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蒙蒙亮,整个刘家,只有刘冬儿早早地起了身来,她穿戴整齐、梳妆打扮、洗漱完毕后,便下了厨房,给家中三个还躺倒在木榻之上呼呼大睡的好男儿做早饭。转眼间的功夫,刘家小院的上空便已是炊烟袅袅,并伴随着淡淡的饭菜清香。
说这早膳,其实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天子脚下的平民百姓来说颇为简单,能够天天有白粥和馒头吃酒已是生活过的相当不错了。
不过,刘冬儿却是一极用心的,在她两只小巧玲珑的手里,摆弄出来的饭菜自然是别有一番风味。待漂浮在上空稀薄的炊烟渐渐散去,几碟精致凉菜,一锅稠乎乎的米粥,一小箩筐白面馒头已经被她准备停当。剩下的便是等待家中还未起身的三个哥哥醒来了。李胜这个外来者也加入到了“她哥哥”的行列中。
当然,必须要为李胜这厮声明一点的是,刘明和刘亮二人,一个是刘冬儿的大哥,一个是刘冬儿的二哥,都是有着天然血缘关系的亲哥哥。而李胜这个外来的闯入者,自然是不愿意当刘冬儿所谓的三哥了。即便是身为刘家一家之主的刘明这个精明狡黠的家伙,早就知道了他把李胜留宿在家中,无异于引狼入室。而且,这一只狼想要猎食的猎物就是他从小就十分疼爱的亲妹子刘冬儿。也就是说,李胜要做刘冬儿的哥哥不是不可,而要做就做她的情哥哥咯。
忙活了大半天,刚得了空闲,走出厨房的刘冬儿,摸出手绢擦拭了一下光洁饱满额头上的几滴豆粒大小的汗珠,在东升旭日熠熠生辉的阳光招惹下,如同一个一个镶嵌在她额头上五光十色、晶莹剔透的如珍珠一般,令人好生爱怜。
待她站在院落中,抬头望了一眼稳稳当当挂在天边东南角的日头,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三个哥哥应该早些起床才是,毕竟那出价二百两黄金和一处十字架大街极好位置的废宅院作为酬谢的顾客,只给了李胜三日的时辰来完成招募一名令顾客满意的门客,这眼看着期限第一日就已是过去了四个多时辰,而李胜和他的两个哥哥却还在各自屋里闷头大睡,气得干着急却又自感帮不上忙的刘冬儿直跺脚。原本她想要迈步动身把这三个大懒虫给从榻上揪起来。
可是,刘冬儿刚挪动了几下脚步,心里又有些于心不忍,便停步不前了。因为自打昨日晌午头上,李胜和她的两个哥哥早早地收工回家吃了晌午头。便一刻都没有停歇,从下午未时起,三个人在堂屋内计议了两个时辰,吃过晚饭后,又继续马不停蹄地合计了起来,直到夜半时分,三个人实在是难以抵挡汹涌澎湃袭来的困意,才各自回房睡觉。
几乎每时每刻寸步不离侍候一旁的刘冬儿,对于李胜和刘明、刘亮三人讨论商议的内容几乎都听入到了耳中。虽然谈不上了解的有多么深入,但大致上还是知晓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因此,这才让刘冬儿左右为难,不知所措了。
此时,早已经鸡鸣五遍、日上三竿了。正待刘冬儿踌躇不前、难以抉择之际,突然,就听到了紧闭着院落大门传来“砰砰砰”三下轻巧的敲门声。紧随其后,便从门外飘进来一个颇有些磁性的男中音:“请问,李胜是否住在这里?”
