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的冥冥中,头痛欲裂,罗马微微睁开了眼睛。阳光灿烂得让他的眼睛刺痛,眼皮颤抖着。从担架上爬起来之后,顾不上头晕就踉踉跄跄的迈开了步子,一边走一边把眼中的沙砾揉出。
“连长!他醒了!”
恍惚之中已经士兵小跑前去报告了。
“醒了?!”
一个略带不屑却又不失威严的口气。这很有可能是罗马的腿突然软了一下的原因。
“那就让自己走!”
后面紧跟了一些旁人听不见的嘀咕,他似乎对罗马的死活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旁边的几个士兵连忙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罗马,他们好担心这个家伙又晕过去,到头来倒霉的依然是他们哥几个。
连长是听见了这番动静,当却没有回过头来。他的心里烦的着,顾不上这些鸡毛蒜皮。眼下那些在袭击中幸存下来的士兵的性命已经把性命交在他的手上了。虽然这种损失程度已经够得上撤编了,但是上级给他的回复是:
“由你代行连长一职,继续执行原定任务。”
军令如山,他只好继续带着士兵继续前往战线。承担着重要责任的男人总是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这样一个孤独的背影就此映在了罗马的脑海里。
汽车被敌人一锅端了,所以只能靠苦逼的步行赶往北边,在一条贯穿南北的街道上,队伍默默的前行,没有任何言笑,沉重的气氛让罗马不敢轻易发问,只好来来回回的寻找着昨天晚上的那个老兵。很快就发觉那个老兵就走在连长的前面,背着一大堆的武器弹药。在满是大坑小坑的街道上步伐稳健。此时罗马的肩上背得比平时还多,尽管被他接过东西的士兵都害怕他再次晕倒,但终究拗不过他的倔强。
小跑过连长的时候,庄严的敬了礼,连长简单的回了礼。之后快步走到老兵的旁边,老兵正在乱石间迈着步子,一面又很小心自己的脚,生怕被扭伤,余光里看到是这小子,就没好声气的说:
“裤子干啦?”
罗马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没头没脑起来。但很快他就想到被老兵拽起的一瞬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低头看了一眼迷彩裤上的已经干了的水渍,顿时偷偷的看了一眼队伍中的其他人。不过还好大家都在低着头走自己路,没心情关注他的花边新闻,况且这也算不上什么新闻了。老兵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松懈,偷偷的看了一眼身后连长,一板正经凑到罗马的耳边小声的说:
“不要去招惹连长!”
“为什么?”罗马同样的方式回答他,然后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
“连长说你是装晕的,昨天晚上抬在担架上的人,早上都醒了,就你一个人晕到大中午!连长有几次都说你好像成植物人了,说要不就把你扔在半道算了。”
老兵故意添油加醋的编出一些话来吓唬他,脸上肌肉紧绷,眼睛紧盯着前方,但心里已经小小的乐了一下。
听了这话罗马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喏喏的回答:“知道了。”
细细回想,早上的时候他好像有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下,但是很快抱着睡回笼觉的心情接着“晕”了过去,一“晕”就到了刚才。于是悄悄地回过头偷偷的看了一眼连长,连长全副武装背的东西也不比他们少,确认连长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他们的谈话上后接着小声的说:
“谁叫你昨天晚上下手这么黑,我现在头还在痛。”
罗马搓揉着自己太阳穴,以证明昨天晚上的撞击不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老兵神情却突然紧张起了来,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前方,注意力完全就没有放在罗马这些个无聊的打趣上。把腰杆猫下之后就把罗马晾在原地,快步移动到前面几步远的水泥路障边上蹲下。然后悄悄的探出头去,好像发现了一些情况。罗马停了脚步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一番左右张望之后,就着旁边的一辆汽车隐蔽起来,只探出半个脑袋。后面跟进的士兵见有情况也都纷纷趴了下去,躲了起来。
“一班长什么情况?”
