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二十四(1 / 1)

荣梓孝也跟着停了下来,他感到刚才那种令人不安的空气又慢慢回来了。

江月容并不说话,只是那样深深的看着他,象是要看到他心里去。她的表情很复杂,有些忧虑,有些焦急,还有着莫名其妙的伤感和内疚。

“到底怎么了?月容,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现在这样看着我,就象是在看个陌生人。”他终于忍不住了。

江月容摇了摇头,反问道:“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在这里的吗?”

“当然可以。是你大哥告诉我的。”荣梓孝坦白答道。

“你去问他还是他……”

“他昨天来我们公司找我的时候说的。”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江月容追问。

荣梓孝忽然有些忸怩:“也没有什么。就是让我跟你……好好相处。”

“原来是这样。”江月容点头。原本内向的她此时却反常的没有一丝害羞:“那么应该是他昨天回家以后,告诉母亲,让她约我今天在这里见面的。”

“你为什么这么严肃?是生你大哥的气吗?我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他是在给我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就是不妥之处啊。我们没有必要单独相处……”

“月容。”荣梓孝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手。那手虽然柔软,但却冷得象是块冰:“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他突然起了疑心:“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我想你并不是那种偏听偏信的人。如果你觉得我有不对不好的地方,坦白跟我讲,我可以解释,可以改。”

江月容几乎是立刻就甩脱了他的手,就象是他的手太热,而她的手太凉,她无意中被烫到了一样:“不,你是个好人,你很好。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以为,我们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谁知道现在竟成了彼此的误会。昨晚母亲到我房里,吞吞吐吐的跟我讲你时,我就在疑惑。现在看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是要尽力撮合我们,恐怕我父亲也参与在其中!”

“的确是这样。今天你大哥已经向我转达了你父母的意见。这有什么不好的?月容。难道你不知道,当初林姨带你去我家,就是有把你介绍给我的意思。我母亲也是同意了的。现在两家家长都已经默许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荣梓孝终于问道:“莫非是你觉得我不够好?”他提着一颗心,人生中第一次如此不自信。

“不,你很好,你很出色。”江月容毫无保留的答道。

“你怕我以后会对你不好?”

江月容摇头。

“我们相处得这么融洽,我不明白你还有什么顾虑。”

“你不了解我,这不是我想要的!”

江月容的语气里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荣梓孝的心也不会这样凉了:“不是你想要的?”他有些磕磕绊绊的说:“我、我不太明白。”

“从慈善义卖会开始,一直到朱先生的后事,你总是那么热心的在帮助我。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这几个月里,添了你和凡凡这两个这么好的朋友。现在,在我的生活里,你们都已经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只是我从来没有往别处想过。是我错了,我一定有哪里做得不对,才会让你、让所有人都起了误会。”

“那有什么关系。”荣梓孝柔声道:“由志同道合的朋友开始,我觉得正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月容,我不只可以做你的朋友,我们可以更进一步,我可以成为你更亲密的人。你从现在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完全来得及。”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含有一种可以蛊惑人心的魅力。他的眼睛如此热切,简直能够融化掉最坚硬的冰。

只是,江月容仍是不为所动:“对不起。好象现在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请你原谅我。就算我就此失去一个朋友,我也不希望将来会毁了你的生活。”她的语气坚定得毫无回旋余地。江月容从来就不象她的外表那样柔弱,就算是此时这么无情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竟然也是一样的柔声细语,可也是一样的能伤透人心。

荣梓孝感觉他的心已经凉透了。他信心满满的来,满怀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满载别人的祝愿和祝福,却不料撞上了一堵磐石砌就的硬墙。他以为江月容的心是与他想通的,却没想到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收起自己的沮丧、失望和伤心。他终于敢抬眼看一下江月容,虽然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但是他是个男人,无论如何都要有担当。只是,他看到的情景,突然让他升起一丝希望。江月容并不象她说的那样,是一块铜墙铁壁。她纤细苍白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低着头,垂着眼眸。但是她的牙齿咬着嘴唇,咬得原本玫瑰花一样的唇瓣几乎已经没有一点血色。她的双目低垂,浓密的睫毛覆盖住了她的眼睛,但是那象蝶翅一样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反应出她远没有她表现出的那样冷静。

“你说的是真心话?”荣梓孝问道。

江月容不作声,只是胡乱的点头。

“可是……我还是不信。”荣梓孝的话令江月容诧异的抬了一下头。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眼里蓄满的泪水,也看出了她的痛苦和挣扎。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欺骗自己?我以为我了解你,原来我还是不懂你。你那么善良聪明又心思细腻,我想你考虑事情一定比我周到。所以,你拒绝我当然有自己的理由。那么,作为朋友,请你把真正理由的告诉我。”看江月容摇头,荣梓孝继续道:“在你没有准备好之前,我不会逼你要答案。但是,在你没有给我答案之前,我也不会选择放弃!”

他将手里的盒子硬塞给江月荣,竟一瞬间感觉异常的轻松:“你看,原来有些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样艰难。这个东西你拿着,当然也可以丢掉。只是你要知道,我可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被丢掉的。”荣梓孝说道,嘴角竟然还带着笑。

这话一说完,他就转身大踏步走了,好似来时一样的自如从容。喧闹的街道,来往的人群,似乎都成了安静的背景板,迎着西下的太阳,独有他是动态的,是具有色彩的,一步一步,仿佛走进一部黑白无声电影里,渐行渐远,直至消逝不见。

江月容下意识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上面绣了一轮圆月的蓝色笔袋。这是江月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义卖品。她解开珍珠做的搭扣,拿出一支百金利钢笔。那是他的笔。

她知道荣梓孝一定是费了很大力气才从当时的买家手里要回这个笔袋。这是她的,也是他的,是他们共有的。她的眼泪终于落了出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笔袋上,蓝色的缎子被打湿了。在泪水的浸润下,那轮圆月愈发显得非凡脱俗,清晰皎洁,只是,一如独自站在街角的自己,孑然一身,形单影只。