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唐凯的死讯,陈风心里也有些伤感,他虽然与唐凯素不相识,但是唐凯是胖子的姐姐范屏玉的相好,如今唐凯死了,范屏玉肯定是要伤心落泪了。
得知他要传消息回长安,陆雪月却主动帮忙,亲自回了一趟冀州城,让葛战帮忙。冀州城距离长安有七千里,若是使用军方的手段把消息传回去,需要一天一夜。陆雪月说书院的手段更快,至于是什么手段,陈风就不知晓了。
长安城。
一身上等绫罗绸裳的胖子正躺在万宝楼后院的太师椅上,惬意地晒着冬日里难得的太阳,旁边两个娇美的侍女正在给他按摩锤骨。几日不见,死胖子似乎又胖了一圈,腰圆膀粗,一双小眼睛差点被脸上的肥肉遮住了。
他面前的石桌上,摆着洗干净的新鲜水果,一个侍女正在认真地剥着从西域运来的上等紫葡萄,又把里面的籽细心地挑出来,才喂给他吃。
石桌对面,也摆着一张太师椅,太师椅上还垫着一层羊毛垫子,上面仰躺着一只大黑狗。大黑四蹄朝天,狗头后仰,肚子上盖着一条上好的毛毯子,遮住它那光秃秃的肚脐和某处见不得光的东西。
人模狗样,这个词被它诠释地淋漓尽致!
月门处,走进来一个翩翩佳公子,头戴纶巾,手执纸扇,满面红光,一身书生长袍,倒也颇为合身,只是眉宇间偶尔闪现的猥琐,遮掩住了那一丝为数不多的书生气。乍一看,这家伙竟然是吴杰曹。
“哎呀呀,范兄,黑兄,二位早啊!”吴杰曹迈着八字步,走到院子里,风度翩翩地对躺在太师椅上的一人一狗行礼。
“吴兄,也早啊!”胖子睁开小眼睛,脸上堆起一个笑容,也是对着吴杰曹抱拳。
汪~!至于大黑,则是懒懒地叫了一声,瞟了吴杰曹一眼,就闭上眼睛,继续享受早晨阳光的温暖。
吴杰曹微微一笑,也不介意,目光落在石桌上,脸色顿时一凝,笑容瞬间消失,阴沉着脸对胖子道:“死胖子,你又偷用账上的钱,不是说好了,账上的钱不能乱动,等风哥回来再用的吗?”
胖子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道:“嚷嚷什么,不就是买了百八十斤西域葡萄和产自南海的人心果嘛,至于这么紧张?再说了,胖爷用风哥的诗,可赚了不少,难道这点钱都不能花么?”
吴杰曹双眼一瞪,怒道:“还百八十斤?这西域紫葡萄外面卖五两一斤,你这次又得花了五百两吧,我可告诉你,从我爹那里借来建造万宝楼的五千两还没还呢,你这三天里从账上已经开支了四千两,再这样下去,万宝楼都被你吃空!”
胖子挥挥手,让那三个侍女退下,然后才道:“怕什么,不就是几千两么,风哥一首诗拍卖就能赚回来。”
“放屁!”吴杰曹骂道:“你以为赚的钱都是你一个人的呀,要不是柳姑娘模仿风哥的字迹写诗,你能做什么,柳姑娘功劳最大,至今一两银子都没拿过呢。”
胖子尴尬地笑了笑,道:“好啦,以后我不乱花钱就是了。”
“没有以后了!”吴杰曹冷哼道:“从今日起,你不许再从账上支钱,一切等风哥回来再说!”
“哎哟,你小子这么狠,找抽啊,你以为胖爷都是独食么,还不是为了让大黑享受好点。”胖子眯着一双小眼睛强词夺理,然后转头对大黑道:“是吧,大黑?”
汪!汪!大黑对他翻白眼,吠叫两声,像是在说,混账,别胡说,本狗没见到你的好。
胖子一滞,尴尬地笑了笑,正要说话,却看到万宝楼的伙计领着一个年轻书生走进来。
“老板,这是书院的先生,说是有要事找你们。”伙计道。
两人一怔,看了几眼年轻书生,并不认识,但对方是来自书院,也不好失礼,便站起来抱拳行礼,胖子对伙计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才对年轻书生道:“师兄,不知找我们有何事?”
年轻书生颇有礼貌,对两人抱拳还礼,道:“我是替七先生来送口信的。”
“风哥?”两人一怔,顿时来了精神。
年轻书生点点头,显然知道两人与陈风的关系,对于两人对陈风的称呼,并不感到惊讶,道:“七先生从漠北传回口信,让我来转告你们,唐凯已经找到了,但是他已经为国捐躯。”
“什么?准姐夫死了?”胖子大惊,愣了愣,才皱眉道:“这下糟糕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姐姐说,她对准姐夫用情这么深,听到噩耗,不知会不会想不开呢。”
年轻书生道:“七先生说了,此事尽快告诉你姐姐,并且要征询她的意见,唐凯的尸体是烧了还是入棺,要尽快给他回复。”
胖子皱眉,问:“风哥今日就要答复?”
