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惊雷潜发(1 / 1)

1859年,七月八日,晨。

全椒县衙里正在进行一次热烈争论,原因是洪仁玕竟要亲自率领迎亲队伍,前往那八千炮灰驻守的驻屯营地,去面对李昭寿的送亲大军。

“不行!叔王你不能去,”贵福哥生气的道;“那李昭寿见你在军中,说不得会立即下令进攻,而咱们战士因顾虑你干王的人身安全,必然会耽搁点火的时机,这往往几秒相差,就意味着要少轰杀多少敌军你明白么!而且在撤退途中,你老人家身份尊贵,目标显著,可能很快就被俘杀,这样太得不偿失了!”

洪仁玕却耐心的解释道;“殿下,臣必须要去!因为那李昭寿不是傻瓜,如果我们俩当中~~一个够分量的也不在那军营中出现,那李昭寿难道不会想到我们用了疑兵之计么?没有够资格的人跟他周旋对质,难保他不立刻进攻,那时就算他冲营时被炸死三二千人,但是他也破了您的疑兵之计,如果李昭寿驱散那些练勇后加速行军,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赶到全椒城下,到时战局岂不是徒生变故?”

“那也不行,”贵福哥坚持道;“只要这八千人能拖延两个时辰时间,孤可能就已收拾了张国瑞的人马,等他李昭寿到来的时候,可能正好过来送死。”

“殿下啊,军机大事可侥幸不得啊!”洪仁玕强调道;“那李昭寿既然久经战阵、必然枭狡如狼,如果知晓你我都不在营中,他肯定猜得到营中并无精锐,到时候再听到全椒城下喊杀震天,他岂有不冲营而过的道理?只有他亲眼见到我干王洪仁玕就在营中,他才会以为我们营中是暗藏精锐,而以老弱诱敌,他没把握轻易攻破营寨时,才会耐心等待张国梁部前来汇合,才好来个前后夹击啊!”

贵福哥忿忿道;“孤要全力对付那张国梁,除了那队迎亲的锣鼓杂耍民乐队,没有多余的人马与你作护卫!”

“无妨,”洪仁玕用手顶了顶眼镜片,平静的道;“臣带外事衙的姚有志、余定安,信茂林三人足够了,本来他们也是婚使。”

“呃哦?”贵福哥目光一凝,问道;“叔王,难道你还准备和那李昭寿交涉婚事?”

“不错,”洪仁玕平静的回答;“如果殿下在全椒城下大败张国梁,再挥军来援助微臣,那李昭寿见我军军势浩大,必然会心志动摇,臣就在军前招之,只要他肯回头嫁女,咱们既往不咎,仍旧让他作国丈,荣宠无人能及!”

“愚蠢!那时老子还要这个首鼠两端之辈做什么国丈!”贵福哥一怒说了粗话;“老子到时就挥军灭了他,老子要他的地盘滁州、来安!”

“幼主殿下要滁州也无妨,”洪仁玕笑道;“正好让他回军击垮福建提督李若珠,而后咱们联军围剿仪征的德兴阿,进而袭占扬州,而后把扬州、仪征两城交予他李昭寿,扬州不比滁州繁盛得多么,此乃驱虎吞狼之计,不损我军实力,不比单纯剿灭他强些么?”

“呵呵,”贵福哥冷笑道;“叔王倒是想得一厢情愿,只是李昭寿那厮私盐贩子出身,莫要被他拿下阉了下酒。”

“无妨,”洪仁玕;“不试试的话,殿下那两万两银子不是白花了么,就算被持死节,也算报答了天王陛下的知遇之恩。”

话说到这份上,贵福哥觉得再劝也是无用,于是吩咐道;“典诏使!传令暗夜师的师帅刘老根,让他选调二百精锐,跟随护卫干王殿下,许他危机时便宜行事,如果干王殿下有什么不测,让他也别回来了!”

