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菊福说得很干脆，整个人都没有丝毫慌乱的样子。他就静静地盯住余秋水，好似对自己偷盗秘方这事显得一点都不后悔。

相反，余秋水就紧张多了，好似此刻的他比偷了秘方的人还要慌乱。当然，在余秋水眼中，李菊福偷秘方简直就是咄咄怪事，他理解不了。只见余秋水一把揪住李菊福的衣领，吃惊且疑惑地对其吼道：“陆家哪对不起你了，让你做出这等鸡鸣狗盗这事？”

“陆家没有对不起我，我愿意偷就偷了，没有什么原因。”

此刻李菊福显得很自暴自弃，语气都带着一种无所谓的感觉，一点都不为自己辩解。然而余秋水心中明白，李菊福绝对不是小偷小摸之人，他必定有什么难处，不然不会偷取秘方。

虽说余秋水和李菊福二人之前有点小矛盾，但是余秋水认为自己毕竟和李菊福是兄弟。于是他收敛了自己气愤的情绪，放下抓住李菊福衣领的手掌，正言厉色道：“如果你有难处就对我说，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你，没有必要糟践自己去偷东西！”

本来余秋水说这话是好心好意，可是李菊福似乎根本不懂他的心。只见李菊福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他冷哼一声，鄙夷地看着余秋水说道：“你帮我？你怎么帮我？你有银子吗？”

李菊福说得很现实，表明自己需要银子。余秋水听到耳中，神情顿时黯然了些许，他底气不足道：“我没有银子。”

余秋水明白自己掏不出什么大钱，但是他认为这世上并不是只有银子，帮一个人脱离难处有很多种方法。此刻的余秋水显得很天真，他继续道：“我们是兄弟，更是同乡。你有难处我能帮你想办法，我能帮你出力，没银子我可以帮你去借。”

“借？你找谁借？你的靠山陆老爷？”李菊福用嘲讽的口吻说道，好似很瞧不起被陆老爷关照过的余秋水。

必然，余秋水也很不爱听李菊福这般言辞，感觉李菊福还在为上次自己跟陆木季的矛盾而惦记心上。不过他却没有同李菊福生气，相反他还顺着李菊福的意思回道：“对！我去找陆老爷借银子，他老人家知道你有难处一定会借给你。”

可这话明显是犯了李菊福的忌讳，只见李菊福匪夷所思地笑了起来。余秋水看在眼中不知道李菊福为何大笑，他刚想张嘴问明白。可谁知，李菊福竟脸色一变，双目透出寒气地一拳打在了余秋水的脸上。

这些日子余秋水在厂里干活身子骨也比以前结实了很多，不过他还是受不了李菊福的一拳，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等站稳身子后他诧异地看着李菊福，不理解李菊福为何要打自己。

而李菊福本以为余秋水会还手打自己，可谁知就诧异地看着自己。顿时他的心头就烧起了一股火，一步来到余秋水跟前，怒气冲天道：“就算你找陆老爷借来钱又怎么样？我需要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我一辈子也不想再当穷鬼了！”

说话间，余秋水能看到李菊福双眸之中闪着亮光。他必然不知道李菊福家中的情况，但是他明白贫穷把一个一个原本善良的人变成了饥不择食的妖魔鬼怪。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打着穷的幌子干坏事，只见余秋水也一拳回击在了李菊福的脸上，同还吼道：“我也穷，可是我不像你一样走歪路。”

被余秋水打了一拳的李菊福也后退了几步，他忍住脸上的疼痛，完全不理会余秋水的说教直接回吼道：“我能跟你比吗？你余秋水是什么人呐！念过书，识文断字，还功名在身，陆老爷赏识你。可你有没有替我想想，我没本事，连你一半都不如。你当上了管事，又替工人们要份例，而我呢？我一事无成，只能去走歪路！”

听到这话，余秋水甚是震惊，没想到菊福竟然会在意这些虚头八脑的事情。顿时余秋水不但感觉李菊福太妄自菲薄，还感觉李菊福的嫉妒心很强。霎时，他的气焰也挡不住了，他再次来到李菊福的面前瞪着他质问道：“就为这，就为这？我什么时候在意过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兄弟。”

这时的“兄弟”一词让李菊福听得讽刺。如今他已经和余秋水说开了，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只见李菊福揪住余秋水的衣领说道：“别兄弟，兄弟的。我告诉你，自从你来厂里的第一天，我看你会写字起我就不待见你。现在你还跟念慈住在了一起，我更不待见你！”

