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羊肠小道走到头,拐个弯就是刘泥鳅他们村了。du00.com说句题外话,在东北,村不叫村,叫屯子,刘泥鳅这屯子叫三沟屯,因村里有三条沟而得名。说是沟,其实就是湖泊,在那里叫做湾。屯子不大,加上老弱病残也就百十号人,刘泥鳅这种人高马大正值望年的汉子在屯子里算是属于顶梁柱一类的。
三沟屯村头有一个歪脖子老柳树,这老柳树树干粗的很,一个人勉强环圈抱住,在往上长主干就分成两个细干,中间树丫的地方有一个脑袋大的树洞直通主干。曾经有调皮好奇的小孩儿用绳子拴着石头往里丢,想试试这树洞有多深。结果石头怎么提也提不上来,最后都把绳子勒断了。村里老人们说这树洞是地狱阎王的烟筒口,专吸阳气,从此再也没人敢往上爬了。
话说这老柳树边上住着一户人家,破败的小屋是用那种土坯垒成,小土屋坐东朝西,周围用树枝围了一圈算作围墙。东北的乡下人朴实,更不会出现盗抢一类的恶性事件,真可谓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所以说乡下人白天出门下地干活,大门随手一拉就完事儿了,走街串巷的货郎指定不卖锁头,因为根本没必要,呵呵。
这围墙多半也就起个美化作用。小小的赞美一下东北人的品德,言归正传。这户人家的篱笆门上上下一条线挂着三个灯笼,灯笼是用纸扎的,周围却用黑布包裹起来。如果是用来指路用,就算里面点上一千瓦的大灯泡也透不出光,更何况那时候乡下人谁用的起电灯。先别说用不起,乡下人几乎都没见过灯泡是啥,家家户户都点羊油灯。
顾名思义,这羊油灯就是羊油做的,这羊油灯可不是洋油灯,洋油灯就是煤油灯,在乡下算比较时髦的东西了。这家家户户用的羊油灯就是在个小碟子里倒上羊油,拿一根老娘们纳鞋底子用的麻线浸在里面,等麻线全浸透了,拿火折子一点就发出微弱的光,时间长了就闻到一股膻气味。晚上老娘们儿在这灯光下纳鞋底子,老爷们儿在这上面点水烟袋,干净板正点的人家会做一个灯座,就类似于现在的烛台了。
这上下一溜线儿的灯笼全用黑布裹起来,却偏偏在灯笼一边悬挂着一盏羊油灯。这羊油灯发出的光颤颤巍巍的,却怎么也没有被风吹灭。在这漆黑的夜里,甚是扎眼,让人看了有几分吓人!
越过篱笆墙往里看,宽敞的院子里摆着一排排木头匣子,从两米多长的到几十公分的不一。仔细一看,却是些还没上漆的棺材!安安静静的躺在院子里,甚是吓人。东边的土坯屋里恍恍惚惚的闪着灯光,不时的发出一阵阵刨木头的声音:“哧哧……哧哧”。
原来这时一家做棺材的木工作坊,主人叫王会生,因为天天与棺材打交道,村里都叫他王匣子,渐渐的人们就忘了王匣子本名叫什么了。村里七八岁的小娃子倒也不怕这些吓人的棺材,天天往王匣子家跑。因为王匣子手艺好,时不时做几个会上弦的小蛤蟆什么的,惹得小娃子们天天追在王匣子后面,一个个匣子爷爷匣子爷爷的叫唤。这王匣子无儿无女,倒也是喜欢这些个小娃子。
这做棺材的活儿大多都晚上做,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侯。为什么呢?因为这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讲究的是这手艺是挣死人的钱,见不得光。第二嘛,那时候乡下人迷信的很,和死人打交道嘛,当然要在晚上了。
这裁棺材木料也有讲究,举个例子来说,如果有人来订制棺材,买家要先备好一只大公鸡,提上一壶酒,把死者的生成八字、死亡时间写在纸上,绑扎在大公鸡的鸡爪子上交给工匠。进门喊一声升官发财,出门扣三个响头,来去再不说一句话。
