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象是第一次参观你的办公室。”深田凉子对涩谷一郎道：“76号的办公环境要比我们梅机关好嘛。”

涩谷一郎低下头，露出一丝惶恐不安的神情。

“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是你的工作。帝国交给你的任务就是监控76号的特工人员，对新政府的特务情报工作予以监督指导。你所需要的，就是完成你的使命。至于办公室嘛，坐。”深田凉子反客为主，招呼涩谷一郎坐在沙发上：“我相信这么点舒适环境，不至于就能够收买我们帝国优秀的军人。”

“那是当然，属下对帝国一向忠心耿耿！”涩谷一郎深深一鞠躬。

“最近，76号内部有什么异常行为吗？”

“我刚刚上交了这周的报告，76号的所有行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目前还未发现有任何异动。只是我最近发觉李士群这个人，越来越不听话，经常在背后搞些小动作。那句中国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翅膀长硬了，想要飞了！”

“他现在受汪精卫重视，势力扩展越来越大，有些得意忘形也是理所当然的。你要记住，我们执行的政策是“以华制华”。我们就是要通过南京政府，通过中国人，达到统治中国的目的。所以一方面，你要和李士群保持好合作关系，不要搞对峙，减少争执。另一方面，你也别忘了时常敲打敲打他。要让他知道，他是帝国一手扶持起来的，对帝国知恩图报、感恩戴德才是本分，尾巴不要翘到天上去才好。你要掌握好这之间的尺度。”

“是！中国人胆小懦弱、自私贪婪。我知道应该怎么对付！”

“你可千万不要轻敌！中国，并不完全是你想象的那样。中华文明能够传播数千年，自有其独到之处。不过是因为近几百年，他们傲慢自负，固步自封，才导致今天这样的结果。‘以彼长技，御彼长技’这句话就是中国人魏源说的，很有道理是吧？他的《海国图志》在我们日本国朝野上下争相购读，却唤不醒他们自己人。响应他的，不是父母之邦，而是隔山隔水的东邻，这对中国来说是莫大的讽刺，但也充分说明了中国政府的无能，并不是中国人的无能！中国人中，不乏优异人才。所以你要懂得发掘，并让其最终为我们所用。”

“卑职明白。中国人里也有如荣先生一样有真才实学的，只不过少之又少而已。”

听他说起荣梓义，深田凉子不自觉的面露微笑：“噢？你跟荣先生很熟吗？”

“不是很熟，只是交谈过几次，但也被荣先生的风度和才学深深折服。听说，荣先生要升任经济司司长一职了，在这一点上，汪精卫和周佛海还是有独到眼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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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梓义被任命为经济司司长的消息是早有传闻，只不过大家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快就被落实了。当然，现在是战时，一切从权也无可厚非。众人纷纷对他表示祝贺。就连李士群，也带来了一件礼物。

荣梓义捧着这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一时有些猜不透李士群的用意。

“打开看看。”李士群道，小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显然不怀好意。

荣梓义只好拆开包装。卧在大红色丝绒上的，是一柄银光闪闪的手枪。

荣梓义把盒子放在桌上，一言不发。

“怎么？不喜欢？”李士群得意的笑了：“这是一把勃郎宁手枪，全自动，大口径。”他拿起手枪，子弹上膛：“听这声音，看这手感。”他点点头：“这种质量，威力绝对让你意想不到。”他比着比着，枪口就对准了荣梓义。

荣梓义面不改色，只是冷冷的看着李士群，仍然不发一语。

李士群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虚，他把子弹从枪口里退了出来，将枪递给荣梓义：“荣先生是读书人，可能还没碰过枪吧。我可以给你示范怎么使用。当然，也许有人更愿意手把手的教你，比如深田课长。”

荣梓义接过手枪，放回到盒子里，将盖子盖上，似乎都不想多碰一下。

“荣先生，我送你的这件礼物可是大有用意的。一来，现在在上海活动的抗日分子猖狂嚣张到了极点，他们的枪口会对准谁，我们都无法预料。所以，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这二来嘛。这把枪，就是我前两天缴获的。这一次行动，我们当场击毙四名军统特务，没收了一批军火。我想让你看看，正如我事先告知你的一样，我们76号的情报工作是准确的，而我们的行动也是有效的。”

“李主任，你这是在向我表功吧？但你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自相矛盾吗？如果，你们76号的工作有成效，那你为什么还要送给我手枪，让我自己保护自己呢？如果我需要使用这把手枪，那就说明上海滩不安全，有人在你们76号的鼻子底下肆意横行，而你们却无能为力，不是吗？”荣梓义面带嘲讽：“不过，你送给我的这个升迁礼物，我还是很喜欢的。这是凶器，也是利器。希望你们特工总部能将上海的抗日分子全数歼灭，而我，永远也没有需要用到它的那一天！”

