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与县知事的斗争(上)
巫惠中、宾法桐离开钟镇杰回到教堂后立即将大门关好,巫惠中走到耶稣的神像前,看着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注视良久。看着看着巫惠中的眼里溢出了悲凉的泪水……
宾法桐看见巫惠中刚回来就对着耶稣神像流泪,他诧异地问:“惠中,你这是怎么了?”
巫惠中悲凉地说:“我看着耶稣在受着人世间最残忍最恐怖的酷刑折磨,身子被鞭打得遍体鳞伤、皮开肉绽,肌腱与内脏尽现的模样,我不却悲从中来……”
宾法桐说:“那是耶稣为了拯救人类而甘愿受此酷刑的呀。”
巫惠中说:“可我们现在被学生们弄的身心俱疲,我们圣洁的主为什么不来拯救我们呢?”
听着巫惠中的回答,宾法桐顿时也处于悲凉的沉思之中;的确,最近中国各地反基督教的运动风起云涌,而且是越演越烈。更为可怕的是柳州成立了柳庆各界非基督教同盟会后,不但得到柳州政界军界的头面人物伍廷飏、章剑等人的支持,使那些无法无天的学生们更是跑到教堂里来闹事。搅得福音堂再也不能平静地做礼拜了。神甫马尔·基奥因不堪骚扰也早早地离开柳州回国去了。他俩早已无计可施,最后硬着头皮去找了县知事钟镇杰求助。虽然钟镇杰对他俩态度还算“客气”,但并没有得到明确支持的许诺,他两不知道今后福音堂的事该如何去做……
这时传教士雷汝陶过来问道:“巫牧师,你们去县府找钟知事的情况怎么样呀?”
宾法桐看着眼前的这个雷汝陶,他知道雷汝陶是福音堂里唯一敢与闹事学生针锋相对的人。雷汝陶原是个市井无赖,入教前曾与同善社的流氓卢锦华、“蚂蟥”等人结成团伙在市面上鬼混,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人们对这几个“混混”既是恨之入骨但又耐何不了他们。后来雷汝陶走了神父马尔·基奥的路子做了基督教的传教士,从此他更是耀武扬威得意忘形。
雷汝陶做了传教士后非常卖力,他走街串巷、进村走乡蒙蔽欺骗了不少的人加入了教会做了基督教徒。因此马尔神父对他十分赏识,并许诺找机会带他到美国总教会去为他洗礼进升。
正当雷汝陶踌躇满志等待赴美冼礼之时,柳州却开展了规模巨大的反对基督教运动。他恨这些学生搅乱了他的好梦。现在马尔·基奥神父也被迫离开了柳州,眼看着赴美国洗礼成了泡影,因此他把怨恨全都撒在学生们的身上。每一次遇上学生来教堂宣传,他都会与学生们玩命的争辩。学生们对这个雷汝陶也是重点对付的家伙,决定要打悼雷汝陶反动嚣张的气焰。
面对雷汝陶的询问,巫惠中阴险地说:“放心吧,钟县长是支持我们教堂的,他对学生们到教堂骚扰也非常的不满,已责成四中校长谢康对学生加以约束。”
宾法桐心神不安地说:“怎么约束呀?那些学生根本就不听他谢康的,学生的背后肯定有人教唆!”
雷汝陶眯缝着小眼晴问:“钟县长具体还说了些什么呀?”
巫惠中说:“钟县长说对待学生的闹腾不要性急也不要惧怕,对付学生要有策略……”
“要有策略……”雷汝陶翻着白眼在玩味着这句耐人寻味的话语。
“嘭嘭嘭……”正说着,教堂大门传来了被人拍打的声音。
巫惠中惊恐地说:“谁在拍门?”
近些日子,巫惠中、宾法桐被学生们到教堂来已经是搞得惊恐万状了,只要是一听到门外有嘈杂的声音就显得惊惶不定。雷汝陶听了听说:“不像是闹腾的学生。”
“嘭嘭嘭……”伴随又的拍门声传进来问话声:“巫牧师、宾牧师在吗?”
雷汝陶说:“像是‘阿格蕾丝’她们……”
巫惠中听说是几个女基督教徒,他才稍为安下心来说:“是她们呀,阿陶你去开门让她们进来吧。”
雷汝陶走到门边贴着耳朵听了听然后打开门小门,只见‘阿格蕾丝’等几个女教徒走了进来,她们问道:“两位牧师在吗?”
