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题名(1 / 1)

大唐闻见录 问心剑 3818 字 2014-11-21

“阳曲陆晖,见过令狐侍御,见过令狐拾遗。”站在令狐绪身旁的令狐绹陆晖自是认得的,当即躬身行礼。

“十郎在我面前也不知说过多少次陆子吉,今日八郎说要来登塔,我便道要邀陆子吉一见,如今得见,也不枉十郎多废的那许多口舌了。”

令狐绪与令狐绹面貌甚是相似,但不同的却是二人的气质,令狐绹气质偏冷,面上少有情绪,让人一见便觉得难以捉摸,不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感;令狐绪却是神态和煦,笑意常在,待人亦很是谦和。

“今日是为登塔,陆子吉你也不用什么侍御拾遗的叫着生分,我行七,你唤一声七郎便是,子直是八郎。这是蔡京蔡若山……”

令狐绪笑呵呵的接过了令狐纬的介绍工作,指着那名年纪与陆晖相当,手中还挂了一串佛珠的青年道:“若山可与子吉一见。”

这位唤作蔡京的年轻人并不是北宋那位权奸,只是同名同姓罢了。蔡京幼时在一寺中为僧童,恰逢令狐楚前来祈福,见蔡京聪明伶俐,生出爱才之心,便命蔡京还俗,收其为弟子,亲自教养,与自家子弟一般无二。

蔡京上前,与陆晖各行了半礼,有着令狐纬这一道关系,二人虽是第一次相见,却并不陌生,互视一笑后便各自退开。

一番厮见已毕,来雁塔登塔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这一群人本就人多,加之有一青一绿两名官员在其中,更是惹得游人频频注目,于是在令狐绪的带领下,便即开始了登塔。

雁塔塔高七层,阶梯绕塔壁螺旋而上,每一层各自有佛家造像壁画,并同供人留诗题字的粉壁,其上墨迹纵横,留字之人多得不可胜数。

令狐绪倒是好兴致,一路兴致勃勃的观看,同时也品评着画技字法,蔡京似乎画得一手好画,但凡指点壁画时,令狐绪必点他品评,字写得如何则令狐纬,李商隐则在发现有新诗时被叫出来,隔不几句还要问一问陆晖,因此这小小登塔团体虽因着令狐绪的推及攀得不快,但也算有说有笑。

一行六人,从入塔后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却是令狐绹,他脸色一直不如何,遇到到好字好画时,也只负手看一看,也不知为何,态度很是冷淡。而众人似乎对他这般状态很是习惯,一点都不觉着有什么问题,各自该说的说,该笑的笑,浑不在意。

如此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待得攀到第六层时,已然是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了,令狐绪究竟是腿脚不灵便,便住了杖笑道:“我是有些攀不动了,咱们便在此题名,为十郎,十六郎,若山还有子吉博个好口彩罢。”

唐时风俗,进士中举后,一榜人都要来登塔题名,这便是广为人知的雁塔题名。不过后世人不知道的是,雁塔之上,并非只有跃龙门成功的新科进士们,才有资格在大雁塔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赴考士子没中进士前,为了讨好口彩,都喜欢在雁塔留名进士某某,目的便是讨个口彩,能让自己跟那些在此留名的真进士一般,一朝足踏龙尾道,身登青云梯。

不过这些没中举的士子们,题名时还是要在进士前面空上一格,等到真正中了进士之后,再来填上“前”或“新”字。而大家也都知道,只写进士某某的一般是个山寨货,只有前进士或新进士,才是货真价实的进士出身。

“子吉,方才十郎说你独自在塔底观碑,想来笔力不俗,这题名之事,便由你代劳了。”

瞿叔那种“题名一定要自己动手”的观点,很明显在令狐绪这里不通用,陆晖便直接被他点了名要他来替大家题字留名。

“七郎莫要取笑于某,某那一笔字,没的污了尊眼,还是不献丑的好。”陆晖笑着摆手拒绝,却不妨令狐纬直接把笔塞到他手中:“献丑也好,献宝也好,大兄都点了你来写,你就别磨磨唧唧了。”

“正是正是……”

“子吉莫要推却了……”

“那某便僭越了。”

众意难却,陆晖捏了笔,在粉壁上寻了一处略微大些的空处,略一沉吟,便举笔写去。

侍御史令狐绪、右拾遗令狐绹、进士令狐纬、进士蔡京、进士李商隐,一个一个的名字,在陆晖的笔下流淌而出,浓墨沉沉,嵌入日后将在这世上屹立千载的大雁塔塔壁之上。

而陆晖的心绪,也随着笔尖纵横,跨越千年。一个个对他来说只存在于史书上的名字,鲜活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与他产生交集,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这般奇妙感受,着实让他生出一种别样的,不可能被任何人理解的情绪。

进士陆……陆晖。

待得写到自己名字时,陆晖笔端一凝,前面那一个个的名字,都是在他已知历史中存在,能在各色正史也好,野史也罢,都能记上一笔的。而陆晖这个名字,却是在原本的大唐历史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的。自己的穿越,使得今日陆晖这个名字,改变历史留在了雁塔之上。

小小的历史细节因自己而改变,而自己,是否能超越这些小小细节,真实的来改变这个世界呢。

长长一竖收笔,陆晖奔逸的心思也随着这一笔收将回来,收敛心神,将笔放下,回身一躬,陆晖浅笑道:“笔力简陋,还请见谅。”

“子吉这一笔字倒是别具一格,我看着却像是……”令狐绪捻须苦苦思索着。

“是柳少师体。”

说话的是自登塔以来,或者说见到陆晖以来一直未曾说话的令狐绹,他此时正注视着陆晖,双目神光熠熠,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

柳太师便是柳公权,陆晖在后世,学的便是柳体,今日题壁,也不自觉的用将出来,与之前惯写的颜真卿体字迹却是不同。

“柳少师字体峻拔,难为你竟能习得。”

柳公权此时正是名声远扬的大书法家,因此令狐绹一眼便认将出来。

“不过练了几年的玄秘塔碑……”陆晖应了一句,却未曾注意令狐绹眼中神色变化。

来雁塔便是为着题名,题名已毕,今日这一遭便算完成了任务。令狐绪坐着休息,挥手让一干年轻人自去寻佳处观景,半个时辰后再行下塔。

“令狐拾遗。”

雁塔最高一层,陆晖寻到了正负手而立的令狐绹。托李商隐送去的策问卷没了回音,现在也只能来找令狐绹了。

“陆子吉有事与某说?”令狐绹并未回头,声音亦是冷冷。

“是。”

“若是关于榷茶之事,却不必说了。”

陆晖方才承认,尚未说是什么事,令狐绹已然再度开口:“明年春试之后再来说罢。”

顿了一顿,他又补了一句:“这是父亲大人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