连长连忙用无线电询问老兵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公共频道罗马也能听到。
“连长,我们好像碰上鬼子了。”
老兵有些无奈的说,
罗马一听这话,顿时没了之前说笑的心情,心脏在胸腔里加速撞击着。心中的恐惧就要吞没他的心智一般,眼神迷糊,一阵一阵的发着黑,好像就要晕过去,手端着的那支95式步枪瞄准了远处的几个黑点,准心随着呼吸起浮,浑身冒着冷汗。
他从来没想过上天会这么快就把杀戮捧到他的面前。那天在在虹桥机场到处找卫生间的时候,一个血淋淋的伤员被一帮医务兵簇拥着推过,他就被吓得愣住了,脸色惨白惨白的,一个士兵愤怒的推开傻站路中央的他,还顺带恶狠狠的骂上了几句。被推到墙边的他慢慢瘫坐了下去。
连长躲在一个弹坑里,他旁边是一个见习副排长。眼下他身边的不到二十个士兵,新兵老兵对半开,低落的士气让他有些信心不足。
“连长,鬼子上来了,大概有三十几个人。还有一辆轻战车”一班长极佳的视力,已经可以看见敌人的身形了。
“全体注意,准备战斗!”
连长口气坚决得不容半点质疑,接着又对副排长说:
“你带五个人去前面布一些雷,完了事,在对面把机枪设置了,等我命令”
连长现在太需要这样专业的军官来稳住阵脚了,
“是!”排长坚定的回答道。
“你、你、你…”
回过头用手点了几个士兵和他一起前去布雷。几个士兵把沉重的负荷放在地上,背起一连串的地雷,拿了把工兵铲猫着腰杆就跟了上去。工兵铲在碎石上火花四溅,旁边一个士兵接过已经拧开保险盖拉出引信铁丝的地雷,勾住一根细钢筋,把地雷放入坑里,用碎石培上。很快又往另外一个刚刨好的坑里埋下另一个地雷,配合默契。
“一班长!”
听见连长在无线电里的呼叫,老兵连忙回答。
“到!”
“带着叶吉过来一下,对了还有那个一直晕到中午的家伙。”
连长一时回想不起那个家伙的名字,只是记得很特别,很特别,中国人很少会起这样一个多少带有洋气的名字。这让罗马更加相信老兵刚才对他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连长记不得他的名字却能记住他一直在担架上躺到了中午。慌慌张张的就跟在老兵的背后朝着连长跑了过去。叶吉在他们两个的前面到,已经坐在连长旁边了。
“叶吉,我听一班长说你有一个好主意奥?”
叶吉顿时感觉被老兵出卖了个灵透,有些不自在的回答说:
“没有,连长,那个时候喝酒喝多了,胡乱吹牛B的……”
连长伸手去拍了拍身后的路面,白色的粉尘被拍飞起来。
“看!就在这儿!”
叶吉稍稍抬起头,一段在炮火中幸存的平坦路面就在他的背后,接着连长用工兵铲在弹坑中的碎石里,刨了一阵。几根埋藏在路面下的黑色电缆裸露了出来。对叶吉说:
“懂了?”
“懂了!可是……”
“去办吧。”不打算和他商量的口气。
说着把工兵铲扔到叶吉的手上,把头盔里的碎石倒了出来,戴好,拿着他的步枪,看了一眼日军来的方向之后就低身朝着对面快速跑过去,他的警卫员也紧着爬出了弹坑。
叶吉眼神幽幽看着班长。
“干活!干活!”
班长只好有些底气不足的呵斥着其他两个人,想要把不愉快的这一段搪塞过去。
罗马并不想介入他们两个人私人部分,拿起工兵铲,趴到路面上,按照老兵的要求,挖一条横在路面上浅沟。
“罗马你站起来挖,会比较快!”