雷汝陶说:“在里面,你们进去吧。”
宾法桐看见是几个女教徒便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阿格蕾丝说:“我们来问问,这个礼拜做功课吗?”
巫惠中反问道:“你们说做吗?”
“做呀!为什么不做呀?”几个女教徒异口同声地答道。
这几名女教徒与巫惠中、宾法桐两人都熟悉,她们都是铁杆的基督教徒。思想意识也都非常顽固。她们明明都是中国妇女,为了达到能进教堂做修女的目的,都把自己的中国名字学着外国修女的名字,改成了“阿格蕾丝”、“迪娜”、“萝琳”、“达伲”……这些人也都愿意发下“绝财”、“绝色”、“绝意”的三愿,同时愿意从事祈祷并协助神父进行传教工作。马尔·基奥神父也表示同意接纳她们四人,但也是因为当前反基督教的浪潮汹涌澎湃,四人的心愿未能如愿。眼下正是基督教活动的低潮,他们特地到教堂来问问情况打探消息的。
这个名叫“阿格蕾丝”的女人中国名字叫做龙金绣,平时也是个好吃懒做不守妇道的女人。自从她加入基督教后整天泡在教堂里,每逢在教堂做完米撒后也帮着教堂做些杂活。她加入基督教并不是信仰什么耶稣,她只是想混进福音堂里做一名修女,只要动动手画画十字,对着耶稣像闭着眼睛叫上几声“阿门”就有饭吃的生活。在教堂里她和雷汝陶可以称得上是一对活宝,唯神父和牧师的话是听。为赙得神父牧师的信任也昧着良心去欺骗愚弄教民。这一段时候因为反基督教的运动,搞得她们也是惶恐不安,连吃饭也没有了地方。所以今天她们来到教堂也是探听一下目前教堂的情况——。
不想宾法桐望着四个人到来却先问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四个女人明白宾法桐问的“外面情况”指的是什么,于是“阿格蕾丝”说:“外面的情况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最近学生们组成了调查小组下到街道调查摸底……”
巫惠中紧张的问:“摸什么底呀?”
“迪娜”说:“就是学生下到街道调查看看那一家有人经常到福音堂去做礼拜,有没有人加入了教会,这些都用本子记了下来。”
巫惠中说:“难道这些学生都不上课了吗?”
“萝琳”说:“哪里呀,这些学生下街道都是用的中午、下午、晚上,还有星期天的时间。”
宾法桐说:“学生们到底要做什么呀?”
“达伲”说:“还不是动员人们退出教会不要信耶稣不要到教堂做礼拜吗!”
“萝琳”说:“这些学生几乎说的都是一个意思,就是宣传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上帝耶稣,就像中国人说‘鬼’呀‘神’呀的谁见过呀?根本就没有的事。”
“阿格蕾丝”说:“最可气的是这些学生蛮不讲理,非要我们退出基督教,如果是听他们的话他们就在门上贴上一张条子。”
巫惠中问:“条子上写些什么呀?”
“迪娜”递过一张条子说:“我撕了一张下来,你们看写的什么呀?”
雷汝陶接过纸条念到:“本宅极端反对盅惑群众的基督教!”他读完后把纸条撕的粉碎摔在地上,嘴上狠狠地骂道:“这些该死的学生,真放******狗嗅屁!”
巫惠中冷冷地问:“他们是如何对付那些不愿意退教的人们呢?”
“达伲”说:“那些学生们就天天上那些不愿意退教的人家里去找麻烦,闹得人不得安宁!”
“萝琳”说:“经学生们这样一闹腾,退出基督教的人的确不少……”
宾法桐听后神情暗淡沉默不语,巫惠中则在头上胸前划着十字祷告说:“万能的主啊!这些学生们的心灵都被恶魔厉鬼深深地缠住了,您发发慈悲拯救一下这些可怜而无知的孩子们吧——阿门!”
雷汝陶眼露凶光地说:“拯救个屁,让圣明的耶稣把这些学生全都变为魔鬼,去遭受酷刑、接受惩罚、遭受折磨,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阿格蕾丝”说:“说这些空话有什么用呀,得想想办法呀!”
“萝琳”也说:“是呀,总不能让学生这样闹下去吧?”
巫惠中无可奈何地说:“这种局面,还有什办法可想呀?”
宾法桐也说:“是呀,连马尔·基奥神父都避开回到美国去了,我们能有什么法子呀?”
