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真是巧了！”荣梓义的笑容中带着淡淡的讥讽：“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就一起吃个团圆饭吧。服务生！”他吩咐道：“给我们安排一个大点的包厢。”

他转头对深田凉子道：“凉子也跟我们一起吧。”

深田凉子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团圆”二字上了，一时还没有觉察到气氛有些怪异，便点头答应了。

杨人杰忙过来对深田凉子表示欢迎。深田凉子笑道：“今天既然是家宴，杨先生就不要太客气了。多谢邀请，给你们添麻烦了。”

荣梓义介绍道：“这是深田凉子小姐，我在东京留学期间，多承她父亲照料。刚才恰巧遇上了，就一起吧。”他故意没有说深田的职务，以免引起吴玉珍的反感。

服务生安排了座位，各人重新落座。饭菜流水似的端了上来，倒是热闹。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好在大家都会吃。肚子饿的多吃两口，吃不下的也勉强应付几筷。

深田凉子好不容易才稍微搞懂了这一群人的各自身份，感叹中国式大家庭复杂的亲戚关系，但她也敏锐地看到了在座众人不自然的表情。

她低声问荣梓义：“既然都是至亲好友，为什么却没有亲朋聚会的欢乐气氛呢？”

荣梓义漠然道：“凉子还是不了解中国人。中国人要比你想象中的更加虚伪。有一句话叫做‘面和心不和’，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形。”他并没有压低音量，众人想装作听不见也不可能。吴玉珍“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荣梓孝也对他怒目而视。

杨太太连忙打圆场：“梓义今天喝得有点多了。梓忠，先送你大哥回家。”

梓忠看着梓义。梓义摇摇头，道：“好不容易大家都凑齐了，不当面说个清楚，今天谁也别想走！”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吴玉珍身边，深深的鞠了一躬，道：“首先，荣太太，我得感激您这么多年的照顾。应该说，您尽到了一个继母应尽的责任。您从来没有克扣我和阿忠，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大方。那么，我想请问您，父亲去世以后，您是否打算继续扮演慈母的角色，把应该属于我和阿忠的那份财产，交还给我呢？”

“大哥！”荣梓孝站了起来：“你别太过份了！”

“过分？我过分？哈，真是太可笑了！”荣梓义真的笑了，只是笑容中充满苦楚：“那天我去看望祖父，祖父不认得我，一声一声的叫着我母亲的名字。在他心里，真正的荣太太只有我母亲一个人。而你母亲，永远不过是那个年轻的攀高枝的小秘书！”

吴玉珍的脸色惨白。梓凡扶着母亲的手臂，感觉母亲在微微颤抖。

“我过分吗？”荣梓义俯身到吴玉珍的耳边，嘴里的酒气扑到她的脸上：“你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记得？告诉你，我全都记得！我记得你们是怎么气死了母亲，而父亲，迫不及待的没等母亲过世一年就把你娶进了门！”

他站起身，对荣梓孝道：“我母亲病得并没有很重，连医生都说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可是，你母亲……”他指着吴玉珍道：“她已经迫不及待了！她故意找上门来，就是想让人早一点给她腾出位置……”

吴玉珍“倏”地一下子站起来，带得身下的椅子都倒了。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异常：“原来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认为的，你认为是我害死了你母亲？！”她转向杨人杰，直盯盯地看着他：“那你呢？你是怎么想我的？”

“我？”杨人杰“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你真的要问我的看法吗？那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女人，你追求一个比你大十多岁的男人，不管他早就已经有妻有子！”

“原来是这样……”吴玉珍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捶着胸口，颤声道：“原来在你们眼里，我如此不堪。我几十年的心血，只不过是我处心积虑谋求财产的手段。我害死前妻，霸占正妻之位，现在还要赶走你们，侵吞所有家产！我在荣家含辛茹苦，生养一对儿女，抚育你们成人，都不过是为了一个‘钱’字！荣斌！”她的声音凄厉无比：“你看看啊！你为什么去得那么早，为什么让我蒙受这种不白之冤，你怎么就不替我说句话！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受的委屈？”

荣梓孝一把抱住母亲，但吴玉珍已经晕死过去。杨人杰要上去帮忙，被梓孝一下子甩开。

梓凡被吓到了，她拉着梓义的胳膊，哭道：“大哥，你不可以冤枉母亲，母亲不是那样的人……”江月容搂住荣梓凡的肩膀，也道：“荣大哥，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当时年纪还小，有些情况可能不是很了解。”

荣梓义看到梓凡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的小脸，也有些后悔。他掏出手帕，边帮梓凡擦眼泪，边道：“是真相还是误会，只有当事人最清楚。现在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我们就没有必要再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了。以后，弟弟、妹妹我还是认的，但我和阿忠的那份家产，我也是志在必得。过几天，我会亲自去清点。如果你母亲没有听到……”他看看双目紧闭的吴玉珍，对荣梓孝道：“麻烦你转告。”

荣梓凡气的一把推开梓义，哭着扑到江月容肩上。而如果不是吴玉珍瘫软在怀里，荣梓孝就要上去跟梓义动手了。他现在只有扶着母亲，暗自咬牙的份儿。

杨人杰看看人事不省的吴玉珍，也觉得有点过分了：“梓孝，先送你母亲回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梓忠上前，要来帮着扶吴玉珍。荣梓孝伸手一拦：“二哥，这事你站哪边？大哥要家产的旗号可也打着你的名头呢。”

荣梓忠垂下眼睛，并不表态。

“明白了。”梓孝怒道：“你们俩一向是一丘之貉！”他横抱起吴玉珍走在前面，江月容牵着还在哭泣的梓凡跟在后面。荣梓忠忙上前给他开门。

“荣二少爷，我们当不起。”梓孝恨恨的道。

还留在屋子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荣梓义对梓忠道：“送舅舅他们回家。”

梓忠点头。

杨人杰看看荣梓义，又看看深田凉子，并没有反对。

杨太太叹了口气。杨雨诗早就上下左右的把深田凉子打量了个遍，此时听说要把他们单独留下，就更是不想走要看个究竟。她几乎是被荣梓忠给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