叶吉一边拿着几根电缆在撕扯着外部的胶皮,一边建议他。不过罗马的心里却是一阵乱骂:
“尼玛挨枪子的是老子又不是你。”
接着趴在地上说:
“没事,趴着也挺快的。”
老兵看出了罗马心思,于是衔着烟笑了一下。
远处连长和警卫员到了一家小商店里,发黑的墙壁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所以也就说不清楚这里之前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家商店。窗台上一挺QJZ89式12。7毫米重机枪已经架设到位,单支火力不输给日军轻战车上的机枪,只不过敌人的是四联装而已。为了方便行军而且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连长早早的命令把支架扔了,所以射手还需要用一些力气来顶住枪托。此外他们还做了一些简单的隐蔽,射手旁,几个士兵正在往布袋里填一些碎石,勉强当沙袋使用。
“地雷埋了?”他问了问副排长,
“埋了!”
“要不要换我来顶在这儿?”
连长试探性的问眼前这位军校课程完成一半的副排长。
因为按照日军目前的行进方式,这个机枪阵地将会最先接触到日军。如果一切顺利,当日军命中地雷的时候,就会乖乖的把脊背交给这挺擅长于平射的机枪,随便它怎么处置。但,如果日军提前发现了他们,不仅整个伏击彻底失败。而且在三十几个人加一辆四联装机枪履带车的火力之下,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而且十几个人的兵力,肯定是办不到的。蹲在地上的副排长明白连长的意思,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弹夹,拿在手上掂了掂递给射手,然后干脆的回答道:
“不用。”
接着“卡擦”一声机枪上膛的声音掷地有声,这般坚毅使连长在心里对胜利的渴望更加强烈了一些。最后他把身上的烟全部给留给了这些手下,发觉并不能人手一包的时候,急忙把警卫员的个人私货也充了公。这样才心满意足的带着警卫员悄悄的走出了商店。远处叶吉和一班长正在路上铺设一根电缆,罗马蹲在一边端着枪紧张兮兮的远远盯着他,直到他走到罗马的脑瓜后才作罢。
在弹坑、被击毁的坦克、还有一些被抛弃的汽车背后以及一些残缺的楼房内,二十几个中**队的士兵静静的潜伏着,等待着敌人的自觉入瓮。
一条比机枪阵地还靠前的暗巷里,一班长带着四个士兵隐蔽在潮湿的角落里。他们的任务说的好听一点叫作“诱敌深入”,说的难听的话就叫“炮灰”。罗马的加入让连长自己也有些意外。当他点了一班长和其他三个人的名字,其他人都在暗暗庆幸没有自己的时候,他却在一边有些畏畏缩缩的说:
“连长,我也想去。”
连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加上罗马有些口齿不清。
“你说什么?!”
罗马好像听出来另外一层意思,连长似乎在给他一个退缩的机会。顿时他的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开始犹豫着不说话。
“一班长准备行动!”
连长确信自己掐死了这个新兵的不知天高地厚,但就在一班长带着其他三个人要离开的时候。罗马用尽最后的勇气大声的说:
“报告,连长,我也要去!”
这时他的口气多了些许的坚定,吐字也清楚了一些。
“理由”
“四个人不吉利!”
一旁的一班长听了气得心里直骂娘。
“防弹衣!”
连长心里有些五味陈杂,命令一个士兵把防弹衣脱下来。
得令之后麻利的把防弹衣的魔术胶“哗啦”一下扯开,绕过头递给了他。
“穿上,老子没想让任何人去送死。”
连长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除了罗马之外的其他四个人是在执行他的军令,并非志愿者,但除了老天爷现在没有人能告诉他,他的计划是对还是错。
接过防弹衣,套过头顶,封上魔术胶,罗马已经没有了退路,动作麻利干净,尽管腿不停的颤抖着,冷汗也在手心里不停的往外冒。但当他拿起了那支95式步枪的时候,枪支的份量让他消耗殆尽的勇气又补充了一些。这支设计的孔武有力的枪,让他深深感军人这两个字的份量。朝着周围的战友敬了军礼,就跟着一班长走出了商店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