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宫内，虽然夜晚虽然已经降临，但宫内却依旧灯火通明，宫内的宫女太监来来往往忙碌着，准备着一切可能需要的东西，不仅仅是陛下要留宿长秋宫，更是因为他们的主子此刻正昏迷不醒。

荀彧踏入长秋宫宫内，来到正殿伏寿的卧室外，本来作为后宫重地，又是晚上，他是不应该来到这里的，不过今天情况特殊。

“臣荀彧求见陛下！”

荀彧一句话出口，在门外等了小会，屋内却没有任何动静，以为是自己声音小了，屋里的人没有听见，正欲再喊一次。

这时卧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小宫女来到荀彧的身边，低声道：

“荀大人，陛下有请。”

荀彧在小宫女的带领下，进入了伏寿的寝宫，而小宫女在荀彧进门后就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了。

古时讲究男女之别，特别是后宫问题更为敏感，如果不是刘协就在里面，荀彧还真不敢就这样进去。

荀彧是第一次进入伏寿的寝宫，也好不好四处张望，一进门便是看到刘协坐在一张圆桌前，手中拿着一个小茶杯，正小口品着。

“臣荀彧见过陛下。”荀彧心中还是很尊重刘协的，快步来到刘协的面前见礼到。

“爱卿免礼！”

荀彧正是刘协心中所想的那忠义之士，忠于大汉且有可能为自己所用，刘协一边热情地将荀彧扶了起来，一边暗暗打量着。

昏暗的灯光下荀彧着一身青色长袍，头上着虎贲儒冠，大概三十五六岁，看上去颇为儒雅却带着一脸疲惫之色！

“今天的事情爱卿听说了？”

刘协虽然是一再要求荀彧在自己身边坐下，但荀彧始终坚持站着，说是不能乱了礼数，见荀彧坚持，刘协也不强求，直接将话题引到了今天的事情上。

“微臣听说了，只是不知皇后娘娘现在怎么样？”荀彧知道今天的事情的确是自己这个做臣子的失职，不过他更多关心的是皇后的安危。

“没有伤及要害，并无生命危险。”刘协心疼伏寿，不管荀彧是出于何种原因问起伏寿的伤势，刘协都是愿意说出伏寿并无生命危险。

“陛下放心，这件事微臣一定会给一个交代的。”荀彧见到刘协伤感，坚定地表达自己的立场。

“呵呵”听到荀彧的话刘协一阵轻笑，眼中闪过一阵寒意，他需要一个交代却也不需要交代，而且今天他想和荀彧谈论的不是这件事。

“交代就不必了，朕就想问文若一个问题，不知道文若愿意如实回答朕吗？”

刘协知道荀彧留守许都，平时百事缠身，自己虽然贵为皇帝，但想见上一面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所以这个问题今天他必须问。

“什么问题，如果微臣知道，自当如实回答。”

看着刘协的眼神比起平时锐利了不少，荀彧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些什么，不过他还是问了出来。

“文若自然是知晓的，朕的问题是：文若是忠于曹操还是忠于朕的？”

刘协的问题一出口，荀彧顿时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朝着四周看了看。

“文若不必害怕，这里是皇后的寝宫，并不是朕的甘泉宫，这个问题埋在朕心头已久，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相对于荀彧的脸色大变，刘协倒是显得若无其事，轻轻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就像是在和荀彧拉家常一般。

诚然，荀彧知道刘协的寝宫遍布曹操的眼线，也知道伏皇后身边的眼线要少上不少，伏皇后也有能力将身边的人收得服服帖帖。

不过他还是觉得刘协这句话来得有点陡，他荀彧自然是忠于大汉，但曹操又是他的主公，他更希望曹操做霍去病那样的辅国大臣，但曹操的野心实在太大了，略微一思量，便是说道，

“臣效忠的当然是大汉，是陛下，不过曹丞相是微臣的主公，微臣自然会尽心尽力为曹丞相做事。”

刘协既然问出这个问题就是希望荀彧站到自己这边来，不过他却是模棱两可地推诿着，刘协也是明白他想的什么，但他需要的是荀彧明显地表态。

“但是如果曹操行的是谋反之举，要谋篡我大汉的江山，不知道文若会帮助他忤逆吗？”

刘协精光大现，仅仅盯着荀彧，希望他能够说出一句支持自己的话，不过荀彧还是让刘协失望了。

明白刘协是想劝服自己投靠他反曹，荀彧的信念反而是坚定了，兀自说道：

“曹丞相忠心的是陛下，自然不可能谋反。”