“达伲”翻了翻眼说:“要不我们也玩着命和学生们闹,把事情闹大让他们也不得安宁!”
“迪娜”说:“怎么个闹大呀?那么多的学生我们闹的过来吗?”
“把事闹大!”一句话似乎提醒了雷汝陶,一个阴险的计划在他的头脑中冒了出来,他脱口大声喊道:“对!把事情闹大,然后去告他们!”
他这一声喊,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雷汝陶。
巫惠中问雷汝陶说:“你想到了什么办法,说吧。”
雷汝陶把目光投向“阿格蕾丝”等四人说:“这个办法得你们四个人去做……”
“阿格蕾丝”说:“要我们怎么做你说吧!”
雷汝陶说:“这个星期天教堂的礼拜我们照样进行,学生们肯定会到教堂来闹腾,你们就到县党部去告他们……”
萝琳说:“告他们什么呀?”
雷汝陶说:“就告学生们晚上到你们家里,偷了你们家的东西……”
几个人叽里咕噜商量了一阵后决定依计而行……
程星航、谭习章等非基督教同盟会的学生也在研究如何进一步开展对基督教的斗争。在场的章凤楼、彭日勋、刘春音、杨彩屏、陈荣森、莫文俊、黄祖英、姜钧铭等发言都非常积极。
刘春音说:“我们下街道摸排调查的这几天,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大多数的市民都配合我们的工作,表示愿意退出基督教不再去教做什么礼拜了。”
莫文俊说:“我们踩用在市民门口张贴纸条的办法非常有较……”
黄祖英急着说:“是呀,我们刚开始做这项工作的时候阻力不小,一些市民不让我们张贴纸条。认为贴了纸条不吉利,还怕上帝降罪下来他们担待不起。”
姜钧铭说:“遇到这些情况我们就耐心跟他们讲道理。说世上哪有什上帝呀,这不是和我们中国老百性迷信鬼神一样吗?明知道没有鬼神还要去相信,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章凤楼说:“我们跟那些教徒说,我们中国没有鬼,外国肯定也没有鬼。这些洋和尚在自己国家没有事情做把他们的‘洋鬼’搬到我们中国来糊弄我们,我们是傻子呀?”
吕丽华说:“有些话把那些基督教徒也说笑了呢。”
黄祖英说:“姜钧铭还有一遭,他对那些怕耶稣怪罪的人说要他们放心,耶稣若是降罪下来我们学生担着。我叫姜钧铭,你们就对上帝说,这不关你们的事,纸条是一个叫姜钧铭的学生写的,要上帝来找我吧。”
黄祖英的话把大家都说笑了,笑过后陈荣森说:“应该说呀起作用的还是我们讲的一些革命道理……”
吕丽华急着说:“对呀,我们说自鸦片战争以来,基督教成了帝国主义侵略我们国家的工具,基督教以麻痹、欺瞒、愚弄的手段来达到他们侵略宰割中国的目的……”
陈荣森接着说:“我们对那些教徒们说,帝国主义可以侵略我们的国家、烧毁我们国家的园明圆、屠杀我国义和团的民众、掠夺我们国家的土地财产,这不叫人痛心疾首吗……”
彭日勋说:“经过我们的努力工作,大多的基督教的教徒理解了我们,并配合我们的工作,同意我们在他们家门口贴上《本宅极端反对盅惑群众的基督教》的条子。”
章凤楼说:“还有些民众主动要求我们去张贴纸条呢。”
吕丽华说:“当然也有些极其顽固的家伙,像庆云路天星巷就有个叫龙金绣的女基督教徒,她就不配合我们,我们下去调查就和我们大吵大闹,简直是冥顽不化!”
黄祖英说:“这个女人婆我们领教过,简直是一个泼妇。自己还起了外国名字叫什么‘阿格蕾丝’的,听着我就想吐。”
刘春音说:“跟她一起的还有几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也都换上了外国的名字,这几人得认真对付。”
姜钧铭说:“怕什么呀,几个泥鳅翻不起大浪,她们能翻过天去不成!”
半天没有说话的王毅说:“还是小心一些好,都说女人难缠呢……”
黄祖英故意大声地说:“你说什么呀!什么呌女人难缠呀?你见我们难缠吗!”
王毅连忙改口说:“我是说泼妇难缠,你又不是泼妇你急什么急呀!”
