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大堂，鼻青脸肿的杨茂武跪于地上，白念慈自然也不例外，但唯独余秋水一人不跪。
这书生疯了吧？公堂之上怎么不下跪？难道没有上过公堂？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白念慈看在眼里，轻声细语地让余秋水赶紧跪下。
可是余秋水就是不跪，他站于公堂之上，挺直腰板盯着面前“明镜高悬”的四字牌匾，心里迫切希望杨茂武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手持仗棍的衙役们从公堂两侧走了出来，他们个个都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站在衙内两列。衙役们情绪不高，但余秋水是第一次上公堂，这一切他看在眼里还是感觉有股子压力。
衙役出来后不久，顶多四十来岁的府尹大人，捻着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一脸疲态地坐在了公堂的案桌后。刚坐下，刘捕头就双手呈着余秋水写好的状纸递了过来。
府尹接过状纸，展开放于面前。眯着细小的眼睛，看了半天余秋水的状纸；又抬头看看了面前的几号人物，随即大拍惊堂木，底气十足地说道：“升堂！”
“威——武！”
衙役们用仗棍顶撞着地面。声音一落，府尹老爷本想直接审问杨茂武的，可是他见到余秋水没有跪下，就立刻严肃地盯着余秋水喊道：“大胆刁民！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跪下，快点跪下。”一旁的白念慈紧张地小声说道。然而余秋水则不以为然地瞟了白念慈一眼，随后就冲着府尹老爷作揖道：“回大人！本人去年就在开封城的春闱中了举，实难下跪。”
话音刚落，白念慈就惊讶地瞧着余秋水，我还以为他就是一个普通书生呢，没想到竟然会是个举子。衙门外的人虽说能看到衙内大堂的情况，但是门口距离大堂要过一个门，谁都听不到里面说了些什么，也就全然不知道余秋水是举人。
“你说小余爷见了府尹怎么不下跪呢？”王二狗向一旁的李菊福询问，李菊福也深感疑惑。也就在这时衙门内走出来了一位小衙役，他看到众人在议论余秋水为什么不下跪，便一时间嘴上没有把门的，把余秋水是举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顿时衙门外就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然而王二狗则惊讶地冲着一旁的李菊福说道：“没想到小余爷竟然会是举子啊！”这时的李菊福也惊讶，不过他没有搭理王二狗。
和大家一样，府尹老爷瞪着小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余秋水半天。发现面前这小子顶多十八岁左右，如果他说得是真话，不就说明这小子十七岁就中了举吗？可谓是才气逼人啊！
府尹老爷不敢相信地盯着余秋水，他自己是三十多岁才中的举，然后花了一大笔银子才当上的顺天府尹。于是便认为余秋水只是信口开河，哪有那么年轻就考上举人了，于是有点不服气地问道：“谁能证明你是举人？”
“大人！还请您过目！”
余秋水早料到府尹老爷会怀疑自己，便从腰间掏出了一张纸叠好的纸张放于手掌之上，
“刘捕头！快快呈上来！”府尹老爷指着余秋水手中的纸张。刘捕头则立刻来到余秋水的跟前，接过纸张递到了府尹老爷的面前。打开纸张，发现这正是开封城的举人文书，而且纸张底部还有一个大大的红色开封官印。府尹老爷看了这官印半天，发现此官印并不假。
这下府尹想怀疑余秋水也怀疑不成了，于是便不再理会余秋水，立马转换目标，拍了一声惊堂木冲下跪的杨茂武吼道：“大胆杨茂武！你玷污民女，后把其民女逼死，现你可知罪？”
“大人！小人冤枉啊！”杨茂武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频频向府尹老爷磕头。
府尹老爷倒也强硬，不吃杨茂武这一套。一手举起余秋水写好的状纸，整个丢到了他的面前大吼道：“这张状纸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休再狡辩！”
杨茂武神情慌张地拿起地上的状纸。余秋水亲眼看到杨茂武把状纸拿倒了，但是杨茂武却左看右看了半天，额头上还渗出了汗珠，好似杨茂武拿倒状纸也能看懂一般。从而余秋水也间接知道了，杨茂武这家伙不识字。