这做棺材的工匠把做棺材大体裁好的木板两头下面各点上一盏洋油灯,把大公鸡的鸡血滴在灯油里面,等个一时半刻,烟熏过的地方就是要裁剪的地方。这样做出来的棺材既满足了买家的要求尺寸,也合适死者的高矮胖瘦。不过,传到现在,这门手艺早就失传了。
言归正传,刘泥鳅背着老婆婆来到了村口的大柳树下,眼看还有几步就到家了,却是累的再也走不动了,似乎每走一步,这老婆婆就更重一分。刘泥鳅只好把老婆婆放下来,自己扶着大柳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说婆婆啊,你这小身骨看着这么瘦,咋背起来这么沉呢?”刘泥鳅瞅着老婆婆说道,边说边摸了把额头上的汗。
“哎呦,小伙子,老婆子我哪里沉了!看你年纪轻轻,却是这般不中用,哼哼!“老婆婆却突然改变了语气,拉着脸尖声尖气的说道。这老婆子似乎恢复了些生机,尖锐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真切。
“哎!婆婆,你这人咋就不识好人心呢?俺看你快冻死在那雪地里,好心背你出来。这天寒地冻的,就算你冻不死,你也早让那外出寻食的狼给叼到狼窝里去了。要不是俺,只怕你现在也就剩下副骨头架子啦!”刘泥鳅见老婆子语气不善,也跟真拉下脸来嚷嚷道。心中甚是不平。
“嘿嘿嘿嘿……狼?还指不定谁吃谁呢……”说时迟,那时快。突的平地理挂起一阵腥风,刘泥鳅只听老婆子嘿嘿一声,心中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那老婆子已经张牙舞爪的扑到了面前。
刘泥鳅赶忙直起身准备迎战,按理说刘泥鳅人高马大,正值旺年的时候,别说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婆子,就算三五个小伙子,刘泥鳅也能一拳放到一个。无奈这刘泥鳅本就累的不行,又加上事出突然,一点准备也没有。只伸手抓住了老婆子的两只手,却感到一股自己无法抗拒的巨力撞到胸口,刘泥鳅只感觉心口一阵痉挛,喉头一甜,两人搂着便往后摔倒在地。
刘泥鳅虽被摔得脑袋一蒙,但身体素质在哪摆着呢。却也死死的抓着老婆子的一双手。刘泥鳅脑袋被摔得迷迷糊糊,却闻见一股臭味只往鼻子里钻,就类似于猪大油臭掉的气味,其中还夹杂着类似油漆的气味,别提有多难闻。刘泥鳅被这气味一呛,一个激灵,睁眼去看。
唉呀妈呀!这那还是那个枯瘦如柴的老婆婆啊,只见这扑在刘泥鳅身上的东西长着一张通红的脸,额头高高的隆起,两个眼眶里却是黑咕隆咚的没有眼珠。鼻子生的诡异,就像野猪的鼻子一样,两只鼻孔朝前,还不时发出一阵阵“哧哧”声。一张大嘴出奇的裂到了耳朵根儿,一条腐烂的舌头耷拉在嘴外。整个脑袋远看就像一个红底儿白花的搪瓷脸盆。
一个大头红脸的东西就扑在自己面前要搁一般人别说反抗,早吓晕过去了。可这刘泥鳅却是也有几分胆色,被这东西扑倒在地刘泥鳅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抽出腿使出吃奶的劲儿一脚蹬在这东西的肚子上。
刘泥鳅只感觉蹬出去的腿一麻,就像蹬在一块外面裹了棉布的石头上一样,后劲却是硬的很。纵使刘泥鳅使出浑身的力气,那大头红脸的怪物却被踹的倒翻出两米远。刘泥鳅见那东西被踹出去了,哪还敢多留片刻,一个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就跑。