门外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怎么张口就是说来李大哥的。前些天李胜到我家时,说他四处漂泊,在武周国根本就没有朋友,此人前来寻李大哥,定然不能轻易应了他。于是,缓过神儿来的刘冬儿便缓步走到院落大门后,颇为警惕地问道:“门外的这位公子,我家姓刘,又不是姓李。再者,奴家从不留宿外人来家中居住,怕是公子寻错了地方吧。”
咦,怎么是一个姑娘在答话,莫不是那李胜在此处院落养的相好的吧。我见了这厮两次面,每一次都是见到这厮一副伶牙俐齿的样子,先是羞辱了我的发小程奎,后来又弄得我家公主颇为气恼,我正想瞅准个机会单独与他会会面呢。今个儿看来,有这院落门后女子的存在,我的这个念想恐怕是要落空了。
也罢,也罢,今日一大早,我便是受我家公主所托,前来交付给李胜这厮一份信笺和口头传达一些叮嘱,还是办正事要紧。丁是丁,卯是卯。我秦慕还是公私分明的,至于私事那就日后得了空私下里寻个时机解决就好了。想到这里后,站在门前的秦慕便轻叹了口气。
不过,秦慕一想起方才站在院落门后那女子的答话中,听出了几分防备他的意思里。为了尽快完成云霓公主交办的差事赶回去复命,他便微蹙着眉头,想了一个法子打消一下那女子的顾虑。他颇有些洒脱地开口说道:“这位姑娘,在下想你方才定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既然,姑娘说这个叫李胜的人不是住在你家,那在下就冒昧地在向姑娘你问两个人。有两个姓刘的兄弟,兄长叫刘明,兄弟的叫刘亮,这两个人的话,想必姑娘你不能再说不认得这两个人了吧。”
这个站在门外的男子到底是干什么的,一会儿说要找李大哥,一会儿又说来找我大哥和二哥。方才我说这是刘家,若是再一口否认的话,恐怕就有些不妥了。刘冬儿****一挺,轻咬了一下嘴唇,问道:“你找他们俩又有何事呢?”
这姑娘方才还推脱说李胜不住在这里呢,此时,却没有否认刘明和刘亮这两个李胜的帮闲住在这里,想必李胜定然也在这间宅院里无疑了。谢天谢地,程奎这个糊不上墙的泥巴,总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他手下的这帮游手好闲的弟兄打听个事情还是相当靠谱的,也并非是一无用处。既然,已经确定了李胜住在此处,那秦慕便就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开门见山地表明了他的来意。
刘冬儿一听,是昨日出手大方阔绰的顾客派人前来传话了,她便让秦慕在门外稍等片刻。话毕后,她提起裙摆,顾不得那么多了,满脑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把李胜给揪起来。
“谁啊这是,没看到别人在睡觉么,这才什么时间,不好好在自己的屋里睡觉,把我弄醒干什么。”李胜感受到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被人给掀开了大半截,自己的肩膀又被人给轻轻柔柔地捏了一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满道。
“李,李大哥,你,你快醒醒。”一路小跑进入了推门进入到李胜房间的刘冬儿,根本来不及多想,就不假思索地掀开了李胜身上的被子,见到他还在打着微微的鼾声毫无察觉,又气又羞地伸出她的芊芊玉手,有些气恼的捏了一下李胜的肩膀,见到李胜有了反应,听到的却是他的不满,一气之下,她又伸手轻轻捏了一下李胜的肩膀,催促道。
方才,李胜还以为自己在睡梦中呢,梦到的是自己在大学的宿舍里。突然之间,耳畔响起了一个娇喘吁吁女子吞吞吐吐地问话声后,如同平地一声雷般,轰然炸开在了李胜还处在迷迷瞪瞪状态之中的脑袋里,顿时,困意就全无了。
猛然睁开眼睛的李胜,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打眼一瞧,站在榻边的并不是自己梦里面的大学宿舍的男同学,竟然是亭亭玉立、娇喘吁吁、****一起一伏、脸蛋儿红彤彤的刘冬儿,惊得他瞠目结舌,目光呆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登时,李胜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暗自骚骚地一想:这在宗教礼法约束的古代,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今个儿一大早,刘冬儿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想必我身上的被子就是她伸手掀开的了,还有在我肩膀上揉揉捏捏的人毫无疑问也是她了。