典诏使就是起草文书的秘书,由黄五妹担任,贵福哥现在也算单独开府建衙了,于是把身边女兵潘芝、李芳兰都封作传诏使,萧淑贞,萧素娥两女被封作低一级的待诏使,在贵福哥来说,也就是等待推倒的意思。

于是洪仁玕告辞出府,领着二百兵士和迎亲队出发了,这些从乡间征召的民乐团有三百多人,一路上锣鼓喧天、吹吹打打的,懵懵然的走向凶险之所。

而外表平静的全椒县城,已如潜伏水中的鳄鱼似的,做好了各项准备,静静等待猎物上门。

······

可是,洪仁玕的迎亲队伍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全椒县东北方的地平线上还是没有动静。

等得贵福哥是愈来愈烦躁不堪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县衙里团团乱转。

其实,他猜测清军会乘虚袭城只是主观猜测,他的判断建立在清将张国梁好大喜功的冒险精神上,其实李昭寿反叛后,清军最稳妥的战术就是张国梁与李若珠合兵五万,与李昭寿的四万人马一起徐徐推进,不久之后一样会兵临全椒城下,只不过贵福哥得等,慢慢等~~等待一场艰苦卓绝的守城战,呃~~~估计那时他埋下的火药都潮湿的不能用了。

贵福哥想到因为他的一声令下,全城数万人为之奔走驱策,而且城北十里的丘陵上,还餐风饮露埋伏着黄文金的二万多人马,如果自己判断失误,就成了一场闹剧,自己苦心树立的小大神形象就会轰然倒塌,以后可就不好忽悠了耶···思及窘处,焦灼越加炽烈,贵福哥开始尝试排解这股情绪,他喝浓茶、嗑瓜子,嚼水果,可结果喝茶嫌烫,嗑瓜子嚼水果也是越吃越心焦,这时他才切身感受到战争影片里战斗打响前,那些将帅不眠不休的,为何拼命用浓茶咖啡糟践自己的原因了。

贵福哥可不想让焦躁症毁掉自己的健康,于是他想到了另一个比较科学的排遣放松方式,那就是找点更刺激的事情做,比如推倒身边的待诏女官,虽然细佬太小,还不能乘风破浪,但是过过手瘾嘴瘾貌似也不错,于是贵福哥贱笑一声,扬声把黄五妹典诏使唤到了书房,而后光天化日之下就把这个女下属摁在书案上,开剥衣裳,上口下手的非礼起来。

可怜那军帅黄五妹一身杀敌武艺,面对禽兽幼主手足无措,甚至反抗的动作都不敢太激烈,唯恐碰疼惹恼了这位小夫君而从此失宠,于是几处要害部位就在一声声的低呼、娇吟、喘息下被魔爪攻陷了,紧接着小色鬼腾身而上,就是更无耻的吮吸、舔缀,啄咬,让少女的身心彻底沦陷···在这一点点的征服过程中,贵福哥发现自己的焦灼与烦躁不知不觉都消逝了,剩下的只是欢娱的享受,奶奶滴,真心很快乐耶!

就在他想进一步从赤身横陈在案几上,任他施为的女官身上攫取快感时,突然听到了府衙外传来疾驰的马蹄声,紧接着一声声的急报通禀,迅速传到了书房里;

“报!敌袭!城东北方发现清军游骑!”

女传诏使潘芝、李芳兰大声呼喊着跑进没有关门的书房,于是就看到书案上不该看到的场景,两女嘤咛一声,满脸通红的转过身体,那潘芝还急忙关上房门遮羞,然而贵福哥只是不紧不慢的立起身子,若无其事的问道;

“嗯~~清妖来了多少人马?”

李芳兰侧着脸回禀道;“不是很清楚,咱们的侦骑回禀说,大队人马行军时烟尘很大,怕最少有二三万人,清妖的骑队这时怕已到了城外二里了罢。”

“很好,”贵福哥平静吩咐道;“收拾一下,随我上城。”

黄五妹已经飞速穿好衣服,结束停当,满脸绯红的垂头站在一旁,贵福哥正要往外迈步,却又停下来,从夹袋里取出一支翠绿玉镯,笑着递给黄五妹道;“本来这镯子要过几年给你的,适才辛苦累你,就戴上吧。”

那女军帅黄五妹扭捏着转头不接,贵福哥着急要走又不想耽搁,于是使了个眼色给李芳兰,李芳兰会意的上前接过玉镯,抓过黄五妹手臂戴上道;“好姐姐,戴上吧,这是你早就该得的,以后咱们给殿下生下孩儿,也都是亲亲的姐妹呢。”

贵福哥呵呵笑着往外就走,边走边无耻的感概;“啊,幸福啊!幸福的封建时代,幸福的男人!”