大家笑过一阵后程星航说:“这说明我们的工作很有成绩,我们应当继续努力,发动更大的攻势,彻底清除基督教的影响。”
谭习章问杨彩屏说:“彩屏同学,我们希望商会配合我们做好反基督教的工作想法,你跟你跟你父亲说了吗?”
杨彩屏说:“说了,我父亲完全支持配合我们的活动。他说那些离开福音堂的员工,商会尽量会安排好他们的工作,使他们的生活不受影响。”
谭习章高兴地说:“好,该到釜底抽薪的时候了……”
又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学生们照例又来到龙城路上的福音堂与传教士们辩理,当他们走到福音堂门前时,只见福音堂里灯火通明,里面不断传出“阿门”“阿门”的祷告声。
一个走在前的学生对程星航说:“程主席,这个讲经的人就是雷汝陶。”
程星航看了过去,只见满脸横肉胖墩的雷汝陶大声地在讲着经:“……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哟你为什么离弃我?为什么远离我不救我,不听我的言语?我的上帝啊!我白日呼求,你不应允,夜间呼求……”
一旁的姜钧铭对程星航说:“这是一首祷告诗,我听他讲过多次了,叫‘遇极苦时的祈祷’,人们在极其苦闷的时候就读这首祷告诗文来祈祷平静。”
程星航突然高声地喊道:“雷汝陶,你别祈求你的上帝了,因为你出卖灵魂充当帝国主义的走狗,你已经病魔缠身且已病入膏肓,什么样的上帝天神都救不了你这个即将走进墓穴的躯休了!”
雷汝陶看又是这些学生到教堂来辩理了,他张口大骂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学生,不在学堂好好读书,又到教堂来捣乱,上帝会罚你们下地狱的!”
旁边的彭日勋说:“好呀雷汝陶,你叫你的上帝出来吧,我们在这里等着呢!”
黄祖英则大声地怒吼道:“雷汝陶!你现在不正在遭受着痛苦不堪的煎熬吗?为什么你不祈求你们的耶稣你们的上帝来拯救你呀?”
程星航此时顾不上和雷汝陶辩论,他转身向着教堂里的听众大声地说:“乡亲们,各位父老兄弟们,请大家静一静,我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经程星航这一呼喊,纷乱嘈杂的福音堂顿时安静了下来。他高声地说:“我们的国民革命军、所向披靡的北伐军,已经占领了湖南并攻占了湖北的武昌城,军阀吴佩孚已经彻底的完蛋了……”
“国民革命万岁!”、“北伐军万岁!”听说北伐军攻克了华中重镇武昌城,教堂响起一片沸腾的喝彩声、“万岁”声……
陈荣森借机高喊起了口号:“打倒军阀!”、“打倒帝国主义!”厅里的人群也是反应热烈的跟着呼喊着“打倒军阀!”、“打倒帝国主义”的口号。
程星航突然高声问道:“我们在场人的家里有没有亲人、有没有兄弟姐妹参加北伐军上前线的呀?”
“有呀……”厅里不少人附和道。
程星航说:“有的请举一下手好吗!”
大厅里不少人都举起了手来……
程星航继续说道:“好好,我们中间有不少的亲人都参加了北伐军上了前线,我们的前线将士为了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自己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流血牺牲,可是这些传教士还在麻痹欺骗我们……”
大厅里的教徒们被陈星航震撼人心的演讲深深地打动着,他们闭着呼吸在听陈星航继续演讲。程星航继续说:“帝国主义却利用虚伪的基督教来愚弄欺骗我们中国人,妄图掩盖他们对我中华的侵略行劲、掠夺我国土地财物的罪恶行劲……”
章凤楼、彭日勋等人此时高喊起了口号:“打倒帝国主义!”、“反对宗教侵略!”
程星航接着说:“更为可恨的是,有一批像雷汝陶这样的民族败类,他们不思爱国,甘当帝国主义的走狗,为虎作伥地出卖国家利益……”
雷汝陶听到此处,他暴跳如雷的泼口大骂起来:“你们放屁,我信仰自由,相信上帝,你们侵犯了我的权力,触犯了上帝,上帝会惩罚你们的。”
彭日勋说:“我们要打倒军阀、打倒帝国主义,你却到处宣扬‘国家欲富强,必须信仰圣经、相信上帝’这不是荒唐谬论、不是卖国行径又是什么……”
章凤楼说:“还有,你还宣扬世上的一切都是上帝造出来的,这么说你也是上帝造出来的啦?”
黄祖英接口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回去问问你的爹妈,他们会答应应?”