看完状纸的杨茂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下子就磕在地上说道：“大人，这状纸写的全是屁话！小人是被这人给冤枉的啊！”杨茂武还在狡辩，同时还说余秋水冤枉自己。
余秋水可看不过这些，不识字还说得振振有词。立马余秋水就冲府尹大人胸有成竹地作揖道：“大人！状纸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无需在下解释什么吧？”
府尹大人沉稳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冲杨茂武说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传仵作！”
一声令下，仵作从公堂后走了出来。他站在衙内立刻跪了下来，双手作揖道：“大人，经尸检。死者昨夜确实行过房，而且下体还有撕裂的痕迹，很明显死者昨夜是被人强逼****的。”仵作说完就退下了。
这时白念慈立马搭腔道：“大人，您一定要替小女子死去的妹妹做主啊！”白念慈的脸说变就变，从怀中抽出一青色手帕掩住面，不断地抽噎了起来。
府尹大人盯着白念慈怜人的模样，哎哟！这小娘子张得可真漂亮！一时间出了神，要不是一旁的刘捕头清了一下嗓子，府尹大人都快忘了这是在审案子了。
府尹大人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毫不留情地冲杨茂武再次吼道：“大胆杨茂武！事已至此，你还不快些承认！免得受皮肉之苦！”
“大人！小人真的是被冤枉的啊！那死去的女子我压根就不认识！再者说了谁看见我糟蹋她了？”杨茂武死不承认，这让余秋水实在生气，他刚想张嘴发言痛斥杨茂武。
谁知白念慈这时拿手帕擦着眼角的泪水，楚楚可怜地盯着府尹大人说道：“大人！小女子亲眼看到杨茂武把我妹妹给抓进房的！那时小女子在外面怎么敲门，怎么喊，杨茂武就是不开门。小女子是女流之辈，只好在门外听着妹妹痛苦的叫声！大人，您应该知道这对一个还未出嫁的女孩子是多大的伤害。请您一定要严惩这畜生！”
白念慈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说完还连连向府尹大人磕头。顿时知府大人的表情就产生了变化，他用可怜地目光盯着白念慈，还深深地抽了两下鼻子，好似都快被白念慈的话语给感动哭了。
这一切余秋水看在眼里，昨天还是一个暴烈的女人，今天上了公堂立马就变成了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女人。余秋水不得不佩服白念慈，好一个双面人啊。
“大人！现在人证也有了！还不能定罪杨茂武吗？”余秋水借着府尹大人此刻的心情，义正言辞地上前说道，有一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这时府尹大人，大拍惊堂木，气愤地指责杨茂武道：“你这个浑人，现在人证已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大人！小人真的是冤枉阿！”
杨茂武打死不承认，一直拿这句话说事。不过他心里面其实也明白，此刻再怎么狡辩估计也无济于事了。于是杨茂武眼珠子一转，冲知府大人身旁的刘捕头说道：“刘爷，刘爷，您救救我！您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啊！昨儿咱俩不是还一块吃着饭的吗？”
狗急跳墙，杨茂武胡乱一喷，喷到了刘捕头的身上。顿时刘捕头的脸就黑了下来，他想拔起腰间的配刀，让杨茂武别瞎说。可是他的手刚碰触到刀柄，眼睛的余光就注意到此刻的杨茂武正对自己使眼色，而且他的手还在地上比划了一个“二”。
刘捕头看到这一景，心领神会，嘴角微微上挑了起来，便立刻趴到府尹大人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会儿。
余秋水盯着面前的两人，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总之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余秋水认为身为顺天府尹，应该不会徇私枉法。