·········

此时,清二品总兵、钦差帮办大臣张国梁就策马立在城外二里的丘陵土坡上,他身边带着一千二百名清军标骑,皆蓝衣蓝甲,为镶蓝旗正兵待遇的精锐马兵,张国梁也身着普通士卒的蓝衣蓝甲,骑着一匹健硕的黑马,鹰顾狼视的趋前观测敌情。

钦差帮办军务这个职务,相当于前敌总司令,张国梁相貌狰狞、秉性彪悍,统领部队确实做到了身先士卒,同甘共苦,所以颇受部下爱戴,他从道光二十九年从清军把总干起,已经与太平军戎马厮杀了近十年,从广西尾追太平军直至江苏,他攻城拔寨、屡立战功,可以说是太平军的生死大敌。

“此乃坚城。”看到全椒县城的城防全景,尤其四个城门前那四个菱形坚垒后,张国梁下了句评语,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一挥手,喝道;“选锋出击,夺门!”

既是奇袭,当然兵贵神速,这时全椒城门尚未关闭,而他的清军骑队因为要照应身后二里外的步军大队,一直把马速压得很低,所以马力充沛,一千五百米的冲击距离转瞬就到,而这时只要守门兵卒反应稍慢,沉重的城门就不能及时关拢,骑兵冲门就可能成功。

所以头一批五十名选锋(敢死队)牵着五十匹无人战马向着城门狂冲而去!

而那五十匹无人马并不是空载,每匹马背上捆着近百斤火药,以盘香当引信,如果冲进了城门,就相等扔进城里五十枚百斤火药包,爆炸引起的伤亡跟后世的汽车炸弹异曲同工!

五十名选锋后面,徐徐跟着五百名镶蓝甲标骑,他们是第二批敢死队,负责占领并据守城门,等待扑城的大队步军,这些镶蓝骑兵每人都携带至少四种武器;鸟铳、弓箭、长矛、马刀,远战近战都可得心应手。

而张国梁则带着六百五十多骑清军轻驰缓行,作第三波攻击波,巩固并扩大战果,

这是如果半空向下看去,三波蓝色骑兵都呈三角锋矢阵,如锋利的尖锥般刺向城门!

这时候清军步军大队尚在三四里之外,都连跑带颠的加快了速度,烟尘滚滚,一望无际。

······

“放他们进来,统统射死。”

贵福哥在城墙上用望远镜观察着下令,城门里的街道三十米外就布满了拒马栅栏和尖桩,两边房屋里,墙上房顶上都埋伏着连弩兵,火枪兵,他当然不怕少数骑兵冲门,所以根本就不关门。

故而战马狂奔,落蹄如骤雨雷鸣!

五十名清军选锋突进到城门附近时,城门楼上霍地站起了几十名连弩兵,开始拦截攒射,密集的弩弹立即射翻了二十多名清军和更多数量的战马,剩下的清军齐齐嚎叫着催马狂冲,接二连三的闯进了城门,接着就是枪声大作,伴随着轰轰隆隆的爆炸声!不用说,簇拥在拒马尖桩前的马载炸弹纷纷爆炸了,死伤一片,不分敌我···

“各部解除伪装,上城射击!”贵福哥下了第二道令,随着传令兵高声的命令传递,城墙上暗伏的数千连弩兵、火枪兵纷纷露头瞄准,紧接着就如弹如雨下!

“冲啊!”

清军第二波五百镶蓝标骑已经冲到城下几十米处,在弹雨打击下瞬间倒下近二百骑,剩下三百多人见城门洞开,近在咫尺,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一股脑冲进了城门,而后弩箭发射声、惨呼声,坠马声不绝于耳。

“停!”