“呵呵”刘协轻笑几声，然后又道：“先生比朕还能够自欺，见朕不拜，逼杀贵妃，去除异己，他曹操哪样行的不是谋逆之举，难道要等到他大败袁绍归来，逼朕退位，鸩杀于朕，史书上再记载一句暴毙，文若才认为他曹操是谋反？”

听着刘协列举的一条一条罪行，荀彧的心就是一跳一跳，他知道刘协说的这些是事实，曹操弑君，自己无疑便是帮凶，想着这些荀彧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看着有些失神的荀彧，刘协觉得荀彧并不是完全不可能支持自己的，心中涌出一股冲动，沉声一喝道，

“文若，朕封你为辅国大司徒，替朕除去曹贼，匡扶汉室，你是否愿意？”

荀彧被刘协这突然的一声低喝吓了一跳，脑海中闪过刘协的话，有些挣扎，不过随即便有些淡漠，作为曹操手下的头号文臣，他效忠的是曹操，虽然同样忠心于大汉，但让他背叛曹操根本不可能，要是曹操真的有谋朝篡位的一天，他荀彧也会以死相谏。

“如果陛下是让微臣背叛曹丞相，那微臣只能够让陛下失望了。”

荀彧知道刘协是逼自己表态，那他便是表态让刘协死心，省得他对自己抱着什么希望。

“不过也请陛下放心，今天的事情微臣不会向外透露半分，包括曹丞相问起，微臣也不会说。”

刘协知道荀彧是忠义之士，不过他代表的是关东士族的利益，当初能够因为曹操有匡扶汉室之意投身曹操，那是因为曹操有着自己的本钱，并不会损害关东士族的利益，至于刘协，荀彧不可能把整个家族都压在他这个光杆皇帝身上。

“好的，朕明白了。”

刘协知道要说服荀彧叛曹比登天还难，不过这种尝试后的失败还是让他有着一种惆怅，然后闭上眼睛用一种无力的口气说到，

“朕知道文若的忠义之心，只不过文若的身家都押在他的身上，无从脱身，朕不怪你，要怪只能够怪朕醒悟得太晚了。”

看着灰心丧气的刘协，身为臣子不能为君主分忧，荀彧感到一阵羞愧，又想起今天的事情，便是说道：

“微臣虽然不能为陛下而背叛丞相，不过陛下需要微臣做一些事情，只要是微臣力所能及，微臣一定办到。”

“哦，转了半天还是回到今天的事情上了。”刘协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又是脸色一寒，冷冷道：

“第一，寿儿是被曹家的家奴所伤，朕不想再在皇宫看到曹丕，虽然以后你说了不一定算，但现在能做到就够了。”

“二公子曾向臣自荐守城，臣可以让他去守北城，战争结束前都不会再出现在皇宫。”对于刘协的要求荀彧回答得相当的快，于公于私他也不希望曹丕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第二，网络天下寻找精通炼丹之士，寿儿喜欢漂亮，朕不希望她的背上留下疤痕，顺便给朕准备些烈酒，朕突然想喝酒。”刘协淡淡地说道，随后自嘲般补充一句“其实没事喝喝酒，炼炼丹也不错。”

荀彧见刘协有些心灰意冷，以为他要借玩物丧志来打发时间，想要劝解两句又不知如何开口，干脆就点头答应了。

“第三，把甘泉宫的太监宫女换掉，朕不想看到她们，想到他们是曹操的人我就感觉到恶心。”

“这个没问题，保护陛下不利，他们自然是应该受到处罚。”

世道就是如此简单，两个大人物的一番对话便是确定了一群人的命运，今天早上还在刘协面前耀武扬威的张生，到了晚上就成了荀彧给刘协的“交代”。

政治便是如此残酷，如此丑恶，皇帝被刺杀、皇后遇刺，这样大的事情自然需要有人站出来承担后果，曹丕不可能承担，夏侯坤也不愿意，那就只有张生这样的小喽啰出来顶起了，成了这次大事件的牺牲品。

“就这些，能做到就做吧！”这本来就是刘协的要求，有人刺杀自己并伤了伏寿，他们就必须给一个交代。

“微臣会办好陛下交代的事情的。”对于刘协这合情合理的要求，都是在荀彧能够接受的范围之类。

“下去吧，朕累了。”刘协朝着荀彧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吧。

“陛下好好休息，微臣告辞！”荀彧向刘协行了个礼后就朝着门外走去，不过快走到门边时却又被刘协给叫住了。

“等等，朕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朕有着一方势力，手中有土地有军权，就像曹操现在的这般，文若会舍了曹操追随于朕吗？”

听到刘协的这个问题荀彧愣了一下，心中想着“或许会吧”，却又不能确认。

“下去吧，朕想多了！”刘协朝着荀彧再次挥了挥手，便朝着珠帘内伏寿的床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