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士堆的大媳妇生第一胎,叫陈祖仁去接生,过去,一般都不叫男人去接生的。因为,陈家沟唯一的接生婆在前几天刚死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医生来接生应该说是最为恰当的了。接生还是很顺利,产下一个双胞胎,都是儿。姓黄的高兴得不得了。陈医生说,两个呀,不得了,怕只是奶水不够,要苦了大人了。可是生了五天后,还是没奶水,把个黄士堆急得,又叫来了陈医生。才生产了的女人,那个****又大又圆,美丽极了。他说,生了过后,要吮吸,才有奶水出来。因为没有奶水出来,所以这几天,你看她的****好大嘛,她自己也胀得难受。我给你开几味药,加上红糖服。再就是给****用针插个孔,还要吮吸。陈医生,在给她插孔时,黄够鸾觉得陈医生在他媳妇的****上停留的时间长了,似乎还故意把玩了一下,黄的儿子看在眼上,也不能怎么说,因为陈祖仁是医生,在医生眼里,人是没有性别的。陈医生说,吮吸时,要女人坐着,不能睡着,这样效果才最好,他还假装做了个示范动作,要两个手捧着****,边吸边用点力挤压。这下,黄士堆那个儿黄够鸾越看越不是滋味,但又不能发作,还得好好地招待陈医生吃午饭。现在看来,医生做这个事,没有人会说什么的,可是那是什么时代,还没有电脑飞船,还是鸟枪的时代。黄够鸾他认为的这个事告诉他爹后,他爹心中也有些不快。但又不能对外人说起,陈医生自觉此事没有什么,他也没有做出格的事来,但别人却不这么想。
陈祖仁医生从给黄士堆的儿媳妇接生的那一刻就被恨了。恨的后果,就是在你不知晓的时候,别人在你身后插一把刀。陈、黄两家在平常的生活中又合作又斗争。有一年割笋子的时候,陈家年轻人去山上砍,结果就砍到黄家的那边界去了,过了一百米。被黄家发现后,都在山上砍笋子的人当时就吵了起来,骂的是野蛮下流,污秽不堪,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名蹈赶来了,他大吼一声,“天要跨了,大家看哟。”这一声吼,双方一下子停了下来,他才说,“不就是砍了几千斤笋子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好解决,如果大家动了,你看你们手上的刀,如此的锋利,砍到哪个都会血流成河,到时候,真的要天跨了哟。还是各自回去吧,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当然黄家是要找陈家理论的,陈家说,我们年轻的,当老的给他说指了界的,可是他们没有记清楚,实在不好意思,砍都砍了,你们说怎么办嘛?姓黄的想,是去砍回来呢,还是要姓陈的赔钱?其实,被砍的竹笋也就三五千斤,也值不了几个钱,只是有些心气不服。我的东西,你为什么要动?是我的奶酪,你没有吃的份。姓黄的就说,你看,那不如这样,都在砍笋子,就帮我们砍两天笋如何?姓陈的一听,这有什么难的,就叫陈姓两个后生给黄家砍两天笋子不就行了。
虽然给黄家砍了两天笋子,但黄家人还是不高兴,毕竟是受到了损失。但黄士堆还是表面装得很高兴,又是酒又是肉的招待,问这两个小伙子娶亲没有呀,读书读了几年呀,像是一家人哟。年轻人哪儿有那么多的心机,只要能吃能喝,管他那么多。活路做完了就回家。回家后,陈祖仁问他们俩吃得好不好,有没有挨骂,是不是真心做事呀。两个小伙子有一个是陈祖仁的儿子,叫陈名申,另个一个是陈祖仁堂弟的儿子叫陈名上。陈名申还在跟他爹学医呢。他说,没有什么呀,黄家招待得好,他家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妹妹,看样子也有十二三岁了吧,爸爸你是不是托媒人把她说给我。陈祖仁想,陈家与黄家都是陈家沟的望族,两家结亲没有什么不好,门当户对嘛。可是,他说,大丈夫无业立门,何以成家?你才十六岁呢,莫急,把我的手艺学到差不多了再说。
