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遁声望去，竟然是议郎傅燮。
一个小小的郎官，竟然当着百官向位居三公之列的崔司徒开炮，直言要斩杀，以谢天下。
这真是..
不过，当堂之上，却没有人打算为崔烈出头。盖因，当他拿钱买官那一刻起，在士林之中，就已经落下了“铜臭”的恶名。
甚至，有对他不满的，心中很是乐意看到他出丑。
崔烈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若不是休养到家，他难保不会当庭骂人。
此时，有尚书台尚书站了出来：“陛下，议郎傅燮廷辱大臣，当问罪。”
刘宏眉头一皱，看向傅燮：“傅燮，你又何话可说？”
“陛下，臣没有廷辱大臣。”傅燮朗声为自己辩解。“樊哙以冒顿悖逆，愤激思奋，未失人臣之节，季布犹曰‘哙可斩也’。今凉州天下要冲，国家藩卫。高祖初定，使郦商别定陇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议者以为断匈奴右臂。今牧御失和，使一州叛逆；烈为宰相，不念为国思所以弥之之策，乃欲割弃一方万里之土，臣窃惑之！若使左祍之虏得居此处，士劲甲坚，因以生乱，此天下之至虑，社稷之深忧也。若烈不知，是极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
“是以，臣请斩司徒，以安社稷安天下。陛下明鉴！”
“朕以为，傅燮之言，乃大善之言。只是不知众卿以为，傅燮之言，如何呀？”刘宏询问到。
“陛下圣明！”
刘宏继续道：“如此，那众卿以为，谁来统领兵马合适呀？”
“陛下，臣举荐槐里侯冀州刺史、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太尉邓盛这时站出来道。
“哦。太尉之言，大将军以为如何？”刘宏看向何进。
何进站出来道：“回陛下，槐里侯乃当世名将，又是凉州名士。于公于私，槐里侯最为恰当不过。”
“如此，那就让皇甫嵩为主将，镇守长安，平定叛乱吧。其余事情，就有大将军来安排吧。”话说完，刘宏站了起来。
张让上前一步，高喊到：“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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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议郎。”
散朝之后，傅燮出了却非殿，还未下台阶，就听到身后有人呼喊。回身，却见是张让。虽然心中厌恶，不过还是彬彬有礼：“张常侍。”
“傅议郎，陛下口谕，请傅议郎到偏殿，陛下有话询问。”张让道。“请随咱家来。”
傅燮有些疑惑为何要单独召见自己，莫非是要为刚才廷议时的事情问责不成？若真是如此..
傅燮想到此事，心中难免有些担心。
仿佛是看出了傅燮的担心，张让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道：“傅议郎不必担心，陛下不过是想要问些话，不是廷议之事。”
傅燮点点头，没有说话。
“且稍候。”一路到了偏殿外，张让当傅燮暂时在外面等候，自己独自进去通禀。
“陛下，傅议郎到了。”
“让他进来吧。”
张让转身出门，将傅燮引了进去，而后出门，将门紧闭。
“卑臣拜见陛下！”傅燮下摆行礼。
“行了，起来吧。”刘宏随意摆摆手。“傅燮！”
“臣在！”
“朕有两个儿子，你知道吧？”
“此事，天下人皆知。”傅燮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天子为何突然如此询问。
刘宏一把拔出自己的佩剑，一边询问到：“外面如何评价他们？”
“这..”傅燮心中隐隐有所明悟，天子莫非是要询问储君之事？若真是如此，国家幸甚。一时出神，竟然忘记了回答。
“傅燮！”
“陛下恕罪。”傅燮回过神来，赶紧告罪。
刘宏挥挥手，不以为意：“无妨。”
傅燮想了想，一咬牙，大着胆子开口道：“陛下可是要立太子？”
此话一出，整个偏殿一下子寂静无声。
刘宏也当即定在原地，偏头看向傅燮，默默无言。
傅燮虽然是低着头，却也感觉得到天子正盯着自己。君王的威仪让他心中忍不住紧张起来，不过还是咬咬牙，一动不动。
“傅燮，你好大的胆子！”好大一会儿，刘宏幽幽道。
傅燮却不卑不亢道：“卑臣不敢！”
“不敢？哼！你傅南容还有不敢之事？却非殿中当着百官众卿的面，喊出斩司徒天下安的话，你不敢？如今连朕的太子之位都想插上一手，你还叫不敢？”刘宏冷哼一声。
“陛下，臣如此，不过是为国尽忠，为陛下进言！”傅燮声音高亢。
“行了，不要说这些虚言了。”刘宏摇摇头。“朕让你来，就是因为你傅南容是忠贞敢言之人。既然你猜出了朕叫你来的意思，那就说说吧。不过，此事不许告诉其他人。”
“喏！”傅燮隐隐有些兴奋。
“说说吧，朕该立谁？”刘宏叹口气道。
“皇子辩！”傅燮脱口而出。
“为何是刘辩，不是刘协？”刘宏盯着傅燮问到。
“陛下！”傅燮顿了顿。“自陛下即位以来，尤其是光和以后，立储之事，朝廷上下，几番较量，最后陛下以皇子辩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压了下去。”
刘宏默然。
“至于祖宗立储制度，立嫡，立长，立贤。虽是法度，但是我大汉三百余年来，也有不遵之时。究其原因，审时度势。”
“如今，国家危若累卵，海内沸反盈天。国家择主，更要审时度势，慎之又慎！”
“如何审时度势？”刘宏问到。
“自孝和皇帝以来，国家外戚宦官交替掌权，国势虚耗，日益赢弱，到如今更是民不聊生，叛乱不断。所以，当此国家风雨飘摇之际，当立年长贤明之人为储君。一则年幼不能制外戚，国家内耗；二则君主贤明才能不再重演王莽之事。”
“臣说完了，请陛下圣裁！”
刘宏闭上眼睛，好大一会儿，方才悠然道：“朕知道了。”
“陛下，卑臣告退。”傅燮知道，现在让刘宏静心思考才是最好的办法。
刘宏突然又叫住他：“傅燮！”
“卑臣在！”
“做一个太子舍人如何？”刘宏询问到。
傅燮笑了起来：“卑臣愿意。”
“好！好！”刘宏也笑了起来。
傅燮从却非殿出来，抬头看到东方，一轮红日，当空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