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都傻了眼(1 / 1)

成德县城,北门。

过了正月这天气还是冷峭,守城的士卒三三两两的,在太阳底下或是闭着眼小憩,或是聚在一堆闲聊,说些荤段子打发日子。这时辰进城出城的屈指可数,又没什么油水可捞,实在是个苦差事。

站在最外头警戒的士卒,竖起耳朵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远远的就看到扬起了烟尘,那士卒踮起脚扶着头盔,忙吆喝道:“打北面来了一骑马的,来了一骑马的。”

“不说了,不说了,手上的家伙拿好,都给老子站好咯!”段子正说到精彩的地方,伍长却一下子收声了,听得兴起的士卒都在埋怨那吆喝的,那伍长也忍不住笑骂道:“这要是真在干那活计,让你这么一声号号,还不得给吓软咯。”

城门口的士卒一阵哄笑,却都握住了手中的长矛站的笔挺。据说,南门的那帮人大年三十守门,就是站的好受了刘家大公子夸奖,让县尉老爷给看中,给提拔了再也不用当这苦哈哈的城门卒。

可惜的是站者有意,骑者无情,骑在马上的那人不但没下马,反倒是伏在马背上狠狠的抽了一鞭,飞也似的跑进了城里,马蹄飞溅起一地灰尘,许久没人打扫城门口了。

“咳咳,直娘贼,哪来的兔崽子,还得老子我吃了一口的灰。”有人干咳几声,骂骂桑桑道。

开始还在说荤段子的伍长,却虎着一张脸大声道:“招子都给老子放亮点,没见地上的那是什么!”大伙儿顺着伍长的手看去,不由倒吸了口凉气,鸦雀无声。

方才还没有,这时地上竟滴了一路的血,沿着城门一直到城内一线,正是骑马过去的那人走过的路。有人拍了拍脸,半信半疑的道:“日他娘的,这是拿命在拼哟,这流了一路的血还不得流干。”

“恐怕是出大事了,那位兄弟是杀出来报信求援的,待会都给老子机灵点,今早出去的刘府的人,怕是出事咯。”伍长是个老兵油子,待得久了见识多一点,板着脸喝斥道。

扬州地界的贼寇猖獗,经常有山贼袭击城外的商队,但平常都是只求财不杀人,今个恐怕是出了大事。那伍长心头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刘家大公子清晨领着人,就是从北门出去的。

真让那伍长说了个正着,没过多久县尉老爷与那刘府的老爷,骑着大马脸色苍白的就往城门口来,几个士卒都斜眼看着伍长,真是神了,这都能说中。

“朱县尉,这点儿人手怕是不够,还是多叫些人马。”刘普此刻心急如焚,报信的只说了句刘涣遇袭就昏死过去,城外是何情景都不得而知,让他急坏了头。

东汉地方文武分治,县令是一县之长主管政事,县衙的武备军事却又二把手县尉主管。但是县令与县尉的职权有时冲突,强势些的县令都会架空县尉,二把手也成了个有名无权的空架势。

那朱姓县尉也不是个空把式,沉吟片刻道:“现在回去多叫些人手,就怕令公子支撑不住。”刘普慌了阵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县尉想了想安抚道:“你我先带人过去,凭这点人马击退山贼虽不够,但救出令公子还是绰绰有余。”

扬州虽多匪患,但光天化日之下,敢截杀大队人马的,没一百多二百个山贼还真没这胆量。朱姓县尉也是稳妥起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不能歼灭这伙胆大包天的山贼另说,人救出来了就足矣。

“听县尉的,听县尉的。”刘普自己没有个主意,也不知兵事,只能全权交给朱姓县尉拿主意。

朱县尉眉头紧锁,那伙贼人既然敢伏击刘府的车队,必然是有备而来,恐怕这会儿刘涣可能凶多吉少了,这话不会说出口,为了安住刘普心神,朱县尉持着马鞭道:“你们几个,也都跟在后头,随本官出城去。”

“诺!”说的是守城门的一伍士卒,刘普在马背上站起来瞧了瞧身后,自家的护卫还有县衙的兵马,有**十来人,心下也稍稍放宽了心一些。

一伙儿城门卒跟在最后,大队人马飞快的往城外驶去,伍长加紧跑了几步跟在前头,小声招呼道:“这位小哥,你可知这是哪一出?”