春来夏往,转眼就到了冬天。这山上的雪说来就来,铺天盖地,一夜之间,银装素裹。就在这天晚上,发生一件奇怪的事。陈家沟几百户人家,每一家的门在三更半夜都被敲了,但他们起来开门,却没有见任何人。第二天,在陈家沟传为奇事。大家都很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呢?小孩子当然没有听到,因为小孩子睡得死,就是抱起来去卖了,也是不知道的。小孩子们听到这样一说,倒是很怕,是不是有鬼哟?!这天晚上又是这样,还是开门见不到人。
怪事归怪事,不可能不吃不喝,不做事哟。该烧香的还是烧香,该拜佛的还是拜佛。陈祖仁叫他大儿子陈名蹈到山上庙里去看一看,问一下和尚,这两个晚上有没有什么动静。往山上的路,都是青石板,路两旁是参天的树或者修竹,不时还能听到猿鸣或野鸡叫,山上还有老虎,吃人的老虎,胆子小的一个人是不敢独自上山的。陈名蹈想,我们听到了,和尚也应该听得到哟。还有什么不同吗?我昨天与黄够菊约了今天到镇上的,今天是去不成了。从山下到庙里,也不过三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一时想到这儿一时想到哪儿,不知不觉就到了庙里。庙里的和尚都认得到他,因为陈祖仁是这个庙的老大,虽然不是和尚,每次到山上管理庙务都要名蹈去。名蹈给主持讲,昨天、前天晚上,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我们家家的门都有人敲,可是我们大人去开门,就是看不见人。你们这儿有没有这回事?主持说,没有听到呀。
主持倒是想起一个传说。陈家沟牛头山上有一关地,是不能埋死人的,埋了死人会变成妖精,出来吃人,如果是男的,就专门吃八岁以下女童,如果是女的就专门吃八岁以下的男童。在成精的前七天,要挨家挨户地敲大家的门。主持想,是不是那个传说要应验了?如果是真的应验了,陈家沟不是有一场浩劫么?然而,没有几个知道那个具体的地点呀。名蹈回来一说,陈祖仁都怕了。还有五天时间,得叫法师来把这个妖精收伏了。
姓黄的也各家各户,其他姓氏的各家各户,也同样是被敲了门的。陈名蹈回来后,这个传说更是说得精彩纷呈,怪异难志,也让人们心中陡生恐惧,那个妖精真的要出世了。陈黄二位族长又坐到了一起,怎么办呢?还得要收伏了,不然,陈家沟不得安身。有一位成都青羊宫道士,正好在长财县,把它请了来,三下五除二就收伏了。把墓地里的女尸骨取出来火化了,熊熊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从附近几家取来的干木柴,尸骨在木柴的中间,木柴又居于一个大圆圈的中间,从早饭后的辰时直烧到晚饭后的亥时,围观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整个山梁上到处都是人,只是没有八岁以下的男孩和女孩,到最后时烧得这个鬼怪乱哭乱叫,想逃出来又撞到道士画的圆圈上,撞得叮当作响,又跑到火堆中,人们明明看到一团火冲向圆圈,又返了回去。道士说,我的法圈它是跑不出去的。那鬼哭乱叫听得一些胆小的男人女人手拉着手抱成一团,有的回去后三五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当火熄灭时,八个童男的童尿撒在灰烬上,人们还听到一声叹息,“我——出——不——来——了”,只见道士一人用扫帚把灰烬扫到一团,用箩筐装上,再用红丝线系住,倒扣在离假坟山两米远的地方将之埋葬,并扣上了压妖石,并嘱咐人们在七七四十九中不要去动它,于是陈祖仁后来就天天派为来守。道士说,这儿不能葬人,也不能葬其它动物,要在这儿修个假坟山,以告知后人。后来,在那个地方的周围埋了无数个先人,一遍又一遍,但那个假坟山的碑到现在还耸立在那儿,没有人动它。
陈祖仁想,会是什么人在这儿搞的鬼呢?在道士要走的时候,陈祖仁要他再算一算,是哪儿的人来搞的鬼。那道士说,我来的时候,早就算了,不是你们上半边的人做的,是山脚下的人做的。不过,现在要弄清楚是哪个做的,也没有用处了,不如就此了结,免得弄得你们这儿沸沸扬扬的,很多人心中不安。陈祖仁听从道士的意见,没有去追究是谁做了这样的缺德事。