雷汝陶被呛白得七窍生烟,他老羞成怒火冒三丈的吼道:“你们混蛋,我与你们拼了!”说着他将手里的经书讲稿用力的砸向黄祖英等人,跟着他又穷凶极恶地扑向程星航等人……
这下彻底地触怒了学生们,学生们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们蜂拥而上,几个粗壮的学生把雷汝陶按倒在地痛斥起来。另一些学生则把挂在门口的《柳州宣道会福音堂》的牌子砸烂丢到大街上,把教堂里的耶稣像和《圣经》撕烂丢在地上。
这下教堂里像炸开了锅一样,人们纷乱地向门外涌去。程星航看着愤怒已极的学生们,担心会弄出人命来,便高声地喊着:“同学们都别动手了,把他带回总部再说。”
学生们将雷汝陶拉起来后,只见他鼻青脸肿,这下他才老实多了。
学生们的爱国行动,极大的震撼了柳州国民党中的右派势力,他们把爱国学生看作是眼中钉肉中刺。县知事钟镇杰得知学生们大闹了福音堂、打伤并扣留了传教士雷汝陶后震怒异常,他连夜通知招开了县党部、警察局、军警督察处、法院司法科的紧急会议。
徐宗辉风风火火的走进县党部的小会议室,向着满面怒容的钟镇杰问道:“钟县长,什么事惹你睡不好觉把我们也招来陪着呀?”
钟镇杰面对着自己这位不太喜欢的下属不冷不热的说:“徐局长你先坐一下,等朱处长他们来了再一起开会吧。”
正说着,军警督察处处长朱敬勉和法院司法科科长张超一起走了进来。朱敬勉问:“钟县长什么事呀这么晚了,明天商量不行吗?”
钟镇杰说:“事发突然,等一下再说吧……”他转问张超说:“你们齐院长呢?他怎么没有来。”
张超说:“齐院长今天下午到省城去了……”
李肖平进来对钟镇杰说:“钟县长,五旅刘参谋长的电话接通了,您去跟他说吧?”
钟镇杰说:“好的,”她转身对在座的人说:“各位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着去接电话。
钟离开后,朱敬勉问李肖平道:“李主任,什么事呀这么晚了把我们找来。”
李肖平说:“还不是学生们的事……”
徐宗辉说:“嘿!我还以为天要垮下来了呢,深更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朱敬勉问:“还有谁参加开会呀?”
李肖平说:“省立四中的校长谢康。”
话音刚落,谢康走了进来说:“哟,都是马平县的军政要员呀,我一个小小的校长怎么敢与各位在一起议事呀?”
徐宗辉咧眷大嘴说:“我说谢老夫子呀,你怎么总管不住你的那些毛学生呀?老让他们出来闹事,弄的我们也跟着睡不好安稳觉哟。”
谢康把手一摊,装作十分委屈又十分无奈地说:“我能管得住吗?连伍廷飏伍大人都是非基督教同盟会的顾问,有这样的后台,学生们还会听我的呀!这能怪我吗?”
钟镇杰接完电话走了出来接过话头说:“这不怪你那就怪我了……”
谢康见是钟镇杰也就不便出声了,钟镇杰接着说:“谢校长,学生们再这样闹下去的话,你和我迟早都会被学生们闹下台去的。”
场面沉默了两三分钟后李肖平说:“钟县长,人都到齐了,开始开会吧?”
钟镇杰说:“好吧,这么晚了把各位请来实在是事情紧急呀……”
朱敬勉说:“钟县长没事。有什么事你说吧?”
钟镇杰说:“今天晚上发生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各位听说了吧?”
“没有。”徐宗辉、朱敬勉、张超三人互相望了望,然后又摇摇头表示都不知道。
钟镇杰危言耸听地说:“今天晚上八点多钟,非基督教同盟会挑动四中的学生大闹福音堂,撕毁了耶稣神像、撕拦了圣经经书、砸碎了挂在门口的《柳州宣道会福音堂》的牌子并将它丢到大街上……”
朱敬勉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太不可理喻了。”
张超说:“这是典型的目无法纪的表现。”
钟镇杰说:“更为严重的是学生们还打伤了福音堂的传教士雷汝陶,并将他抓走。”
徐宗辉粗话连天的说:“******,这些学生真是闲得无事可做了,竟然手痒得抓起人来了。明天我就去把这些学生的手给拷起来,给他妈这些学生制一制手痒!”