年轻书生点点头,道:“越快越好。”
胖子点头,道:“好,你随我去见我姐姐吧。”
此时,大黑也是坐起来,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跳下太师椅,跟随胖子和年轻书生而去。
回到府中,来到范屏玉的小院。胖子却犹豫了,一脸苦瓜相,站在院子里不敢进门去看范屏玉。范屏玉正在屋里看书,见到胖子和一个年轻书生站在小院里不进门,皱了皱眉,就放下书,走出去,笑骂道:“二弟,你愣在院子里作甚,还不快进来。”
看着范屏玉那张略显憔悴的脸,胖子的心揪着揪着的,轻叹一声,才与年轻书生进门。
“这位公子是?”范屏玉给两人倒茶,对年轻书生点头行礼。
“在下卫衣,见过范小姐。”年轻书生行礼。
“姐姐,我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无论如何,也得冷静。”胖子皱眉道。
“二弟,瞧你说得多严重,你说吧,有何事?”范屏玉没好气地瞥了胖子一眼。
“唉,就是很严重的事啊,准姐夫都死了,还不严重吗?”胖子心里暗叹,咬咬牙,鼓起勇气道:“姐姐,风哥刚从漠北传回消息,他找到准姐夫了。”
范屏玉一怔,随即大喜,焦急地一把抓住胖子的手,紧紧地握着,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真的么?真的找到唐大哥了,真是谢天谢地,对了,唐大哥他没事吧?”
胖子苦笑,紧紧地盯着激动的范屏玉,却是摇头不语。范屏玉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子,她看着胖子脸上的苦笑,看着胖子眼里的担忧,她的心,忽然间冷了一下。
“二弟,你快说呀,唐大哥他怎样了?”她的声音,越发颤抖,这次不是激动,而是害怕。
“准姐夫他……为国捐躯了!”胖子重重一叹,终究是说出了真相。
这一刻,范屏玉呆住了。她死死地盯着胖子,多希望胖子突然大笑出声,然后告诉她,他是在糊弄她的,她的唐大哥并没有死!可是,胖子的脸上,一直是苦笑,看向她的目光,一直带着浓浓的关切与担忧。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连连摇头,缓缓后退,“二弟你是骗我的,我不信,我不信!唐大哥他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他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他答应过的……呜呜……不……”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在她美艳的脸上泛滥起来。
还记得,当时离别,你牵着我的手,给我的承诺。
还记得,你的音容,如春风般温暖,萦绕在耳边。
你说,等来年春暖花开,你将从战场归来,迎娶我进门,与我白头偕老。
可是,你为何如此狠心,抛下我一人独守,飘然远去?
我甚至是,连你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最后一句离别的话语都说不了,你好狠心!
范屏玉跌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多少个失眠的夜晚,诚心祷告祈福,换来的确实一则让她心碎的消息。
“姐姐,你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保重身体,我相信准姐夫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伤心的。”胖子走过去,将范屏玉扶起来,为她擦干眼泪,耐心地开导安慰。
“范小姐,七先生想问你,唐凯的尸体是火化还是入棺运回长安。”卫衣道。
范屏玉看着他,怔怔地出神,半晌,才道:“你给他回信,让他尽量保存好尸身,我今日就动身前往漠北,我要去见唐大哥最后一面!”
卫衣点点头,随即道:“如此,我便回去回复七先生。”
“慢着!”胖子忽然开口喊住他,然后转头对范屏玉道:“姐姐,你不能去,先不说漠北如今兵荒马乱,单是长安去漠北不下七千里,你怎么去?等你去到,尸体都烂了,人都死了,你还去干什么,别添乱了好么,让风哥把尸体入棺运回长安好了。”
“你闭嘴!”范屏玉忽地一巴掌重重打在胖子的脸上,胖子的脸上顿时出现五根手指印,她怒视着胖子,道:“不许你这样说唐大哥,如果不能见他最后一面,我活着不如死去!”
胖子的脸火辣辣地痛,但是他看着伤心欲绝的范屏玉,他心里更痛。
“姐姐,我不想你去做傻事啊……”胖子红着眼道。他很了解这个姐姐的性格,表面上看似柔弱,实则刚烈无比,以她对唐凯的感情,怕是会想不开要做傻事,他怎么忍心看着自己唯一的姐姐做傻事呢。
“我意已决,休要再说,若是再阻拦我,我死给你看!”范屏玉冷冷地道。
胖子吓一跳,以范屏玉的刚烈性子,那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闻言,便不敢再相劝。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你在家等着,我去让徐冲陪你去,他是风哥的属下,有他照顾你,我才放心。”胖子妥协。
范屏玉同意地点点头,若是单靠她自己,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达漠北。到时,就真的只能见到一具白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