雪化了,鬼也没有了。陈家沟的人又要准备过年了。杀猪的杀猪,办年货的办年货,瑞祥的山沟一派吉庆,全然忘记了前些日子那惶恐可惧的日子。小娃儿盼过年,大人盼来年。一年又一年,这一年又这样过了。明年得安排什么事,大人们心里有着这样那样的打算。身强力壮的,有头脑的,又要安排去三河或者是下万县了。过年了,和尚也要过年呀。陈、黄二家又到庙里来清理一年的帐务。说是清帐务又好像是庙会,这一天,陈家沟各家各户都要派一个当家的到山上聚会,这也是陈家沟过年的热闹之一。吃素宴,全是清油弄出来的东西,比家里经常用猪油弄出来的要好吃得多,还香喷喷的。东清西清,还是少了三万两银子。这可怎么办呢?陈祖仁儿子陈名蹈的记录是三十八万两,而黄够鸾的帐上只有三十五万两。自从这座庙重新开张以后,香火旺得很,山上的和尚算命很是准,附近很多县大老爷都曾来过,所以布施的香油钱也多。加上去年节余的八万两,今年应该是三十八万两呀,可帐上怎么会是三十五万两呢?陈祖仁说,大德县今年水灾,我们庙里捐助了三万两那个单子在哪儿?黄士堆那儿也没有这一笔。这笔钱是两人同意了才开支。黄士堆说,再回去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单子。陈说,你必须得找到,不然,这个帐就没得办法做下去了。
饭还是要吃的,中午,几十桌的流水席一直吃到黄昏。庙里的席本来是没有酒与肉的,可是有的人就从家带了酒与肉上去,在吃饭时从包里拿出来,当然,有的和尚看到了,也没有说什么,反正是酒肉穿肠过嘛,于是乎就有喝得二麻麻的,有喝得烂醉如泥的,一些人高一步低一脚地往山下走。陈祖仁这一顿吃得不痛不痒的,反正心里不是很舒服,吃完饭就回来了。因为他还要给儿子陈名申考衙役的事操心,你说这四书五经陈名申也读了几天,也算是有点墨水的人,还跟他么叔陈祖岩练了武功的。有功夫有知识去当衙役,跟他爹学医也学得差不多了,说不定将来有很好前途呢!那是个什么世道,不送礼是进不了的。晚上,他带了一万两银票去给县大老爷行贿,县大老爷甄尚德也收了,陈祖仁悬在半空中的心也就放下了。当然,甄尚德也懂得起,收了人家的东西,就得为人家办事。那叫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他就把要考的题目全部给了陈祖仁。陈祖仁想,这也是公正嘛,有钱就有公正。正是过去所说,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三更半夜的,陈祖仁骑马走官道回来,还打着灯笼。回到家,身上都结了一层冰。陈名申他们早就睡了。只有他老婆还在等他回来,当家人不回来,她老婆周倚梅也睡不着,不如等她的男人回来。看到她心痛的男人这个样子回来,赶忙给他打热水洗脸洗脚,再把马牵到圈里。周倚梅问他,怎么样了,他说,男人家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没有多大问题。从明天开始,你就叫名申莫做什么事了,叫他把这些题目多想一想,多思考思考,看文章怎么写,过了正月十五可要考试哟。
陈名蹈与黄够菊订了婚,可是还没有一起去玩过呢。说是过了年,他们俩就结婚。黄够菊是黄士堆的侄女,也算是一家人。正月初一,他到黄家去拜年,黄够菊看到自己将来的男人来了,当然是高兴得很,又是倒水,又是拿瓜子呀核桃哟,把个陈名蹈兴奋得心花怒放。黄够菊是个瓜子脸柳叶眉桃花腰,双目似水,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用现在的眼光来看,绝对是一个美人,人见人爱的美人。陈名蹈也是一个帅小伙子,那真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除了他们两个,真没有其他人可以与之配适。可是,黄够菊那个弟弟就不怎么样了,天生的疯疯癫癫的样子,经常说起大人们意想不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