李肖平说:“晚上福音堂事态的确很严重,形势几乎无法控制。幸好福音堂的两名外籍牧师没有露面,不然引起涉外事件来越发不可收拾。
钟镇杰接着说:“还有更加丢人的事情呢,学生们在下街道进行所谓宣传的时候竟然偷窃掠夺居民的财物,事主们已经告到县党部来了……”
徐宗辉望着谢康说:“老夫子呀,你是怎么教育你的弟子们的呀?夜入民宅非盗即偷的谚语你不是不知道吧?”
“我……”谢康并不想答理平时他最看不起的这位胸大无脑的警察局长,他看着钟镇杰欲言又止……
钟镇杰问:“谢校长,你想说些什么呀?”
谢康说:“中午有几名女教徒来我家里告学生们的状,说学生们下街道宣传时偷了她们的东西。”
李肖平问:“这几个人叫什么名字呀?”
谢康说:“她们的名字非常奇怪,叫什么“阿格蕾丝”、“达伲”、“迪娜”……”
徐宗辉粗声的说:“原来是她们几个娘们呀,她们可不是什么好鸟哟!”
钟镇杰白了胥光涛一眼说:“胥局长严肃一些。”
徐宗辉缩缩脖子不出声了。
李肖平说:“就是这几个女人,下午也都告到县党部来了。”
谢康说:“晚上我在家里和朋友聊天,不久就有学生来告诉我说福音堂发生了事情,紧接着我就被通知来到了县党部。”
钟镇杰问:“她们怎么不到学校去找你而要跑到你家里去呀?”
谢康说:“这几个人说去学校担心碰见学生,所以找到我家里来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雷汝陶在福音堂里对巫惠中、宾法桐、“阿格蕾丝”、“萝琳”等人说的“把事情闹大”的阴谋。他先是指使“迪娜”等到谢康家里和到县党部告学生们的刁状,让县党部来给学生们施加压力。同时他预计到星期六的晚上学生们肯定又会到教堂里来“捣乱”,他们就故意激怒学生们,让学生们有激烈的行为,看看马平县官方作何反应。
果然这一切发生后让钟镇杰是火冒三丈,他不向非基督教组织和柳江道****进行调查核实的情况下,决定对学生踩取极端手段,准备动用军警对学生进行武力镇压。
钟镇杰今晚紧急召见胥光涛、朱敬勉、张超等人就是为了对付学生而进行布置。他带着冷飕的目光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个人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相当严重,学生们无法无天无政府的行为已经到了危及柳州社会稳定的地步,事态有可能进一步发展……”
徐宗辉接过话头说:“钟县长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你就说吧,需要我们警察局抓人我立即就回局里去布置。”
朱敬勉怀疑地说:“不太可能吧,学生们针对的目标主要就基督教思潮的过于泛滥,不可能造成更大的危害性的。”
钟镇杰说:“朱处长可不要小看了学生的能耐,目前全国的学生闹腾得很是历害,稍为处理不当极有可能会引发更大的事端。”
朱敬勉又说:“还有说学生们偷窃财物一事是否要落实一下呀?”
钟镇杰怒火未消地说:“先解决学生们到教堂打砸闹事的举动再说吧!不然引起更大的事端不好收拾。”
徐宗辉假充见多识广的说:“是呀,听说前些年就暴发了铁路大罢工,而且还杀了人。”
张超忍不住说:“胥局长,那是工潮而不是学潮。”
钟镇杰冷不丁的说:“学潮也可以引起工人罢工市民罢市的。”
徐宗辉见钟镇杰支撑自己便高兴的说:“钟县长你怎样考虑的呀?你说了我们照办就是了,何必转那么多的弯子呀!”
钟镇杰说:“为了警示学生,保护教徒们的人生安全,县党部准备发布告示,要学生们遵纪守法不要再到福音堂寻衅闹事……”
李肖平说:“布告已经写好了,明天一早就张贴出去。谢校长你带一张布告回去,明天张贴在学校里。”
谢康怕引火烧身便迟疑地说:“我去张贴这样不妥吧?”
钟镇杰说:“布告上署有县党部的大名盖有县党部的大印,这有什么不妥的呀!”
谢康见钟镇杰这样说便不在出声了。
钟镇杰继续说:“张科长,你们法院法治科明早派人通知学生,要他们立即释放被他们非法打伤扣留的传教士,并指出他们聚众闹事非法伤人抓人的违法行为。”
张超说:“是,我明天亲自到学校去督办此事。”
徐宗辉又问:“那我们警察局做些什么呀?”
