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魏飞便报上来,一人自称观察判官李彬僚下,有急事要见李炅。李炅心中突了一下,李彬有急事找他,自然不可能是小事,连忙随着魏飞迎了出去。
到了营门口,李炅也是见到了这人。这人五短身材,为人干瘦,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显得十分精明干练。李炅正在猜测此人身份,对面之人也是开了口。
“不的李福,我家老爷有封书信要交于大人。”李福施了一礼,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恭敬的呈了上来。
“唔,李兄弟客气了,有劳了。还请入营歇息一番。”李炅接过书信,客气的道。这人明显是李彬的心腹,李炅当然不敢怠慢。
“不劳大人,小的这还要回去向老爷回话,就不多待了。临时老爷曾嘱咐说,大人还请稍安勿燥,如今老爷也是在为大人化解之中。小人这就告辞了!”李福推辞,更是仔细的嘱咐道。
“李兄弟慢走。请回禀大人,卑职自当遵从大人训示!”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李炅也是郑重的说道。
李福点点头,表示明白,来的快,去的更快。
目送着李福远去,李炅也是慢慢的拆开书信,只是看了片刻,脸色也是开始变了。
原来高衙内又开始搞小动作了,他故意压住粮饷不向选锋营送也就罢了。而且高衙内更是开始对自己釜底抽薪,准备安排人进入选锋营,而且这次安排的人数也是极为众多。如今的选锋营人数只有三百人不到,高衙内竟然一口气的安排了四个队正和两个都尉!
可以说,如果这个计策成行,那自己就将完全被架空!手底下全是对方的人,没有高衙内的手令,他李炅能调的动谁?
好在这事虽然高衙内做的隐秘,但是他安排的人却不全是精明之辈,尤其是他的一个本家高治风,就曾趾高气昂的在一次小型聚会之中炫耀过。这事李彬收到风声之后,也是调查过一番,也是证实了消息的正确性,这才火烧眉毛的将消息传给了李炅,免得李炅被打个措手不及。
默默的看完信,李炅也是坐于树下久久未动。心中也是剧烈翻腾着,虽然李彬说他已经在尽力周旋,但是李炅却是并不看好于他。这是五代,不是数十年后的大宋,文人根本无法与武人抗衡,尤其是高家这种节度一方的军阀,根本不可能受李彬的多大影响。
而且高衙内这次是铁了心要对付自己,已经连出杀招,本来就是隐隐剑指李炅背后的李彬,有了这个意思,又怎么可能因为李彬的出面而有所收敛?而且这也是打着军队内部的调整正大光明的幌子,李彬手再长,也是不可能伸进军队中来。
可以说,这已经是一条死路了。若是李炅自己不反抗,高衙内这次绝对能够将自己连皮带肉吃掉!
但是想反抗,到底如何反抗?难道扯旗造反?先不说成败问题,首先选锋营内部会有多少人支持自己?
若是闹闹粮饷也就算了,若是收拾高家,这些士卒们会不会有这个胆量和忠诚度?
这些都是问题,李旭也是想的头都大了,还是难以从中找出一个自救的方法。
首先,需要军队支持自己。其次,要打败高衙内的镇压军队,然后迫使其收回成命。
虽然自己的选锋营训练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多一点,但是对于打败彰武军,李炅却是并没有多少怀疑,他也是在彰武军内呆过,明白这帮子骄兵悍将是一群什么货色,这些连城也不敢出的彰武军如今完全是一帮绵羊,就算列阵而战,自己也无惧于其。
但是怎么能煽动起来选锋营的同仇敌忾之心,这却是一个大问题。一个弄不好,不等高衙内前来,选锋营可能就会从内部分裂开来。
正在头痛之间,瘟猪儿却是快步行了过来,一脸喜悦的问道,“炅哥儿,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何时进行大比武?”
李炅眼睛一亮,似乎抓到了什么关键点,但是却是依旧不能清楚的抓住,闻言也是有些迷惑的重复了一句,“比武?”
“是啊!咱们可是说好了,比武选将!这次比武,怎么说,咱也要拿到一个什长之职!”瘟猪儿一脸向往,看着依旧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的李炅,疑惑的问道,“炅哥儿,难道你不打算再比武了?那下面的人还不埋怨死?”
一听到瘟猪儿最后一句话,李炅如同阴霾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顿时醒悟过来,心中也是突突直跳,好半天才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平静的问道,“保哥儿,若是你选上了什长,甚至队正,有人却不同意,一定要重新安排人去当,你会怎么样?”