可世事难预料，只见刘捕头嘀咕完以后。本来挺正义凛然的府尹老爷，一反常态。顿时面露喜色，大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本案有变化，延后半个时辰！”说完，府尹大人没等其他人说话就从案桌前站了起来，并向一旁的后厅走了过去。
刘捕头则冲着杨茂武使了一个眼色，也向后厅走了过去。这时的杨茂武释怀地呼了一口气，也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着余秋水阴笑一阵跟上了刘捕头的步子。
此刻的余秋水很诧异，明摆着能定杨茂武的罪了，为何还要延后半个时辰？而且杨茂武怎么可能去衙门后厅呢？余秋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些疑问对于余秋水来说都无关紧要，即使案子有变数，此刻的杨茂武被定罪那是肯定的了，府尹老爷总不能颠倒黑白吧！
……
……。
衙门后厅，府尹老爷，刘捕头和杨茂武坐在一张八仙桌子前。下人们立刻上前倒茶，就连杨茂武都有茶喝。如果这一切让余秋水看见，估计余秋水非气死不可。
府尹老爷端着茶碗，抿了一口冒着热气的茶水，随即清了一下嗓子。可是却什么话都没说，然而一旁的杨茂武倒是话挺多。他把面前茶碗中的茶水倒掉，嬉皮笑脸地冲不苟言笑的府尹大人说道：“大人，天热了，还请您老多多预防蚊虫叮咬啊！”说完，他就赶紧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张折叠好的银票，放进了茶碗之中，并把茶碗推到了府尹大人的面前。
府尹大爷端着架子，连看都没看杨茂武推过来的茶碗，只是一味地喝着自己的茶水。
杨茂武见大人不理睬自己，心想大人一定是嫌银子不够。于是杨茂武又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张折叠好的银票放在了茶碗之中。可府尹大人似乎胃口很大，他继续喝着茶水就是不理睬杨茂武。
杨茂武被刘捕头押出来的急，身上就只有二百两银票。一时间没辙地看着一旁的刘捕头，想让刘捕头替自己说说话。
刘捕头喝着茶水瞟了杨茂武一眼，心中猜到杨茂武是想让自己在府尹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可这年头甜言蜜语不值钱，来点真家伙才实在。
随即刘捕头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说道：“茂武，陆家三爷可是你姐夫！你总不会就只有这一点儿吧？”
“大人！刘爷！小人被带出来的急，身上没有多少能孝敬的。如果今儿事情能让我安然无事，我马上找我姐再要个一百两银子孝敬两位。”杨茂武回道，双眼迫切地盯着府尹老爷，希望知府老爷能吱一声。
三百两貌似能填满知府老爷的胃口。只见知府老爷笑了笑，放下手中一直端着的茶碗，抚了抚胡子说道：“好说，好说，不过那两个人该怎么处理呢？”
“大人，小人再加一百两！您老就替我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余秋水，让那小子知道惹错了人！”
杨茂武双手作揖，说得一本正经。可这却把府尹老爷给难住了，他轻蔑地看着杨茂武说道：“刑不及举人！那余秋水打不得！”
“老爷！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谁知道他是举人啊！”李捕头使着坏。
“那小子的举人文书你也看了，确实是真的，怎么可能说不知道呢？”府尹大人反问刘捕头。
这位刘捕头似乎满肚子都是坏水，他立刻回道：“老爷，那文书不是还在公堂之上吗？你把它给收起来，不还给那小子。这样的话那小子就算说破大天，没有证据谁知道他是举人啊！”
“那万一事情闹大了，上吏部查阅照样能知道他是举人啊！”府尹老爷继续问。
“老爷，是您帮那小子查阅？还是小人帮那小子查阅？您看那小子也不像个有钱有势的主儿，哪有钱孝敬吏部的各位爷啊！”
刘捕头一席话，府尹老爷如同醍醐灌顶，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此言有理！既然没钱没势，那我也就不怕了，不过那个女人该怎么处理啊？”
“大人，那女人是个暴烈的种，父母以前都是土匪，直接轰出去得了！”杨茂武搭腔道，知府大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随后三人就串起了台词，商量着如何教训余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