也不管东西南北,跑了一阵抬头一看,这户人家门口挂着一盏羊油灯,灯火摇摇曳曳的仿似勾魂的鬼火。但在刘泥鳅眼里这却是救命的强针剂,连滚带爬的跑到门前抬脚踹到门上。本来这木头栅栏就年久失修,那经得起刘泥鳅玩命般的一脚。
“轰隆”一声,一阵尘土伴随着木门倒地。悬挂在门上的羊油灯也被打烂在地,灯油正巧撒在门上“轰”干柴烈火瞬时着起来。
那大头红脸的东西追至门前,见大火挡住去路顿时急得哇哇大叫,却不敢往前半步,围着火团团转。刘泥鳅惊吓之余回头见那东西没有追上来,也知道了那东西怕火,一时半会不敢追上来。遂喘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腿哆嗦的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院子中的火越烧越大,东边土坯屋中正刨木头的王匣子也察觉了异常。打开门一看,慌忙转过身去准备提水灭火。却听那火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嘶叫,王匣子驻足定睛仔细一看,这一看脸色顿时大变,只见墙外一只大头红脸的东西在来回的转悠,嘴中还不时发出嘶叫声。
王匣子连忙转身会屋拿东西,等再出来的时候一手拿着刨刀一手拿着墨线盒子,二话不说直奔那东西而去。
兴许是王匣子年纪大见多识广,并不惧怕那四处转悠的怪物。王匣子两眼只顾着盯着那东西了,脚下却不曾注意。刚跑了几步,突然冷不丁的被什么东西抱住了腿。
王匣子大吃一惊,慌忙低头去看。却见刘泥鳅像一滩烂泥似的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站不起来,只怕那哆哆嗦嗦的腿早就不由自己做主了。
王匣子一看,对着刘泥鳅骂道:“傻娃子!看你年轻力壮,本是阳气冲天的时日,却不晓得被那专吸生人阳气的东西祸害成这样。”王匣子边骂边拿手往墨线盒子里一点,蘸上些红色的东西点在刘泥鳅的眉心。
那瘫坐在地上的刘泥鳅见有生人兴许是恢复了些力气,抬头嘟囔道:“还年轻,自打娘胎出来哪见过这丑不拉几,叫人偿命的东西。你胆大,你胆大你可说说这是啥?”边说边一副委屈的样子。
王匣子见刘泥鳅这副憋屈样儿,也忘了此时的处境,差点乐出来。“傻娃子,平时在村子里都叫你大胆,不成想你这大胆的名号是自个给自个安上的啊!呵呵……你这傻娃子还别说,这东西别人兴许奈何不了,却偏偏让我碰上了,这叫不是冤家不对头,看着点儿!”说完也不管刘泥鳅,直奔那东西而去。
且说那在门外被火挡住的大头红脸的东西正急的团团转,见有生人向自己跑来还以为是那先前的刘泥鳅自投罗网,“嗷嗷……”两口,直冲着王匣子窜去。
刘泥鳅刚才被这东西追的时候只顾着逃命了,也没有看清楚那东西为何行走如风。这会儿仔细打量,却见那怪物上半身长着人的身子,脖子上顶着个红底白花的搪瓷脸盆似得的大脑袋,下半身却是连成一块的木头板子,前面是红彤彤大大红色,后面却是乌漆墨黑的,一跳就是两米多远。在这漆黑的夜里,被火光一照,甚是吓人。
看到这,刘泥鳅又被惊出一身冷汗。“哎呦妈呀,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啊……”刘泥鳅赶忙把眼挪到一边,再也不肯多看一眼。
且说那东西冲着王匣子跳去,两者相距本就不远,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王匣子面前。没有任何前戏,刚一照面,两只干枯的爪子就朝王匣子脖子抓去,想借着速度快力量大给王匣子来个恶虎掏心。