钟镇杰说:“你们警察局和军警督察处必须严密注视事态的发展,严防背后有人操纵学生闹起更大的事端。”
李肖平说:“我担心明天告示张贴出去后学生们会将茅头直接指向县党部。”
钟镇杰经李肖平这么一说,脸色阴沉的对徐宗辉和朱敬勉说:“你们警察局和军警督查处必需保持高度警惕,要保证县党部的绝对安全!”
徐宗辉故意苦着脸说:“如果学生们真的闹起来,我们警察局的警力根本不够用……”
钟镇杰看着朱敬勉说:“朱处长,你回去后立即调一个排的兵力到县党部警卫。”停了一下他又说:“另外招集部队武装待命。”
朱敬勉答道:“是!”他接着又问道:“钟县长,如果是学生不听劝阻和士兵发生冲突,士兵们怎么办?”
钟镇杰黑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说:“镇压!”
李肖平说:“钟县长,这件事事关重大,要不要向伍廷飏主任通报一下?”
钟镇杰说:“这事我刚才已经和五旅刘克初参谋长通过电话交换过意见了,这件事他会向伍主任汇报的。”
朱敬勉问:“我可以回去布置了吗?”
钟镇杰说:“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他回头对徐宗辉说:“徐局长,你明天派人找那几个女基督教徒落实一下,到底是谁偷了他们的东西。必要时带她们到学生去指认偷窃的学生。”
徐宗辉答:“是!”
钟镇杰又对谢康说:“谢校长,对那些闹事、伤人、偷东西的学生必须严厉处理!”
第二天一清早,****会的程星航、谭习章、彭日勋、陈荣森、章凤楼、刘春英、杨彩屏、黄祖英、姜钧铭、莫文俊、王毅等成员就集中在****会本部,准备商量如何进一步开展反对基督教的斗争
“同学们……”程星航正准备发言,张超带着一名工作人走了进来问:“你们这里谁是****的负责人?”
程星航客气地问:“请问你们是……”
张超亮了亮公函说:“我们是法院司法科的工作人负,前来处理公务。”
程星航自我介绍说:“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有什么公务请说吧。”
张超说:“我们接到福音堂牧师的控告,说昨天晚上你们学生在教堂里闹事……”
程星航解释说:“我们没有闹事,我们学生到福音堂是为了揭露基督教欺骗愚弄我国民众的伎俩,我们这是爱国行动。”
张超说:“你们的行动是否爱国我们管不了,但你们砸了福音堂并打伤扣留了福音堂的传教士,这就侵犯了人权触犯了法律……”
彭日勋激动地说:“什么侵犯了法律呀,昨晚是那个帝国主义的走狗帮凶雷汝陶先动的手……”
黄祖英也说:“是呀,你们没有看到昨天晚上这个雷汝陶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是要把我们吃了似的。”
张超说:“请同学们冷静,不要激动更不要骂人!”
黄祖英大声地说:“我们……”
“祖英同学,你先别说了。”谭习章制止了黄祖英,他转而问张超说:“请问你来此就竟有何目的?”
张超说:“很简单,就是责成你们放人!”
谭习章说:“我们放人也很容易,只要是雷汝陶写一份不再为基督教作反动宣传的保证书,我们就立刻放人。”
张超软中带硬的说:“我管不了这些,但我奉劝你们几句,你们学生做事要多用脑子,不要冲动,不要把事情弄大。我再说一遍,你们今天中午前必须把扣留的人给放了。”说完他对自己的同事说:“走,我们先回去!”
司法科的张超二人刚离开,跟着又进来两名全副武装配带短枪的士兵,他们一进来就凶巴巴地问:“你们谁是负责人?”
程星航镇定地说:“我是!”
一个士兵说:“我们是驻柳州部队五旅司令部的,我们刘克初参谋长要找你们学生谈话,你们派两名代表跟我们走一躺吧!”
在场的学生一时被弄的莫名其妙,陈荣森说:“今天是怎么啦?又是法院又是当兵的……”
另一个士兵说:“你们谁去呀?别磨磨蹭蹭的,走吧!”
程星航说:“我们学生和你们部队并不搭边界,我们为什么要去呀?”
士兵说:“这就不是我要管的事了,我的任务就是负责来传达。”
另一个士兵说:“你们到底谁去呀?快走吧!”