李士群的脸色沉了下去，再没有刚才的狂妄气焰。

“其实，我今天正好有事要找李主任，你来的正巧。”荣梓义微微一笑，他今天并不想惹怒他：“现在既然我已经担任经济司司长一职，贸易公司的事情就不方便亲自参与了，以防有人说我假公济私。”

“怎么？你想退出？”李士群火冒三丈。

“李主任不要着急嘛。”荣梓义用一贯不紧不慢的语气道：“事情办到今天这个程度，就是李主任不想用我了，我也不会轻易罢手的。只不过，关于公司成立后的职位人选，我有个建议。由于我本人不方便出面，所以我要让我的二弟代替我，出任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一职。不知李主任可有意见？”

“这个嘛。”由于这段时间两个人经常打交道，李士群对总跟在荣梓义身边的那个英俊高大的青年也有些了解。他早就打听过了，这个荣梓忠是荣家的养子，一直跟在荣梓义身边。听说也很是精明能干，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会说话。

荣梓义似乎看出了李士群的心思：“我这个二弟，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的心思他最清楚。我办事的手法，他也最了解。你可以把他当做另一个我，一个不说话的我。”

其实这个说法是李士群最能接受的。如果荣梓义说话不是那么犀利刻薄，也许他和他的关系要缓和得多也说不定。“可以。就按你说的办。”就算荣梓忠办事能力所不足，相信荣梓义也不会坐视不理。

“很好。”荣梓义道：“以后，有关贸易公司的事，你就与阿忠商量吧。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合作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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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士群与荣梓忠的第一次单独会面，就很不愉快。

李士群厌恶了总是口若悬河、说话尖酸的荣梓义，所以对于不说话的荣梓忠，他一开始是并不反感的。结果没想到，他还是预料错了。

两个人交谈，李士群用嘴，荣梓忠用笔。今天探讨的内容，是关于贸易公司投资比例及利润分成的具体细节。

投资金额已经基本确定了，由特工总部首批出资十万日元，以后投资视贸易量和交易额追加。

我要利润的20%。

“什么？”李士群觉得对方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老弟，你这有点过份了吧？一分钱不出，就想拿走我两成利润，你在开玩笑吗？”

现金是投资，人才是另外一种投资。有人帮你，你才能赚到钱。你认为你那十万日元会自己生出钱吗？

“你以为整个上海滩只有你一个人会做生意吗？”

会做生意的不只我一个。但能做得了你这个工作、而且能做得好的恐怕就只有我们姓荣的了。李主任要知道，我要的只是部分利润，如果公司不赚钱，我照样分文不取！

荣梓忠在纸上写完这番话以后，就不再动笔。

不管李士群再怎么劝说，他都没有反应。李士群几乎怀疑他耳朵是不是也是聋的。

原来就算是单方面的辩论，也并不一定就是会说话的一方会赢。他不就仗着他大哥在背后给他撑腰？李士群恨恨的想，对结果非常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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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河码头。

雨已经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天了，到处泥泞一片。深夜里，四周寂静无声。九犬等在角落里，脑子也没闲着。

黑衣人如约而来。

“果然守信。我还没谢谢你这两次的帮助。”

“你找我来，不是只想说声谢谢吧。”黑衣人开门见山。

“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我的身份？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是的，但是我想证实一下。另外，我可以看看你的脸吗？起码，下次见到你不会把你错认做我的敌人。”

黑衣人摸摸自己脸上的面罩：“你不需要认得我，我认得你就好。至于身份，你猜得没错，我们都是抗日者，来自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既然这样，我需要你的帮助。”

“怎么帮？”

“我要炸药。”

“需要多少？”

“很多。”

“很多是多少？”

九犬沉默。

“你要炸哪里？”

“对不起，暂时不能告诉你。”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帮你弄到炸药的。”

“我们毕竟分属不同阵营。我不能随意泄露行动计划。”

黑衣人看出九犬是认真的，道：“好吧。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我一下子也搞不到那么多炸药。”

尽管只是尝试一下，九犬还是有些失望。

“但是没关系。”虽然看不到黑衣人的脸，却能感觉到他在笑：“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炸药。”

“哪里？”九犬心里升起希望。

“76号！”

“你是说我们要从76号搞到炸药？怎么可能？”

“不是我们，而是我。而且76号的确有这样一大批炸药不是吗？他们前几天刚刚没收的，从你们那里！”

他的情报竟然如此详细而准确！九犬心中暗暗吃惊。

“你能从76号弄到炸药？用什么办法？”

“这不关你的事。你还记得吧，你刚说过的，我们分属不同阵营，我不能随意泄露。”

九犬被噎了一下。

“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的计划，这样我才有可能将76号的炸药运到你需要的地方。”

九犬迅速思考了一下，道：“告诉你也可以。但这件事情说出来有点离奇，因为我要炸的就是7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