“炅哥儿,你是不是对俺不放心?为啥总不让俺当官?”这句话的威力十分的大,瘟猪儿也是一阵呆滞,半晌后这才有些讷讷的问道。
李炅直接朝他大头上拍了一巴掌,没好气的道,“想哪去了?你有出息自己胜出,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挡你的道?我是说,如果别人,有些我也管不着的人不愿意该怎么办?”
“炅哥儿会为我作主吧?”瘟猪儿还是有些不相信,讷讷的道。
“可惜,我这次也是自身难保。”李炅叹了口气,将李彬书信中的话也是说了一遍,叹息道,“高衙内这是想架空我,另外派一批人前来接手队正、部尉之职。李判官虽然说尽力周旋,但是李判官在军中人微言轻,估计这次是难以善了了。”
“那他是找死!”瘟猪儿顿时眼都红了,他们这家八辈子都没出过官了,哪能就此收手?而且李炅此次也是有大麻烦,如今与李炅已经完全捆绑在一起的他自然极为的愤怒。
“就是!打不死他个狗娘养的!”一个粗豪的声音也是在一旁骂骂咧咧的道,“狗狼养的,这高衙内最不是东西,俺老温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看的起俺的人,他就来搅事!呸,发粮饷怎么不见他这么积极?!”
李炅抬头一看,却是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温老三也是来到了旁边。而且在他旁边还站在甲部部尉韩明逸,只见韩明逸也是黑着一张脸不说话,但是一股怨气却也是怎么也压制不住。
毕竟他与温老三,都是李炅一手提拔,直接坐于部尉一职,也算是选锋营李炅之下第二人了。如今高衙内说换人就换人,也是犯了众怒,自己一没犯事,二没得罪于他,反而一个月来勤勤垦垦的训练选锋营,怎么能说换就换?
“指挥使,如今粮饷下发时间已经逾期了四天了。今日尚有比武之事能够压制下来,但是军心恐怕已经不稳了!若再不下发粮饷,恐怕有哗变之虑。”韩明逸没有随着温老三骂街,反而突然一本正经的冒出来这一句,似有心又似是无意中说出来。
李炅勉强忍着笑,装作不知所措的模样,问道,“此事本指挥也是数次请求于高衙内,但是奈何久久未有回复,如之奈何?”
“高衙内身边有小人!卑职觉得,应该让衙内知道我们的苦楚,早日发放粮饷以安军心!”看到这边事情有些不对头,这时也是围了很多人,大多都是原丙队的成员,此时,其中一人也是面无表情的回应道。
李炅一看,正是原右什什长王彤佳,既然他说出这种话,站在那边就不言而喻。
这些人都是明白,他们之所以如今能够身居高位,与这个年轻的指挥使是密不可分的。而若是任由李炅被打压,那新来的指挥使必然不会再象李炅这般信任于他们,反而会因为他们之前与李炅过从太密而疏远和打压他们。简单的说,他们已经与李炅纠缠的太深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如今,原丙队高层也就一人未表态,那便原左什什长吴红柳,如今他也是挂名一个队正,但是麾下却是没有士卒,只等日后选锋营征召满员,才能实任一队正。
此时所有人目光都是望着吴红柳,这个只会拍马的什长,此时也是挨不过去,只得唯唯的道,“卑职觉得,诸位大人说的甚是。卑职觉得,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和气为贵,咱们还是需要从长计议,别伤了和气。”
话一说完,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吴红柳却立马感觉了出来。人有的时候太圆滑了也不好,两边都不得罪,往往会两边都得罪了。虽然吴红柳觉得自己话说的滴水不漏,但是却是直接被排除在李炅等小集团的外面。
“吴队正辛苦了,还请去准备一下一会儿的比武的准备。”李炅目光中寒光一闪,依旧微笑着说道。
“卑职遵命!”吴红柳哪里还感觉不出来气氛已经变了,但是要他去得罪高衙内,他依旧是鼓不起勇气来。
“大人,不必为这等小人置气。咱们选锋营虽然只是训练了个把月,但是卑职觉得,根本无惧于彰武军,甚至排开仗来,也能战而胜之!大人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办!”温老三性子最为暴燥,第一个跳出来喝道。
“我等唯大人马首是瞻!”韩明逸等人对望一眼,也是齐齐躬身道。
看着一个个坚定的眼神,李炅心中终于安定了下来,不知不觉中,自己也是建立起了一支利益集团,再也不是初来时那般弱不经风了。自己这棵树虽然还尚幼小,但是却是充满生气,面对着已经开始腐朽的高家,也不是完全没有一拼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