子里，他在大督抚衙门的威信，那也不是盖的。就连皇上对大督抚衙门的工作也极为满意，没有派人接替陈固的职务。

可是，公主竟然被人绑架还差点丢了性命，你孙一奇干什么吃的？你大督抚衙门是聋子的耳朵？撤职？不杀你们算是轻的。

以孙一奇的精明，还能不明白唐司令登门是何意？就是唐飞跟他说声“你去刑部喝茶吧”，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唐飞进了客厅，看了几眼，眉头轻轻皱了皱。

要说别人察觉不到不奇怪，孙一奇浸淫刑侦多年，那双眼睛早已比鹰隼还锐利。唐飞此举，让他倍感紧张。

这进门后说话是客气，这皱眉又是什么意思？

“呵呵，孙大哥，你这衙门可真够简陋的。怎么说大督抚衙门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部门，而且我大哥还是一个王爷，稍稍装修一下不是很难吧！”

孙一奇暗暗吁了口气。

感情这位爷是不满衙门摆设啊！

“回唐司令，衙门确实有些简陋，我们也曾多次进言，可齐王爷就是不肯啊！”

“国家底子太薄，我大哥这么做，也是有苦衷啊！不过，我说你们也真够老实的，就不会趁他不在，做了再说吗？”

孙一奇苦笑道：“唐司令，还真不是我们太老实。以前我们就这样做过一次，你猜怎么着，他一回来，能拆的拆了，能搬的搬了，实在不能动的，还是他自己赔银子。我们挨批不算什么，他竟然还上奏皇上自请处分。你说，我们还敢违逆他吗？”

这回轮到唐飞暗自惊诧了。

看看这客厅，桌椅的油漆已经斑驳，饮水的杯盏也很朴素，地上铺的地毯图案都快踩没了，有的地方甚至还起了毛。

客厅就是门面，堂堂齐王爷，堂堂大督抚衙门，竟然清廉到连这里都没个像样的摆设。那他们办公的地方，生活的地方，又该是怎样一副场景？

“孙大哥，大哥的办公室在哪？”

“哦，这间就是。”

客厅左右各有一间房子，左边的便是陈固的。房间是一个套间，前面摆着办公的桌椅，后面是一个卧室。虽然陈设极其简单，但干净、整洁。唯一的亮点，是悬挂在正面墙上的一个精心装裱的书法横幅。

看着这个横幅，唐飞的眼睛不觉有些湿润。

满是英雄气概的大督抚，要挂横幅也应该是壮怀激烈的词句，怎么还这般儿女情长？

这幅书法作品，正是自己送的《送陈固兄之京城》。老皇上确实有君子之风，没有夺人所爱。

整个办公室，洋溢着浓浓的兄弟之情。

回到客厅，唐飞在主位坐下，啜了一口茶，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

“诸位大哥，都坐吧，我们聊聊。”

聊聊？聊什么？训话开始了？

众人面面相觑，哪里还敢坐，目光全看向孙一奇。

孙一奇心中苦笑，你们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怎么办啊！

“怎么了，你们是我大哥的兄弟，自然也是我的兄弟。你们都这样站着，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够兄弟？”

这话很重，也很亲切。能和唐司令做兄弟，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是，可是我们不敢啊！

孙一奇忙陪笑道：“唐司令言重了。我们虽然和你没有多少接触，然大督抚每每念及，无不赞赏备至。卑职和弟兄们真是羡慕跟你一起战斗的弟兄，无不渴望有朝一日在你麾下冲锋陷阵。只是卑职等严重失职，心中有愧，实在无颜面对你啊！”

祖大江也上前道：“唐司令，卑职是个粗人，喜欢直来直去。这一次公主被绑架，我们大督抚衙门难辞其咎。该打该罚，弟兄们绝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是这件事让我们特别憋气，我们也商量好了，你给我们一个期限，如果还不能查清楚这件事，我们集体刎颈谢罪！”

“对，唐司令，我们愿立军令状！”

“唐司令，我们要洗雪耻辱，戴罪立功！”

……

终于有人点了炮，众人群情激奋，争相表态。

奶奶的，我大督抚衙门何时被人这么打脸过？这口气不出，还有脸混下去吗？

唐飞依然笑眯眯，不过，他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脸。

十斤当然清楚这个动作，立即沉声道：“弟兄们，安静一下，听司令说话！”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唐飞。

“弟兄们，你们的心情我理解。我也憋气，也愤怒。大家既然把话说开了，我也不想跟你们闲扯淡。不过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们，我今天来，不是兴师问罪，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要解决问题。皇上对这件事怎么个态度，我想你们也猜得到。公主虽然没有受到**伤害，但她的心灵却留下了一个永久的伤疤。贼人胆大包天，天子眼皮底下就敢如此，那要是换一个地方呢？今日他们可以绑架公主，明日他们敢不敢绑架王爷？金枝玉叶都提心吊胆过日子，那平民百姓还活不活？大督抚衙门的职责你们比我更清楚，如果不能保证国家安全，不能保证社会正常运转，不能保障百姓正常生活秩序，这个衙门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我们这些人，不如散伙去干点别的营生。这些年，你们风里来雨里去，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也立下了不少功劳，可是这起恶**件的发生，我们有没有责任？这件事情传扬开去，百姓们会怎么看我们？我们能够说，我们遭罪的时候你们不同情，我们犯错的时候你们就指责，这公平吗？弟兄们，我想我们不会这么说。因为我们不是一般人。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大夏最忠诚的卫士，是老百姓的保护神。弟兄们，我们端着的碗里，装的是百姓的血汗，老百姓才是我们真正的衣食父母。当差不为民解困，不如回家拾猪粪。现在贼人欺负上门了，我们要是窝囊下去，恐怕连拾猪粪都抬不起头。”

众人默默听着，面红耳赤，羞愧莫名。

的确没有兴师问罪，的确没有追究责任，可是这番话，针针见血，不比斧斫加身让人感到好受。众人都有承受严厉处分的准备，也准备挨一顿毫无情面的怒骂，却没想到唐飞是这般和大家讲道理。

刚进门时的那些话都是扯淡，这才是真家伙。

“唐司令，卑职严重失职，愧对朝廷，愧对百姓。卑职身为代大督抚，罪无可恕，恳请朝廷降罪！”

孙一奇慢慢跪下，拜伏于地。

这一下，立即引起连锁反应，众人纷纷跪下。

唐飞豁地站起，眉头一扬，冷笑道：“枉我刚才一番言语，你们听不懂吗？大督抚衙门里，竟然是这样一群只知道唯诺认罪的孬种。我更没想到，我英雄一世从不服输的大哥，怎么带出这样一批没有担当的怂货。如果你们觉得这么跪着能够洗雪耻辱，那你们就跪着吧！十斤，你现在觉得跟着我该有多么幸运了吧！我们走！”

打脸啊，打脸啊，还有什么比这**裸的打脸更无情？

众人面孔涨得通红，腾腾腾全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