此言语让余秋水怔了一下，但随即余秋水又一下拿头撞在了李菊福的头上。瞬间李菊福就松开了双手，向后退去。而此刻的余秋水看着面前把一切都说透的李菊福，甚是觉得此人自己并不认识，太陌生了。顿时余秋水的心就犹如被人剜走了一块；痛，除了痛就是痛。

固然余秋水很生气，但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失望地盯着李菊福。而李菊福却不同余秋水，他咆哮一声，一拳又朝余秋水的脸打了过去。余秋水并没有躲开，硬生生地挨了李菊福的一拳。而余秋水嘴巴像是被人捂住了一样，他没大喊大叫，神情变得凌厉起来，一拳也回敬给了李菊福。

两人各自挨着对方的拳头，可谓是互相已经抓破了脸皮，都不为彼此考虑什么了。剩下的，只有你来我往的拳头。那么长时间的感情也随着挥在身上的拳头，一点一点的支离破碎。

足足打了有一刻钟，余秋水没有李菊福强壮，败下了阵来。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就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好似已经没有气力再起身了。而此刻的李菊福也不怎么好，脸上照样挂彩，累得气喘吁吁地用手撑着膝盖站在原地，阴险地看着地上的余秋水冷哼一声道：“你．．．你知道吗？我不但偷了秘方，还把杨茂武的命算到了你的头上。”

本来余秋水都已经临近了崩溃的边缘，如今听到李菊福的全盘托出，余秋水差点背过去了气。他躺在地上，已经不指望能教化李菊福了。而他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李菊福是不是那个跟自己有仇的人。

差点杀了念慈姐，又把杨茂武的命算到我头上。想到这里，余秋水死死地盯住房梁，口气冰冷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中秋节要杀我？为什么要把杨茂武的命算到我头上？”

李菊福不但没有把杨茂武想杀余秋水的事说出来，也没有说出来他喜欢白念慈的事，更没有把自己陷害余秋水的事说出来。他没有言语，把大通铺上的白末给扒到了一张布缎上，随后就没有理会余秋水向门外走去。

刚到门口，李菊福止住了步子。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余秋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口气淡淡地说道：“从此你我二人毫无瓜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说罢，李菊福没有丝毫犹豫就离开了这里。

然而余秋水本可以大声的把工人们都吆喝来，然后让工人们抓住李菊福这个偷窃秘方的内鬼。可是余秋水并没有这么做，也许他是念在和李菊福兄弟之情的份上才放了李菊福，虽说那兄弟之情让他自己都感觉到可悲。

如今，李菊福已然离开，剩下余秋水一人孤零零地躺在东厢房的地上。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房梁，想了很久李菊福的事情。他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和李菊福说道说道上次陆木季的事情，让李菊福原谅自己那时的冲动。

可现在，余秋水心中最清楚，那个小矛盾已经不重要了，自己和李菊福想要和好也已经是天方夜谭了。突然他也不知怎么回事，鼻子就酸了起来，眼前也变得模糊了。他想哭，可是一想到自己失去的只是一个自己认为的一个兄弟。顿时他眼里打转的泪水怎么都掉不下来，没一会儿眼前更是变得清晰，眼中已经没了泪水。

随后，孙先生就拿着一份焦圈回到了厂里。可是堂屋中并见不到余秋水的人影，于是他就去后院找，可是后院也没有。顿时孙先生和工人们就着急了起来，全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在厂里找起了余秋水。

没一会儿，他们一群人就在东厢房之中找到了伤痕累累的余秋水。

没人知道余秋水发生了什么事情，王二狗一直关心地在余秋水身边询问。想让余秋水说不出来自己发生了什么，好让大家不要太担心。可余秋水失神地倚靠在大通铺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看到这一景的孙先生固然知道余秋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没有直接问就来到了余秋水身旁，把焦圈放在他的面前，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被人打了，被人骂了，心中有委屈了我都说出来，因为说出来我心里会好受一点。”

听到这话，余秋水也知道孙先生是在安慰自己。他很感谢孙先生能体会到自己心中的不好受，但他不会被孙先生的话给影响住。

只见余秋水拿起了一个焦圈干脆地咬了一口，神情也不再失落，而是用坚定地眼神看着手中被咬了一口的焦圈，觉得最可悲确实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一厢情愿，他说道：“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