还真没看出来,平日里贤惠温柔的刘冬儿,也有如此野蛮不顾宗教礼法的时候。早日如此的话,那老子方才就不应该醒来才是,即便是醒来了也要佯装没有醒来才是嘛。不过,她是如何能进的房门来的呢。
刚在心里骚骚地颇为遗憾思忖了一番的李胜,此时此刻,突然记起了昨日夜半时分,他困乏的太厉害了,进入房间后,来不及上了门栓就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也就是说,自打李胜进入到了刘家,就从来没有过杠上门睡过觉咯。
“李大哥,你快些起身,门外有个男子说带了他们家公子的口信,要亲自传达于你。他还说你若再不去见他的话,昨日他们公子许下先支付的二十两金子就要收回去,为他们府上招募门客的买卖就不与你做了,他们会找别人做。”站在一旁的刘冬儿,待她恢复了平稳的气息后,见到直挺挺坐在榻上的李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忙不迭催促道。
缓过神儿来的李胜,听完刘冬儿说的这番话,才明白过来这刘冬儿为何不顾及“男女有别”的礼教规矩了,原来是昨日那位俊俏的小公子派人前来了。
不过,派来的这个人显然是没有吃透李胜这个人的秉性。李胜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你给老子来横的,老子便绝不会玩竖的。你丫不是口口声声地说老子见你见迟了就收回老子口袋里的二十两金子么,老子便就磨磨你的性子,随了你的想法就是迟迟不见你,看如何收回那二十两金锭子。我李胜长这么大,还从未在别人眼前吃过亏呢,凡是进到我肚子的好东西还从未没有吐出来过呢。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心硬。
“冬儿妹妹,你先去叫醒你的大哥和二哥,先让他们应付一下那个门外找我的人,我随后就到。”李胜念及至此后,便朝着俏脸弯眉、粉腮微红的刘冬儿报以微笑,自个儿又拉起那呗掀开的半截被子,又躺了下去,不急不忙地说道。
这都马上要火上眉毛了,李大哥怎的也不着急呢。刘冬儿看着李胜一副处之泰然、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到这个李大哥平日里就是点子办法极多的人,他如此说便有如此说的理由,也就没有再催促下去了,便看了他一眼就要转身。
火急火燎赶来的刘冬儿,正待要转身离开之际,定睛瞧了一眼躺在床上微眯着眼睛的李胜,登时,记起了自己方才突然闯了进来,又是掀被子又是捏肩膀的,把从小受私塾先生教导的“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都抛却在了脑后,立马就感到了自己身为一个女儿家,方才那般鲁莽的举动实在是有伤风化、有辱礼节。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就面红耳赤,心中也是懊恼之际。意识到再也不能够在此多待片刻的功夫,一手提起裙摆,一手掩面,逃也似地飞奔而去。
心生懊恼的刘冬儿,心中也不知怎的生起了无名火,在紧闭着的刘明和刘亮的房门上,用力地“砰砰砰”地拍的山响,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芊芊玉手拍的都已经有些酸麻了。被吵醒了刘明和刘亮,见在房外敲门的人没有说话,只能从敲门的力道上判断还以为是李胜呢。他们意识到自己睡过头了,那里还敢耽搁片刻功夫,立马就胡乱地穿上了衣裳。
待刘明打开了房门,见到的不是他事想象中的李胜哪一张面圣怒气的臭脸,而是自己亲妹子刘冬儿心生怨气的一张充满薄怒神色的俏脸。待刘冬儿把李胜的原话照本宣科了一番后,便就转过身去,自顾自地回闺房了。