看看学生们没有动静士兵严厉地说:“你们再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程星航激愤地说:“怎么?你们还想抓人呀……”
谭习章站了起来说:“星航别激动,你在这里,我跟他们去吧。”
程星航说:“不,还是我去吧。”
章凤楼说:“程主席,我跟你一块去。”
彭日勋说:“我也去……”
谭习章想了想说:“好的,你们三个人去吧。记住你们一定要冷静……”
程星航说:“好,我们走吧!”
谭习章等****会的学生们目送着程星航、章凤楼、彭日勋三人跟着两个士兵离开后,留下的学生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黄祖英首先说:“谭主席,这五旅是不是来抓人的呀?为什么派两名带枪的士兵来带走我们学生呀?”
杨彩屏也说:“是呀,部队也来传唤我们,这不合规矩呀?”
陈荣森思考着说:“今天一大早,法院来要求我们放人,部队也来带走我们的人,是不是我们的做法有什不妥的地方呀?”
刘春音思索着说:“我看我们扣留那个传教士雷汝涛的做法是有些不妥的。”
姜钧铭说:“有什么不妥的呀?那个雷汝涛充当帝国主义的走卒,他顽冥不化就应受到惩戒。”
吕丽华说:“可我们学生能有权抓人吗?那可是警察局的事情呀。”
大家议论了一阵子得不出一个头绪来,莫文俊性急地说:“谭主席,你说话呀,我们下一步该怎样做呀?”
经莫文俊这一问,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谭习章。其实,此时谭习章的大脑也在急剧地转动着,他对法院和部队两拨不速之客的到来,心中也开始了警觉;他也觉得昨晚的扣人之举是草率了。他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他一时也没有好的意见回答。当他看见刘春音的目光时他突然问道:“春音同学,能见到你大哥吗?”
刘春音说:“我大哥跟随伍主任到省城开会去了。”她提议说:“要不去找找陈老师和章老师吧。”
“对呀!我们去找章老师他们,”大家似乎都有了主心骨,都异口同声地说:“章老师他们会给我们出主意的。”
刘春音说:“要不要等程星航他们三人回来再一块去吧?”
谭习章想想说:“我们还是先去吧。告诉这里的同学一声,等程星航他们回来就说我们到柳庆区党务整理处去了。”
大家正准备离开,钟绮珍风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她见谭习章等人正要离开便问道:“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杨彩屏忙说:“我们正要去找章老师。绮珍你这是怎么啦?怎么现在才来呀!”
钟绮珍说:“昨天晚上我有些感冒发烧没有出门,我爸深更半夜才回来,他见我还没有休息就关照我说,要我这两天就呆在家里不要出门。今天天还没有亮他又急着出了门……”说着她一阵猛烈咳了起来。
刘春音说:“绮珍,你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杨彩屏忙替钟绮珍拍着背扶着她坐了下来,她说:“绮珍,别急。你先休息一下……”
黄祖英端过一杯开水递给钟绮珍说:“你先喝口水歇会儿再说吧。”
钟绮珍接过开水喝了两口水缓了一口气又急着说:“我见我爸的行动有些反常,我又看见我们家门口有士兵守卫,我想今天可能有事情发生。我急忙穿好衣服往这里跑……”说着她又咳了起来。
杨彩屏说:“别急,慢慢说。”
钟绮珍又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当我走过县党部时我看见里面布满了士兵,士兵们都带着枪,还有机关枪……”
大家听了钟绮珍的讲述,面色都非常严峻,谭习章说:“这些迹象有可能都是征对我们学联会的,今早发生的事就是个征兆。”
“对,这一切都是征对我们学生的,”钟绮珍继续说:“我在大街上看到了县政府张贴的取缔《非基督教同盟》的大布告。”
杨彩屏焦急地说:“这是真的呀!为什么呀?”
陈荣森问:“布告上写了些什么呀?”
钟绮珍说:“反正布告上罗列了《非基督教同盟》一大堆的罪状,什么‘蛊惑人心’呀、‘违**法令’呀、‘寻衅闹事’呀等等,总之认定《非基督教同盟》是‘非法组织’,政府勒令取缔!”
谭习章气愤地说:“真是欲加之罪……”
在场的人一时都没有了主意,全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谭习章身上。谭习章镇定地说:“大家别慌,我现在立刻去党务整理处去找章剑部长,如果程星航回来你们叫他也赶过去。大家不要离开这里,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