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一、治国小菜
“诸位爱卿,请就镇北王一事各抒己见!”
第二天朝会,陈贤抛出了一个烫手山芋。
他一晚上没睡好,辗转反侧之间,全都是镇北王的往事和唐飞的进谏忠言。
皇兄当年,的确太过残酷,甚至超过了唐飞讲的那个昏君。岳飞元帅被害,仅仅杀了三人,而他呢,竟然灭了人家满门,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肯放过。
唐飞说得对,冤案就要平反。皇兄已经故去,自己就得匡正这个错误。如果一力隐藏包庇,祸害的是大夏朝廷。自己本不是昏君,这个冤案也不是自己造成,可是,如果不能直面错误,不扫除笼罩在大夏天空的阴霾,不安抚将士心中之痛,那又和昏君有何区别?
这个问题回避不了,也不能回避。
他还不知道,朝中大臣多半已被唐飞说服。就算他不主动提出,今天的奏折也会如雪片飞出来。
然而,众臣没有一个说话,因为他们不好意思先开口。
目前形势,率先为镇北王讨公道,绝对能万人敬仰青史留名。这么一个天大功劳,是人家唐司令争取的,自己能抢着上吗?何况久未上朝堂的国公爷和老相爷还在场?
不错,金国昌和孙元庆此时就端坐在文臣武将的最前面。
别人没资格坐,他俩有。
可是他俩也没说话。
这个功劳,他俩也不好意思要,也是有意不要——都给飞儿。
站在金国昌后面的唐飞暗暗着急。
这么下去不是要冷场吗?好不容易把皇上的工作做通了,现在又让他没了面子,万一他恼了说句退朝,那这件事真的就难了。
可是他怎么也不开口呢?
怎么开口,镇北王遇害时,他还在吃羊奶,知道个啥?
他急了,暗暗拉拉金国昌的衣服。
这一下金国昌不能不说话了。
“皇上圣明!镇北王是和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开国元勋,一生南征北战,乃是举国公认的民族英雄。老臣个人而言,为他平反昭雪理所应当。”
“郑国公所言极是。为镇北王平反,不仅仅是为他个人,还是为大夏着想,为无数被株连的将士大臣着想。一个国家,需要树立一个万众敬仰的典范,更需要千千万万为国为民无私奉献的英雄。镇北王功高德勋,为他平反,肯定能够唤起大夏民众强烈的民族自豪感。老臣建议,立即晓谕全国,公开为镇北王恢复名誉。”
孙元庆紧接着也开了口。
“奇冤不伸,天理难容!”陈飙毫不废话,却字字有力。
当年他也为此坐了大牢,如果不是母后二哥拼死说情,太宗大哥念着兄弟之情软了那么一小会,他险些头颅不存。说起来,他也是受害人之一。二哥登基,他曾多次强烈进言为镇北王平反,无奈二哥顾忌太多,为此他一直还憋着气。
不过三人口下还是留了情,只字未提太宗皇帝。
这是众人议定的结果,是一种策略。这么大的事,不讲究方式方法可不行。试想,一旦说出太宗皇帝,皇家颜面不好摆放,陈贤的脸面也必然受损。你一面要人家支持,一面又打他的耳光,他能听你的?
当然,不说不等于放过。太宗一手制造的冤案被陈贤平反,不就是说太宗错了吗?道理是明摆着的,众人都明白就行。
只说三分话,其余你去想。
三位大神开了口,众人自然跟着说。没有思想准备的那些人,包括曾为太宗亲信的那几人,慑于形势,也只能附和。
朝堂几十年,谁都不是傻子。
这种局面,并非完全是唐飞造成,也不能完全说众人趋炎附势。太宗当年残酷清洗剩下的大臣,除了极少数亲信,多半也是为了明哲保身说了违心之言。陈贤登基之后,虽有贤名,没有追究过往,然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太宗亲信也不傻,退隐的不说,归附的根本不敢再出头。
开玩笑,还去死忠太宗,自己的命就没了。
对这个结果,陈贤脸上火辣辣的,但他也明白,这是大势所趋。平心而论,如果不是皇帝,他也会提出这个问题,就像他的三弟老王爷。可是,他现在位子不同,必须首先考虑皇家的利益。既然众人只单纯为镇北王平反,皇兄那一页就翻过去吧。
“众卿之言,甚合朕意。着礼部即日起,全力筹办镇北王葬礼。谕太子陈江组织得力人手,全权负责督办。”
“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之后,最高兴的是陈江。
做了十几年太子,军中无一卒,朝中拥者寡。特别是近年来三弟陈永四弟陈固抵抗大赵声名远播,备受父皇瞩目,自己处境尴尬,地位岌岌可危。长此以往,自己这个储君绝难做下去。
怎样才能保住地位?只有找高人相助。
唐飞的闪亮登场,让他眼前一亮。对,就找他。
这个神奇小子,不仅自身能力出众,身边还有那么多高人神人,其中还包括皇上,将来的成就必定大了去。笼络一个唐飞,就等于笼络了众多的能人。如果能为己所用,还愁三弟四弟竞争吗?