却不成想王匣子一个侧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利爪,闪到了那东西身后。举起手中的刨刀狠狠的戳在了它的背上。
“嗷呜,嗷呜……”那东西嘴里发出悲痛愤怒的叫声。那叫声似寒风穿堂而过,叫人不寒而栗,似乎受到了巨创,一下被戳出好几米远。
说来也巧,那东西被戳出去以后不偏不巧正落在刘泥鳅面前。刘泥鳅这时正紧闭着眼睛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呢,却突然听跟前扑通一声落下个东西,赶忙睁眼去看。
只见那东西面朝下背朝上趴在自己面前,正挣扎的想爬起来,背上被刨刀戳到的地方正霍霍的往外泛着红绿色的液体。刘泥鳅敢肯定,那绝对不是人的血,一阵风吹过,那气味令人作呕,赶忙撅起屁股想往前爬。
王匣子见刘泥鳅这幅德行,气不打一处来,连忙叫道:“你个傻娃子,跑个球儿,赶快过来帮忙啊!”说着把手中的墨线盒子扔向刘泥鳅。刘泥鳅听王匣子一喊。一回头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向自己飞来。
“哎呦!”不偏不正,那墨线盒子正砸在刘泥鳅面门上。被这墨线盒子一砸,刘泥鳅眼睛直冒金星,捂着脸哎呦哎呦的叫着。
这一砸倒是把他砸醒了,刘泥鳅拿起落在旁边的墨线盒子正准备冲上去,却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看了眼手中的东西。咧着嘴冲王匣子叫道:“我说匣子叔,你这不明摆着坑人嘛!你好歹给我丢块半头砖也行啊!你让我用这玩意儿勒死它啊!”
王匣子见趴在地上的东西挣扎的要起来了,赶忙对刘泥鳅说:“你个傻娃子,要是丢块半头砖砸你脑袋上,你这会儿还能站这儿?赶紧抽出里面的墨线,绕在那东西脖子上。那墨线盒子里掺了朱砂和鸡血!”刘泥鳅听王匣子一说,哪敢再怠慢。一屁股蹲在将要爬起来的怪物身上,扯出墨线盒子里的墨线绕在那东西脖子上使劲一拉。
咕噜一声,只见一个红彤彤硕大的脑袋被刘泥鳅扯了下来,咕噜噜的的滚了出去。一股黑色的气体从没有脑袋的空腔子里窜了出来,被刘泥鳅骑着的尸身也停止了挣扎。
刘泥鳅也不知道这细细的墨线竟有如此的威力,手上力道一个吃空,向后面摔去,正摔在跑来的王匣子的脚下。抬头咧嘴嘿嘿的傻笑了一声,说道:“俺还以为那东西有多厉害呢,原来还经不住俺这一拉。匣子叔,你看俺这还行吧!”
“行?哼!也不知道一开始谁吓得爬不起来!我看你这跑的功夫倒是还行!”王匣子白了刘泥鳅一眼说道。
“嘿嘿……匣子叔,你老儿见多识广,你给俺说道说道,这到底是个啥东西啊?说是鬼吧,俺可看见这东西有影子呢。说是怪吧,咋生的如此怪异呢?上半身顶个人脑袋,下半身还是一块糟烂的木头板子,就像打娘胎里出来就营养不良似的。”刘泥鳅也不管王匣子数落自己,站起来盯着地上的怪物尸身问道。
“恩,这会儿可没功夫跟你扯犊子,事儿还没忙完呢。”王匣子盯着刘泥鳅说道。
“你先去找堆柴禾来,要松树枝。再去逮只黑狗,这黑狗要浑身纯黑色,一丁点杂毛也不准有。再去取几个鸡蛋,这鸡蛋要不能孵小鸡的,懂了没!”王匣子认真的嘱咐道。
“嗯!知道了。哦,对了。匣子叔,你要这些东西做啥用?”王匣子平日里天天在外面拉洋车,哪晓得王匣子的本事。
“嘿嘿……做啥用?要么烧它,如果时间晚了,就该烧你了!”王匣子盯着刘泥鳅严肃的说道。
刘泥鳅见王匣子郑重其事的嘱咐,不像开玩笑。虽不知掉王匣子要这些东西有啥用,但是想到王匣子刚才能一招就把那东西制服,也不敢再多问,连忙声声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