“眼瞎还是怎地?没看到刘府的老爷还有护卫都在,刘家长公子今个儿出城,被一伙儿不长眼的贼人袭击了,这是赶着去救哩。”被问话的那兵卒有些不耐,白了眼道。

伍长笑了笑没说话,又放慢脚步回到自己的人中,压低嗓音低声道:“日他娘的,还真给老子说中咯,我这有个主意,兄弟几个有没有胆子随我拼了。”

“大哥直说便是,哥几个哪个没卵子的。”起先骂桑的那人出声道。

“刘家的那位公子,是何等人物不用老子多说,那可是刺史老爷的关门弟子,金贵得很。”伍长说着顿了顿,左右回头看了眼没有旁人,继续低沉着嗓子道,“待会那些蟊贼见了官兵,还不拔腿就溜?哥几个只要冲在最前头,今个还不是立了头功?”

“……”

“干了,那刘家公子可不是小器人物。”

“直娘贼,一伙儿蟊贼,老子还怕了他不成?”

财帛动人心,几个城门卒很快就拿定主意,当下使出十二分力气跟在骑马的后头,一个个憋红了脸。

距中伏的地方不远,几个箭支零零散散的插在路边,出奇的是没有声音。那朱县尉眉头皱的更紧,看了眼焦急的刘普暗自叹了口气,没了声响怕是都打完了,若是绑架求财还好,就怕是急匆匆的过去,见到的只是遍地尸首。

跑过一个山头,另一个山头的另一面,都能瞧见两架马车上,插满了白色的箭羽,却没有一点喊杀声。一队士卒突然加速,越过了骑马的县尉还有刘普,冲在最前头,口中大声叫嚷着,喊杀着,正是那一伍北门守卒。

气势如潮的兵卒端起长矛,冲上山头,却不约而同的收住脚步,长大了个嘴喊不出声音,愣愣的站在那。朱县尉心下一沉,愈发以为刘涣等人都死伤殆尽,救援的人还是来晚了。

心下是那么想的,快马来到那山头,也像传染了似的愣在那儿,也忘了下去堵在那儿后面的人都过不去。

都傻了眼了,满地尸首倒是有,隔着马车泾渭分明,一堆尸首杂乱的堆在一起,都没了头颅,另一边的都整齐摆放好,都给遮盖上了!几个满身是血的,正疲惫的倚在车辕边休息,还有个壮汉拄着长矛警惕的看着自己!

还有个少年跪坐在一具尸首旁,不是他要救的刘涣还能是谁?

朱县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三十几个护卫,就能杀退一百来个贼人,还让擒获了几个贼人?朱县尉愣神中下山,也瞧见了让五花大绑起来的郑国与宣威两人,只是披头散发的认不出是谁。

那伍长更是傻了眼,心神振奋以为立功的机会来了,趁这机会杀几个贼人,救出刘家公子,县尉老爷会嘉许不说,刘府的还不对他感恩戴德?喊杀着冲上来一瞧,得,都打完了还有什么功可捞,合着刚方才自己的谋划,都成笑话了。

“我儿!”猛地听见身后一声大喊,朱县尉回过神来,只见刘普飞也似的冲了过去,嫌他堵路下马步行,一把抱起跪坐在地的刘涣。

“父亲,孩儿没事。”刘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的站起身道。厮杀了许久,他没脱力昏过去已是很不错,又打着精神收拾好福伯也战死护卫的尸首,实在是没有力气在说话。

“刘公子,不知那伙贼人在何处?你等又是如何逃过一劫的?”朱县尉着实是想不通,死得就剩七个人,还怎么从贼人手中脱身,当下奇道。

刘涣苍白着脸,摇了摇头道:“一言难尽,县尉还是先追击那伙贼人要紧,他们往那边逃了,还没跑多远,县尉去追还能追得上。”虚弱的抬起手,指了个方向,刘涣让人回去报信,就是为了追击剩余的贼人,哪会放过。

朱县尉沉默了一会,拱了拱手直接翻身上马,领着人马往刘涣指着的方向追去,出城剿贼也是功绩。原以为刘涣等人已经覆灭,最好的就是苦苦支撑待救,没想到竟能杀退贼人,兴师动众出城,若是连个贼影都没捞着,县尉脸上也挂不住,当下率众追了过去。

“父亲,速派人回去把下人,护卫都叫出来,那两人一个是郑家的郑国,还有一个是宣威。”刘涣强自撑着,小声对刘普道。

“什么?”刘普惊得差点没站稳,郑国还有宣威,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还被帮成粽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