照形势来看,唐飞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一番好意,而且还因燕人杰一事,更是赢得了唐飞的好感。如今自己主动冒着风险参与为镇北王平反,得到了以唐飞为核心的众多大臣的认可和赞许,赢得了民心。父皇任命自己为总督办,不也是一种更大的信任吗?
机遇要把握,只要把这事办好,唐飞对自己必将更加亲近,自己的地位将更加牢固。呵呵,就这么干!
这是自己做太子以来承办的第一件大事,干系重大,成功是登云梯,失败就是过街鼠。无论如何,这一炮必须打响。
虽然自己是总督办,但这件事离了唐飞,好不到哪儿去。
他满意,众人就满意;他好,我也好。
主意打定,陈江主动请唐飞到太子府饮酒。
沟通感情,酒是最好的媒介。
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今儿个要好好和唐飞喝两盅。
“贤弟,大哥我能力浅薄,想听听你的意见。”
不用说废话,把事办好就是加深感情。
唐飞微微一笑,指着满桌的佳肴道:“大哥,吃口菜再说行不行?”
陈江脸微红,笑道:“对对,贤弟,愚兄太心急了。请,请!”
不是请人家来喝酒吗?直奔主题岂不辜负美酒盛馔?
吃了一口菜,唐飞笑道:“大哥,你会做菜吗?”
“我不会。”
干嘛?怎么扯做菜?有太子自己做菜的吗?
“我也只会做几样小菜,但我知道,要想菜好吃,火候一定要把握好。火太大了,菜容易烧焦;火太弱了,菜又夹生熟。”
陈江一震。
眼前这件事,不就是一个火候的问题吗?不错,镇北王是蒙冤而死,平反昭雪理所当然,可是涉及到太宗皇帝,父皇心存顾忌,这把火就不能烧得过旺。但如果声势不够大,动静不够响,百姓不知晓,大臣不满意,那平反就没什么意义了。
治国如烹小鲜,人家端出来的几样小菜就是精妙。
“贤弟好见识,愚兄受教了。对于镇北王,葬礼不难,追封也简单,但这件事还连带着有其他五位王爷,父皇并未明喻,朝堂也未议决,愚兄好生为难啊!”
六王之乱,史书有载。只为一人翻案,岂不寒了另外五人之心?不仅如此,往前推还有两个无辜惨死的英王和忠王。人家都在地府里一起呆着,这么做不是让他们闹不愉快吗?
唐飞淡淡道:“大哥,饭要一口口吃。吃急了,人会噎着的。”
陈江愣了一下,顿悟,大笑道:“贤弟,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愚兄知道怎么做了。来,愚兄敬你一杯!”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镇北王平反了,其他七位王爷离平反还能远吗?父皇顾忌的,不也是怕太急了引起国家震动吗?七位爷啊,你们别急,等着吧!
两人边吃边聊,就葬礼和追封等事宜一一进行了探讨。聊到祭文时,陈江郑重道:“贤弟,祭文是葬礼最重要一环,愚兄有意请人杰兄担纲大作,你意下如何?”
唐飞看看陈江,没动声色。
一般的人物祭文平庸一点无所谓,但这是为镇北王所作,人物特殊、场合特殊、国情更特殊。既要为镇北王歌功颂德,又不能有损太宗皇帝一丝一毫。做得好,举国言赞;做不好,当时就会让人难堪。太子此举,无疑是想给燕人杰一个扬名的机会,更是想以此为契机,进一步笼络唐飞。
人家这么巴结自己,不答应过意不去。只是父亲才华锐减,能否写得出这么一篇宏文巨作呢?
“大哥,谢谢你的好意!父亲疲累不堪,还是另谋他人吧!”
陈江笑笑,自信道:“贤弟不必担心。我知人杰兄颇深。当年高中三甲,他的文采远在我等之上,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世人以为他十七年木讷愚钝江郎才尽,我却不这么看。不过,贤弟有此忧虑愚兄理解,那我们同时找几个文坛高手同时撰文如何?”
“如此甚好!”
只要不让父亲出丑,谁写无所谓。
酒足饭饱,陈江微有醉意,然心情极为愉悦。得唐飞者得天下,他起码已经和唐飞牵手了。
唐飞正要起身告辞,一个丫鬟花容失色,急急进来。
“太子爷,公主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