望着刘冬儿转身即走的倩影,探了探身子的刘明和刘亮并肩而立,面面相觑了一番,心中暗生了同一个疑惑:平日里温柔可人的妹妹,今个儿一大早这是怎么了,怎么对着自己疼爱她的两个哥哥一副冷脸呢,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又一想到刘冬儿传达的李胜的那番话,刘明和刘亮也来不及对自己妹妹今个儿一反常态的表现多做思虑,而是赶紧马不停蹄地赶到院落的大门前,推开大门,把等得花儿都谢了的秦慕好言好语相陪着迎了进来,一起走进了堂屋里。
放在以前,凡是家里来了客人,都是刘冬儿侍候在一旁,做些端茶倒水举手之劳的活儿。可如今眼下,刘冬儿心生怨愤的回了自己的闺房,身为一家之主的刘明自然也不好在自己妹妹心情不好的时候叫她出来,便轻叹一声,勉为其难地把这个任务交付在了自己的二弟刘亮手里。刘亮别看脑瓜不够灵光,但是做些端茶递水的活儿却是手到擒来。
一般来说,凡是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都是会按照刘明的指示给这位贵客泡上一杯好茶。这好茶是专门给客人准备的,他们兄妹三人一年之内也难得吃上几次。幸亏前几日李胜这个外来户加入了他们刘家来,把李胜奉为“财神爷”的刘明自然是对李胜好饭好菜好茶的侍候着,顺道儿,他们兄妹三人也就沾了李胜的光,一起都吃上了几杯好茶咯。
今个儿,那上官公子派遣来的这个随从前来传话儿,昨日,这个有武艺压身的随从又教训了刘明一番,这一切都被站在一旁暗自在心里问候了这随从祖宗十八代而表面上却敢怒不敢言的刘亮看在眼里,自然对这欺负了他大哥的随从没有什么的好感。而他的大哥又没有吩咐他这次是上好茶。于是,刘亮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可以自作主张的时机,当下便就为看着颇为顺眼的随从斟了杯比较次的茶水,就权当是为他的大哥小小地报了一下昨日之仇,颇为坦然些。
要知道这个在刘亮眼中感觉不咋的随从乃是前朝开国功臣胡国公秦琼的后人方才,刘亮在心里好一番问候了秦慕的十八辈祖宗,想必这英明一世的秦琼定然是躺着中枪了。秦慕还未吃茶,便先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要当面说于李胜才行。刘明当下听了上官公子派遣来的这个随从话里的潜台词是说,他跟他的兄弟没有跟他对话的这个资格,当下就气的满脸通红。于是,待秦慕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后,刘明和刘亮两兄弟都没有言语,等待着李胜亲自前来处理了。
“哎呦,我说今个儿一大早,有一只喜鹊在我房间外的那棵枣树上叽叽喳喳聒噪个不停,还颇为让我心烦呢。此时,见到了这位大哥前来传递上官公子的话儿,我才明白过来,那两只喜鹊是给我报喜呢,我当时还不自知。”在整个堂屋里安静下来,安坐在凳子上的三个人都能够彼此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就是落下一根钢针也能够听到响声。待安静了好一阵子后,突然听到堂屋门外窸窸窣窣地脚步声,秦慕抬眼一瞧,只见红光满面的李胜嬉皮笑脸着走过来道。
由于大摇大摆安步当车走向堂屋的李胜说话的声音极大,便是在东厢房坐在香榻上生着闷气的刘冬儿却也听了个仔细真着。待李胜的这番话说完后,方才还面露恼气恼之色的刘冬儿,登时,便是“噗嗤”一声,掩面而笑,暗自笑道:这个李大哥可真是个人才,明明今个儿是我把你弄醒的,却大言不惭地说是喜鹊把你叫醒的。这倒算了,他还说什么西偏房前有一棵枣树,那分明是一棵柳树,两种树千差万别,这也能够弄错,这李大哥还真是个奇才呐。
不过,待聪明伶俐的刘冬儿转念一想,觉得李胜方才说的那番话,明面上看是说给落座在堂屋的那个前来传达口信的随从说的,可是,我怎么听着这话里有话呢。在他苦思冥想了一盏茶的功夫,突然心中一惊,霞飞双颊,刘冬儿双手捂面,暗自嗔怪道:这李大哥真够坏的,说是我吵醒你的就是了,还说冬儿是什么喜鹊。
那,那枣树又是怎么回事呢?听老人说,新婚的女子嫁了人后,多吃一些枣,寓意早生贵子。想到这里,刘冬儿****起伏不定,粉腮滚烫,耳根火热,脖子都红彤彤的了。整个娇躯也是颤动了几下,兀自在心里惊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