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的菜,一屋子的领导。
菜色琳琅满目,上至飞禽下至走兽,水里游的当然也不能少。官/位五花八门,某某军的军长,某某部的部长,最夸张的是小明还见到了在国外新闻上都经常出现的几位之一。
在这一桌上,你要是个厅局级那就只有端茶倒水的份,全尼玛是大佬级别的。不服气炸个毛试试?外面勤务员别在腰间的64可不是洒水枪……
所以冯家驹这会在众大佬间忙活地像只小蜜蜂一样。
小辈们坐在另一桌,有吆五喝六想要开瓶茅台的,再隔壁一桌上某位大妈便一个巴掌飞过来:“你给我不学好试试?毛都没长齐就想喝酒?”
等级差距是明显的,阶级压迫是残酷的,然后小辈们的桌上放满了雪碧可乐,还有尼玛不知道谁带来的娃哈哈……
某吃货从坐下以后嘴就没停过。松鼠桂鱼?没吃过,来一筷子。谭家烧肉?闻起来不错,来一筷子。海参汇猪筋?到底哪个是猪筋哪个是海参?尝过才知道!
没多久,桌上其他几个小孩目瞪口呆地感叹道:“原来真正的吃货是这个样子的……”
半个小时以后,小明抱着一只猪头脸对脸啃完一口,这才第一次说出话来:“这烤乳猪腌太久了,有点咸。”
一旁的冯程程赶紧开了瓶雪碧,“咕咕咕”地给他面前的空杯斟满,还贴心地递上张纸巾。
“这人谁啊,怎么冯程程都当起丫鬟来了?”
“好像是在欧洲踢球的,前两天新闻上到处都是他的消息。听我在英国留学的姐姐讲,BBC直接把他比喻成了马拉多纳,还说下一任球王非他莫属。”
“马拉多纳?还球王?开玩笑的吧,你看这吃货有哪点像球王的样子了?”
“真没开玩笑。曼联的佛爵爷,就是带出贝克汉姆的那个,前几天也发话了,说来年夏季转会一定要把他买到手,谁都不许抢,誰抢老头子就跟谁急。据太阳报猜测他的转会费最少得2500万英镑,无限接近埃弗顿的那坨肉泥。”
“我去,2500万,还特么是英镑,这够我买一仓库的法拉利了啊。不行,这个大哥得拜,以后的幸福生活全靠他了。”
结果某少年话还没说完,跟他侃大山那孩子已经拿起筷子夹了好大一鱼头放小明碗里,狗腿道:“明哥,有空来我家玩,新买的PS2,还带震动手柄。”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
坐在主位的老爷子年纪大了,不胜酒力,先回屋休息去了。临走的时候把小明和冯程程也一起叫上。
“这老头混哪的?我还没吃够就被拉来,还让不让人活了?”小明怨念丛生对小姑娘说道。
“嘘……别乱说话,那是我太爷爷,90多快一百岁了。”
“100岁?”小明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发现比自家奶奶大了2轮还多。
冯老爷子接过看护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下手脸醒了醒酒。脖子上一道贴着大动脉贯穿过去的伤痕看得小明心肝乱颤。
许是注意到了小明的眼神,冯老爷子抬手摸了摸那道跟随他快半个世纪的伤疤,自嘲道:“老喽,不中用了。当年百团大战的时候,吃了两颗子弹一点感觉没有,继续抱着歪把子在那突突,现在几杯小酒下去就有点喘不上来,不服老不行啊。”
小明笑了笑没有说话,这种在战场上杀过鬼子、洒过热血的老前辈,就算是国/民/党都值得他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趁着冯老爷子换衣服的时间,小明四下打量了一圈。
房间内完全是一派老革/命作风,除了在墙上贴有一张中国地图,便再看不到其他装饰。
不过老爷子的书桌倒是内容丰富,老旧的相框旁整齐摆放着现在很少看到的笔墨,宣纸一叠叠落好,其上镇着一块形似貔貅的四方黑石。随手掂量一下,油光发亮的厚重质感,让某土鳖都看出这方镇纸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放下镇纸拿起相框,小明一下子呆住了,因为他在照片上看到一位异常熟悉的身影。
以为自己吃多了眼花,这土鳖甩甩头再次定睛望去,突然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腿毛好像被通了电一样,瞬间炸开,一口气连打了3、5个摆子。
“这是……?”回头向冯程程颤声问道。
小姑娘点了点头。
这时老爷子换了一身宽松的居家服从里屋走出,见小明手拿照片一脸痴呆像,说道:“哈哈,那是42年的时候跟邓/先/圣一起在延安让老总理拍的,当时谁都没想到那小个子会有这么大能耐,他因为总嘲笑劳资鼻子大,被我捶过不下7、8回,哈哈哈。”
往日的回忆勾起了老爷子某种情绪,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灰暗,叹声道:“哎,一晃眼已经60多年过去,当年的几个老伙计就剩我一个,现在想找个能说话的都难,也许……”
“太爷爷~!”眼见老爷子越陷越深,冯程程不乐意了。
被重孙女的撒娇声唤醒,冯震笑道:“哈哈,老头子了,难免会悲春伤秋一下。”
走到书桌前,老爷子拿起小明刚放下的相框小心摩挲着:“小娃娃,知道么,我跟他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甚至去法国留学时的船票都是他帮着代买的。
前些年临走的时候,在医院里我俩说了好些话。
那晚劳资没再管什么卫生员的叮嘱,点了两根烟,他一根我一根,就那么一个烟圈一个烟圈回忆着。有小时候一起光屁股下河捉鱼的欢乐,有长征时手把手互相扶持的艰辛,更有胜利之后一坛子老白干直接灌倒在地的放纵。”
回忆的刺痛让老爷子不禁抹了下湿润的眼角,抬起头继续道:“其实两个老家伙讲了一辈子也没什么好讲的。等重要的事情都讲完了,我们就说起了一场曾经看过好多次的1986年世界杯比赛。”
冯震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根烟,正准备点上,旁边的看护立马走上前劝阻。老爷子挥挥手,说:“没事,就这一根。反正没几天好活了,你就不能让我快活下?”
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熟悉的迷醉感让他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接着道:“可能是时候到了,看到病床上那老小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来,我知道该说再见了。抬起手想要帮他阖上眼睛,结果这命硬的老不死突然来了句:“急啥子!你个瓜皮连翘辫子都要催?”
一句话差点没把我噎死,不过看在他马上要走的份上,劳资很大度的没跟他计较。
他抬起手抓着我的袖口问:“你说咱们国家会出一个像马拉多纳那样的运动员么?你要是看到了,记得下来以后告诉我一声,省的到时候再被撒切尔那小娘皮笑话。”
当时我没理他,只说:“以后下去了一定先揍你一顿,敢吓唬劳资?”
但他知道我肯定记住了。
之后我俩还讲了很多,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讲。
最后等到天快亮的时候,这恼人烦的老小子才终于闭上了眼睛……”
冯老爷子掐掉已经烧到手指的烟头,看向面前的小明问了句:“小娃娃,你说我下去以后能让那老小子在撒切尔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吗?”
(周一晚12点前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