张国梁勒马举手喊停,这时他统带的六百马队离全椒县城北门还有七八百米远,正要提速的时候,通常的将领就算遭遇抵抗也只会顺势冲锋了,然而久经沙场的他敏锐察觉到了异常···但见张国梁眼睛瞪得老大,正正盯视着那打开的城门,此时城内枪声基本停歇,间或只有微弱零星的几声···

倏地!一匹脱缰的战马疾奔出来,向荒野遁去,除此之外,黑洞洞的城门口再无动静。

“撤!”张国梁狰狞的一笑,拨马就走,边走边叫;“小狼崽子挺狠呐,埋伏着还叼着了张爷爷一口!不过还差着泼辣呢,有种出城!跟张爷爷出城野战一场!”

一面叫嚣约架,张国梁他一面拼命驱马,带着马队越跑越远,一口气离城二三里远,这才呼了口气,不屑的笑道;“城里掌军将领果然新嫩不知兵哪,他城墙上那么多门火炮,居然不知道发炮击我,否则还要折上数十弟兄。”

“那是,”他手下一名军官搭话道;“不过现在敌城再想发炮了就晚了,标下观察那城上之炮都是三千斤以下的轻炮,最多能打一里半,现在打是打不着我们了。“

“可老子一下子折了五百多弟兄,可恼!这笔账要算在献偷城蠢计的李昭寿身上,老子得让这私盐贩子加倍算还!”张国梁一边打马迎上跑的气喘咻咻的步军大队,一边叫道;“大军止歇,结阵整队!”

他喊着四下一打量,纵马驰上一片土坡丘陵,将马鞭在身前一划,下令道;“全军在此列队整顿,老营今晚在此扎营,并留下七千人监视全椒县城,其余人马,整队之后跟我奔赴滁州方向,待本军与李都督合军吃掉伪幼主孤悬在外的那支孤军后,咱们再回来攻破此城,给战死的弟兄们报仇!”

张国梁此次带来一万八千多人,自德兴阿被弹劾去职,和春节制江北军务后,为有效纠合江南、江北清军围困天京,任由张国梁在军中拣选精锐,张国梁挑来挑去就得了这一万八千人,本来和春还掌握五千吉林马队骑军,然而有位正黄旗副都统穆哈达,出身马佳氏,京师背景极硬,毛遂自荐要追袭伪天王太子,立这泼天之功,结果兵败身死,也葬送了这支精锐骑兵,害的张国梁这个江北剿匪总司令也只能以步军为主了。

此时,疲惫的清军大队前二十营开始在丘陵四周集合整队,老营的六七千人则从辎重车上取下锹镐等工具,开始挖壕立寨,然而这时全椒县城四门开始奔出一队队的太平军,同时城墙上也开始发炮了,火炮依次燃放,以四声为一组,接连放了三轮。

值得注意的是这城上火炮颇能及远,很有几颗炮弹打到了三里之外,这几轮炮不是以杀伤敌人为目的,而是火雷阵的点火信号。

“哦,太平军居然还有此等良炮,可惜刚才他们没有及时施放啊,让我等平安逃过一劫,”张国梁此时在坡上挥着马鞭,笑着对左右标骑道;“待到城破之后,不要妄杀,在降贼众细细查找,把造炮工匠找出来,免其罪孽,让他们为国效力···”

然而,张国梁没有机会说下去了,炮声刚响过五六秒钟,整个丘陵坡地就天塌地陷般的一声巨响!

张国梁和几千清兵就坐了土飞机,凭地消失了···巨响过后,整个丘陵上多了个巨坑,而后空中下了一阵红泥血雨,伴随着落下的是无数的残肢、碎肉和各器官组织的碎片。

这一炸,一万多清军当时就少了三四千人,周围剩下的清军全体失聪,也就是震聋震傻了,很多人就此木立傻坐在地上,口鼻渗血,屎尿齐流,呆呆看着无数红巾太平军无声的奔涌过来,把自己和身边上千的清兵无声的刺穿、砍倒···

这一声惊雷,彻底摄去了清军的群胆军心,残剩之军大溃,张国梁死不见尸。

全椒追兵四出,数千骑军奔涌席卷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